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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恸哭 ...

  •   雷斯菲尔德家族,历史悠久的世袭贵族,近日来因为继承人与新锐财阀伊露西的婚约而被推上舆论浪口。

      因此在消息放出后,第一场据说继承人也会出面的宴会,自然吸引主星诸多名流参与。

      ——即便如此,当林肃议长家那从不参与社交的独生子出现在会场中时,还是令一众来宾惊掉了下巴。

      更何况,对方竟然还带了一位看上去十分美貌的女性omega伴侣。

      黑色长裙的瘦高女人,颈间戴了一条象征身份的丝带款防咬环。长且卷的栗色头发垂散在胸前,更衬得肩膀裸露出的皮肤白皙,一举一动间,妩媚感十足。

      美人环着林公子的手臂,几乎整个身体都贴着身材优越的青年,似某类骨骼柔软的水栖蛇,攀附着一截粗壮树杈,腰肢纤细、气质欲色而神秘,实在是……

      比起林风望,还更加吸引在场诸多人的目光。

      年轻警官自然敏锐注意到众人的目光,于是将脸板的更不近人情,侧身挡住许多alpha对身边伴侣的黏腻窥伺,同时也心情糟糕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镇场。

      ……

      洛观宁细长的漆黑双眼,似笑非笑睨向林风望。他探起上身、凑近了青年耳边:

      “好绅士哦,望望。”

      温热的呼吸,随着暧昧语句一同喷洒到耳畔,令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忍不住指尖微微蜷紧、悄悄红了耳根。

      洛观宁看着有趣。

      他就算很久以前作弄托兰的时候,也没见那位素来自恃身份的大少爷露出这种反应。

      正当性格恶劣的男人,准备再调戏小警官几句时,却突然听到来自不远处的骚动声音。

      似乎是雷斯菲尔德家族的人出场了。

      洛观宁微微收敛了面上的懒散,他虚弱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好,维持着亲密倚靠住林风望的姿势,也随人群一同抬起眼,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他印象中的公爵家次子,是个傲慢且愚蠢的草包。

      胆子也小的可怜,等挑好时机找个没人的地方恐吓几下,估计就会将小溪的事情吓到一字不落地告诉他——也许还会直接带他去见小溪。

      期待感与莫名的焦躁,在心底不断垒高。

      洛观宁不禁睁大眼,抓紧身旁青年的手臂,隔着黑色的美瞳片,眼也不眨、紧紧盯着人群拥簇下,宴会主角缓慢出场。

      奢华典雅的水晶灯光落在会场正中,为男人长而醒目的银白长发披上一层恍如加冕的金纱。

      隔着喧沸人群,被那双熟悉的灰瞳牢牢锁住时,洛观宁错愕的同时,一瞬间战栗。

      自本能,产生一种转身欲逃的冲动。

      他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尖利高跟划在地毯面,发出“刺啦”细响。洛观宁恍若未闻,思绪混乱之中,忍不住抓紧自己的喉咙,仿佛又感知到被那条皮革项圈勒住时,烙在颈后的冰冷金属触感。

      心跳到难以平息。

      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短短几天时间就杀回家族中,竟然还重新获得继承权?

      那样一个身负丑闻、腺体被毁的弃子?!

      ……剧情的不可抗力吗?

      ……

      呼吸开始困难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托住,他不知何时开始微微颤抖的后腰。

      青年俯身贴紧他耳边,嗓音沉静如水:

      “我在这里,别怕。”

      ……也对。

      洛观宁收回视线、掐紧渗出冷汗的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令他终于自最初措手不及的惊慌中,找回了自己的冷静。

      现在,还值得他在意的,只有小溪。

      他一贯很擅长伪装,因此当托兰终于越过重重人海,走近他与林风望身前时,beta美貌的脸上已恢复无辜且柔弱的表情。

      重回家族的俊美继承人,一身剪裁得当的酒红色古典礼服,衬的身材愈发笔挺修长。男人银白长发尽数高绑在脑后。垂低睫毛注视时,仿佛无机质的灰瞳内,情绪沉晦到难以言明。

      不似曾经内敛的深情,也不似重逢时彻骨的憎恨,而是什么更加界限模糊的情愫。

      他全然无视了站在洛观宁身边的优秀青年,视线最终落在美人绑着蔷薇丝带的纤瘦手腕处,喉结微滚、低声问:

      “养好伤了?”

      棕发黑眸的黑裙美人用手中的扇子掩着唇、弯起眸笑了笑,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之中软声回答:

      “抱歉,这位先生,我想我并不认识您。”

      话音落地,托兰的脸色肉眼可见冷了下去。

      洛观宁于是故作害怕地抱着林风望胳膊,往青年身后一躲,嗓音掺了蜜似的又甜又粘人:

      “亲爱的,他好可怕~”

      受宠若惊的林警官登时脸一板,面无表情挡在beta身前,与显然心情很糟的托兰对峙时,气势竟毫不落下风。

      “玩够了吗,洛观宁。”

      托兰没有理会他,或者说这位继承人的眼中,除了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美貌beta,似乎完全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伊露西就在楼上,如果你想见她,就和我走。”

      ……

      托兰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林风望就感觉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陡然掐紧。

      用力到仿佛隔着布料,指甲都要陷进他的肉中。

      青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不是因为刺痛。他下意识垂下头,想要去看一看洛观宁的表情,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

      被人直截了当地推开。

      “托兰,你说真的?哈,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快!现在就带我去!”

      林风望心底一沉。

      “洛……”

      他却仍不死心,并尝试伸出手,抓住男人动作急切与他擦肩而过时,摇晃的那只手掌。

      换来的,却是“啪”地一声脆响。

      指尖才刚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就被人毫不留情拍开!

      微烫的痛麻感,登时自指尖泛起,直直流入不安的心脏。林风望站在原地,睫毛压的很低,眸底阴郁凝聚成海,将那抹抛弃他、跟随另一个男人离开的瘦削背影尽收眼底。

      托兰上楼时,体贴扶着还因虚弱与激动而步伐摇晃的美人细腰,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恰似将人毫无间隙收束在怀抱里。于是窃窃的猜测与私语在会场中响起,同情的目光落在独自呆站的林风望身上。

      青年仿佛感知不到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他面无表情抬起手,看着自己已经开始红起来的指尖。

      ——他们之间的共犯关系只存活了不到一周,夭折于一人毫无留恋的抛弃,像场彻头彻尾的滑稽家家酒。

      林风望将手掌缓慢放在胸口处,痛意隔着肋骨,与心脏共鸣的更加强烈。

      他前所未有的清醒起来,同时在心底想到:

      骗子。

      --

      托兰没有欺骗洛观宁,伊露西确实被他关在了楼上的房间。

      他一将情绪过于兴奋的黑发男人带入房中,便沉默着双臂环胸、站在门口处,静静旁观起这场兄妹重逢的戏码。

      洛观宁才见到坐在书桌前,长相纯然妩媚、露出惊讶表情的女生,登时就维持不住平时伪装的模样了。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棕色假发,鸦黑发丝尽数散落。在对方微微诧异的目光中,洛观宁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细细发着抖,却步伐很快走到桌前,凑近到了伊露西身边。

      这来自兄长的视线,带着久别重逢的极度激动。洛观宁呼吸不稳、嗓音都在抖的,将女生从头到尾扫视了好几圈,才最后猛地将人抱入怀中!

      极用力的一个怀抱,用力到洛观宁的手指,都将伊露西背脊的丝裙布料抓出深深的褶皱。男人垂散的黑发遮掩了表情,只是轻声地说:

      “有没有想哥,嗯?最近有没有人欺负你,哥帮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面对哥哥过于浓烈的情绪,伊露西眼神摇晃、微微抿了抿唇:

      “哥,我……”

      洛观宁打断了她的话。

      美貌的beta仿佛陷入一种偏执的状态里,他鲜见的、真心温柔地笑着,并抬手揉了揉伊露西与他相似的头发。

      “乖,先跟哥回家。”

      洛观宁从头到尾也没有询问过伊露西,有关于那些新闻的事情,只是一如进入监狱前柔软的态度,垂眸对女生道:

      “有什么事情,回家之后再和哥哥说。”

      他看着伊露西摇晃的眼睛,再一次重复:

      “先回家。”

      可伊露西还是咬着唇、执拗抬起眸直视他:

      “哥……”

      “不要说了!”

      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来,皱紧了细眉,难得提高嗓音、直截了当呵斥对方。

      “哥。”

      那仿佛溺水的、空气被一点点从肺部挤压干净的残忍不安,随着胸前抵上一个冰冷触感的刹那,在洛观宁脑海中攀入顶峰。

      “我现在想要你做的事情,只剩下最后一件了……”

      女生柔弱的嗓音在他耳边清晰响起,他不禁垂下眼、看着对准心脏位置的枪口,瞳孔骤地缩紧。

      “可不可以拜托你,尽快去死呀?”

      “砰!”

      那样残忍的句子,一字一字烙入洛观宁浑噩的大脑中,令他无法反应。

      ——以一声响彻房间的枪响作为句点。

      房间瞬间陷入了死般的寂静。

      时钟滴答走动的声音响了又响,过了好几秒,伊露西才惨白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表情转变成了惊慌与不可置信,整个身体摇晃几下,再抓不稳手中的枪。

      手枪掉在地毯上,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同样的,也没有血流出来。

      洛观宁茫然看着自己的胸口,又抬掌摸了摸,才确认一件事情。

      他没有受伤。

      枪里原来没有子弹。

      可为什么他的心脏,会比被子弹击中,还要更加痛苦?

      ……

      如果不是反复确认过,他几乎要错以为,自己胸前敞开了一个不断呼啸冷风的窟窿。

      温热的血液流出去,刺骨的寒意灌进来。

      好痛,可又好像开始麻木。

      突然之间,他感到一片虚无的疲惫。这黑发的美貌beta脸色难看到比死过一次更为苍白。他歪了歪头,对着灯光看着自己薄薄的、血管清晰的手掌,再次确认了上面真的没有血痕。

      那双漆黑的、没有光泽的细长眼眸随即一垂,落在显然方寸大乱的女生身上。

      伊露西头脑空白看到自己危险的哥哥,竟在险些死于她的枪下后,缓慢对着她,弯了弯唇。

      好像有一抹水痕顺着男人泛起红的眼尾坠落,又在眨眼间转瞬而逝。

      伊露西因高度紧张而有些大脑缺氧,眼前画面一阵一阵摇晃颤抖。

      她于是将那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洛观宁怎么可能会哭呢?

      小时候,因为偷东西吃被人打断好几根肋骨的时候;被发泄不满的母亲在身上刻下那些羞辱的话时,他都没有哭过。

      ……

      那个无血无泪的怪物。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她的哥哥动了动唇,似乎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有出口,男人却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虚弱身体不堪重负,整个向后倒去——

      坠落入始终沉默着旁观的俊美alpha,宽暖的怀抱中。

      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黑天鹅。

      托兰的表情依旧很难看,但却没有理会仍在后怕的伊露西,而是干脆将茫然睁着眼、似乎对外界失去感知的洛观宁横抱起来。

      伊露西于是垂下睫毛。她看了看地毯上的手枪,又看了看态度太过古怪的托兰。女生脑子转得很快,这种情况下,依然隐约将前因后果拼凑在了一起。

      她摇着头退后几步,颓然跌坐回椅子上。

      伊露西嘴唇嚅嗫着颤抖了两下。突然地抬起眼,自嘲笑了出来:

      “哈……原来这就是你的报复手段吗,雷斯菲尔德阁下?”

      带着灼亮恨意的目光,越过半个房间,直直落在服饰矜贵的银发贵族身上。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所以呢,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既然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干脆直接杀了我?”

      “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表情厌恶的托兰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他怀抱着尚且失魂落魄的黑裙beta,转身离开房间时,银长发尾在空中划出冷漠果断的弧度。

      ——门扉“嘎吱”合紧,将最后一丝光线也汲走。

      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伊露西眼神空洞、孤立无援瘫坐在椅子上,分明周围温度宜人,依旧感受到彻骨的寒冷——伊露西忍不住发起了抖。

      她牙齿打着战,独自坐在陷入漆黑与安静的房间中许久。

      颤抖的指尖,最后攥紧拇指上造型精巧的猫眼石戒指。

      如溺水者抓住手边唯一可触碰到的浮木。

      宝石是冰冷而坚硬的,但她似乎能从那象征权利的珍贵触感中,汲取到虚伪的温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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