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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应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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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兴许是我有些乏了。”
顾朝暮轻咳一声,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脱身出来。
她没有抬首,却能感受到那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直到耳畔传来一声叹息,屋内的静默才得以被打破。
“姑姑,若可以,我们现在走吧。”棠溪徹握住那双微凉的手,掌心缓缓搓弄,“我不想再看你为别人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顾朝暮怔然一笑,摇头解释道:“都是值得的,相信我,阿徹。”
她望向那双满载担忧的眼眸,隐隐将心中的话继续掩藏。
还得等,等他将一切都想起来,她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唐晋安,毕竟他已经出手,那就没有坐以待毙的缘由。
这婚事要提前了。
思及此,顾朝暮便起身去拿出一身干净的衣裳,而屋里的另一人也见状默默地退了出去。
听到门扉阖上的声响,她便利落地褪下半湿的衣裳,待换好之际,一个箭步走了出去。
木制的楼梯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底下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抬首望去,只见方才略显狼狈的姑娘焕然一新,各自心底都松了一口气。
“朝暮姑娘,”蓝清樱抬手指向桌案上的姜茶,上前将她招呼过来,“喝碗姜茶再走吧。”
“姑姑,你又要去何处?我同你一起。”棠溪徹将温热的茶碗挪到顾朝暮面前,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眉间。
不同先前在屋里那般憔悴,当下的她好似恢复如初,却只口不提今早在唐府的事情。
“我去一趟定安候府,阿徹留下来帮忙看铺子吧。”
温热的姜茶散发出微辣的气息,她微蹙着眉头将其一饮而尽,随即抹了抹嘴,跨过门槛,走入涌动的人流之中。
“到底出什么事了?”
杜君令掀起帘子,捧着剩余的姜茶从后厨走了出来,坐在棠溪徹的对面。
“我想姑姑她自有定夺。”说罢,对坐之人起身将手侧那只空碗拿进后厨。
不一会儿,外头来了几位买香的客人,沉檀铺内的人们再度忙活起来。
***
定安候府内,上官泠托腮凝视着天边的云彩,喃喃道:“过两日的天象不佳啊。”
“小姐,顾香师来了。”侍女颔首作揖,抬手指向院门外,“已在门外待您召见。”
闻言,上官泠倏地直起身,露出久违的笑颜:“快,快请她进来。”
“吱呀——”
院门缓缓被人推开,顾朝暮提着一篮的糕点走向翘首以盼的上官泠。
还未等她走近,上官泠便先一步迎上去,瞥了一眼篮子,嗔怪道:“来便来,何须带东西来。”
“路上闻到很香,便买来与你一同尝尝。”
各色的点心铺排开来,伴着风里携来的花香,上官泠吃得很是满意。
“上官小姐,”顾朝暮顿了顿,抬首看向面前的人,“我想……婚期要提前了,后日如何?”
风声微微,那点缀蔻丹的纤手在泛凉的石板上轻轻敲击。
“和我说说缘由吧。”
“近来天象不佳,我预测后日会有一场雷雨……”
听到“雷雨”二字时,上官泠怔然轻叹道:“你想引雷杀他……”
话未说完,唇边被顾朝暮用糕点轻轻抵住,只见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只是让苍天做判,断他生死。”
“那可是要我为你去寻引雷石?”
“不愧是上官小姐,如此聪慧。”
上官泠嫣然一笑,垂首看向篮底的糕点,忽而问道:“那之后呢?你和你侄儿会离开檀州么?”
其实她明白,顾朝暮想要带走棠溪徹是随时的事情,但却为了帮她解决麻烦而留了下来。
二人萍水相逢,她心底竟有些舍不得。
“会,我得带他去寻医问药。”顾朝暮看出对坐之人眼里的失落之色,话锋一转道,“我相信我们会重逢的,上官泠。”
“顾朝暮,你这话我可记下了。”
“一言为定。”
谈笑间,日落西山,晚风徐徐,派出去的手下悄无声息将引雷石顺利取来。
粗布裹挟着嶙峋的石块,沉甸甸的分量却让顾朝暮长吁一气。
待夜深人静,将其埋入迎亲队伍的必经之处,静候天雷,便可铲除那一祸害了。
倘若失手了呢?不,不会的。
她相信因果报应,唐晋安做了那么多惨绝人寰的恶事,也该让天公收走了。
进,她要杀唐晋安;退,她要带走棠溪徹。
原本她想故技重施,但经此一遭,她发觉必须另寻他路,那迷惑视听的拦路人只得找可信之人来扮演。
“我的人,你放心。”上官泠听完劫婚的全盘计划之后,欣然颔首道,“倒是个万全之策。”
“不过要委屈上官小姐了。”
上官泠托腮一笑:“不委屈。”
她不会再为那些流言蜚语所糟心,什么“老侯女”、“孤独终老”、“凄惨一生”,不过是旁人定义的人生。
而她上官泠的未来,只能由自己做主。
三年内,她要开一间檀州最大的画坊;七年后,她要在京城再开一间最华丽的画坊。
只为证明抛去定安候府嫡女的身份,她依旧能在世间立足。
“我想,日后在檀州开一间画坊。”
上官泠悄然开口,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人,内心静默地期待她的答复。
“我看过上官小姐的画,想必无论展出或交易,你的名头定会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有你这句话,我便有信心了。”
顺着顾朝暮的目光,上官泠望向书房内的画卷。
这些都是她多年来的心血。只有作画之时,她才能脱俗避世,享受独属于自己的宁静。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街巷中传来打更人的声响。
“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顾朝暮端起那块引雷石,拿上敲路的工具,身后跟着捧蜡烛的上官泠。
二人借着夜色走出候府后门,一路来到一处街巷。
此处是候府与沉檀铺相汇之地,也是唐府到候府最近的一条路。
将引雷石埋在其中,届时拖延时间,待天雷滚滚,定能将其置于死地。
空寂的街巷,贸然行事必然会引起注意。
明日只需上官泠派人借翻车之名,将其中一处砖块松动,之后换上特制的砖块,便可掩人耳目。
“就这块吧。”
顾朝暮将引雷石放置其上,比对一番后,又拿起铁锤在砖块上做了记号。
或许是夜色渐凉,顾朝暮隐隐感到心头一颤,她恍然起身回望,却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上官泠抬手拢住烛火,警惕地环顾四周:“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府吧。”
顾朝暮收拾好地上的物件,随即带着上官泠原路折返。
云密密地掩住月色,一处屋檐上悄然落下一人。
他径直走到顾朝暮停留之处,抬手轻拂过那带有划痕的砖块,轻声笑了笑:“原来如此。”
冷月趁机从云层间透下一抹光亮,那砖块上的两道划痕交叠,宛若一道催命的生死符。
***
伴随心口隐隐的绞痛,顾朝暮冷不防趔趄了一下。
她思来想去,那今早的药里定是还掺了毒,不过这毒何时会要自己性命,她也无从知晓。
但她可不会死在唐晋安的前头。
“看来明日还得出门一趟。”
石子路的尽处,那人身形修长,倚靠在铺子的后门上,闻声跨步走来。
顾朝暮敛了敛神色,扬起笑容:“阿徹,怎么还不睡。”
下一刻,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让她乱了心神。
何时开始,他与她会这般自然相拥了?
“阿徹,放开我……”
“姑姑……”
她愈是挣扎,他愈是拥紧,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止不住地心慌——没看到她的每一刻。
“我有事同你讲。”顾朝暮仰首看向面前的人,手缓缓将他推了开,忍着心口的疼痛,“阿徹,我们回去,外头被人瞧见不好。”
“好,依你。”
门扉阖上之际,烛火的光亮笼罩住二人的身影。
棠溪徹一手端住烛盏,一手轻搂住身旁人的肩头,一同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
四下里寂静无声,顾朝暮站在房门前低声道:“阿徹,你与上官小姐的婚期改定在后日。”
“姑姑,是不是我们可以早些离开这里了?”棠溪徹的眼底跃动起欣喜的火光,追问道,“你会来接我对么?”
摇曳的烛光晃动了顾朝暮的心神,她微微颔首,抬手指向另一处房门:“早些休息吧。”
或许是他看错了,他看到顾朝暮走进之时,她的身形似乎微微一顿。
别再演了。
棠溪徹暗自在心底喃喃自语。
他将桌案上的烛火吹灭,整个人瘫倒在榻上,一只手掩住自己的眉目。
“我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是想在她面前演戏,借机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可每一次他都能感到自己陷入其中。
她说的话真假掺半,她的身份难以辨析,却总是让自己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应对。
“离开檀州,离开她……”
他要找到自己的归处,把忘却的一切都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