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狱录》李时予

30、30

　　“或许我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张淮清和徐孟沅几乎都要忽略了谢庭白这个人，听到他的话，徐孟沅的目光像剑一般把他钉得不能动弹。
　　“你都知道什么？”
　　“方才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我藏了一本账本，或许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
　　东西就在他怀里，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那是刚才他在书房的一个花瓶翻到的，那个时候他们都在留心藏着机关的画，他就是那个时候偷偷地把东西藏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不是贼，而是来查案的，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们，我只求你们能放我义父一马，毕竟他对我不错。”谢庭白苦苦哀求。
　　徐孟沅却毫不为他所动，“我没法答应你，于世谦的罪名远不是你这三言两语可以抵消的。”
　　谢庭白只能看向张淮清，“张兄。”
　　“抱歉。”
　　他求错了人，如今京城中人不大了解张淮清，可早些年，京中素有传闻，靖国公家的公子是最为清直之人。
　　“人情不能凌驾于法礼之上。”这便是张淮清唯一要告诉他的。
　　谢庭白大概是心死了，不必他们俩费力，他主动交出了怀里的东西。
　　徐孟沅刚拿到东西，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
　　谢庭白身形跟着地面晃动，大概过了十息，周遭才不再摇晃。
　　他扶着旁边的箱子才没摔倒，“这是怎么了？地动了吗？”
　　“我去看看。”徐孟沅见张淮清已经稳住身体，跑出去查探情况。
　　没过一会儿，她回来时神色肃穆，“我们出不去了，方才的震动应该是于世谦派人用火药炸塌了入口，碎石把路堵住了。”
　　张淮清也有些意外，“他这是打算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他无意识地搓着衣角，心想：难道槐序被发现了，还有玄英，他估算着时间，这个时辰他应该才刚出城。
　　今晚发生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不会吧。”谢庭白反应最大，他不愿相信于世谦会这么做。
　　此时，徐孟沅还不忘说风凉话，“你说，你义父知不知道你跟我们待在一起？”
　　谢庭白一下子就炸毛了，“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行，我得想办法告诉他，我也被困在这了，我义父知道我在这就会设法救我们出去。”
　　“你别天真了，他是想让我们死在这里，跟他的秘密一起埋葬在这里。”
　　“既然前路被堵死了，那就找找别的出路。”张淮清并不太慌张，他打量着四周，“这里面空气是流通的，一定还有别的出口。”
　　——
　　金陵已经很久不曾有盗匪出没，李逑前几日接到线报，花了几日的时间把盗匪连人带窝地给剿灭了，今日才回了锦衣卫桥大街。
　　他刚进门，小六子就跑过来跟他汇报：“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李逑把佩刀丢到他怀里，斥他没个正行：“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站稳了，好好说。”
　　“是。”小六子下意识挺直身体，“大人，有人找您，说是急事。”
　　“谁找我？”李逑迈着大步往里去，他一夜未睡，现在瞌睡虫上脑，他恨不得倒头睡个一天一夜。
　　小六子余光已经瞥到来人了，倏地闭了嘴，这些天他没少跟李吟桥打交道。
　　“是我找你。”
　　李逑迈出的脚步生生顿在那，抬头看向台阶上说话的女子。
　　来人一身绿衣，身上除了一把佩剑，别无其他，从她站立的姿态，李逑立马断定她是个习武之人。
　　“你是何人？”李逑的睡意去了两分，眼睛微眯，打量着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吟桥轻车熟路转身进了卫所他的职房所在，这些天她就一直在这里等他。
　　李逑看向小六子，眼神颇为不解，“谁放她进来的？”
　　小六子支支吾吾，也不太敢看他，“大人，她是京中来的人，我不敢得罪她啊。”
　　“京城的人。”李逑这么一听对她愈发好奇了，“走，去会一会她。”
　　李吟桥坐在李逑平时所坐的位置上，看起来她才是这儿的主人。
　　李逑扫了她一眼，在她旁边入座。
　　小六子立在李逑身后，拿眼不住地往李吟桥身上瞧，他有些纳闷，前些日子人不在的时候，她火急火燎地要找他们大人，现在人就坐在她面前，她倒是不着急了，还有闲心品茶。
　　李吟桥不是不着急，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躁，她本就落于下风，要是不端着点势必被人拿乔，她装也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来。此时她不由得想起了张淮清，她学着他平日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任由旁边的两人衡量她。
　　李逑的耐心用得差不多了，他开门见山地问：“姑娘到底是何人派来的？找我有什么事？我是个粗人，没工夫跟你在这绕弯子。”
　　李吟桥就等着他开口，她从怀里掏出徐孟沅给她的令牌，“指挥使大人派我来找大人您借兵。”
　　李逑看到桌上刻着“锦衣卫指挥使徐孟沅”几个字的令牌的那刻，猛然抬头看向她，“是她派你来的？找我借兵？”
　　李吟桥一直盯着他的脸，她没有错过他瞬间铁青的脸色，还有眸中一闪而过的怒气。
　　她垂眸压下眼里的不解，“是，大人可愿相助？”
　　李逑把玩着手边的茶具，话中带刺，“你言重了，以徐大人的能耐怎么会需要在下相助？”
　　李吟桥听出话里的拒绝，沉了语气，“我并非在与你商量，我们来金陵查案，遇到了突发情况，要不是我们的人还没赶到，何必来求你？”
　　李逑冷哼一声，“查案？金陵是我的地盘，要查案也该是我们来查，什么时候需要旁人插手了？此时才想起找我帮忙，她徐孟沅还真的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
　　李吟桥将手中剑置于桌上，语气比寒潭还冷，“你的意思是不帮了？”
　　“恕在下爱莫能助。”
　　“好。”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吟桥拿起剑就要走。
　　就在她马上要跨出门去的瞬间，李吟桥想起了徐孟沅事前交代她的话。
　　来之前，她曾经问过徐孟沅，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不去的结，徐孟沅沉默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告诉她缘由，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若他不肯来，你就告诉他他还欠她一顿酒钱没还。”
　　李吟桥忽然折返回来，李逑和小六子都有些意外。
　　“我们大人说你还欠她一顿酒钱没还，现在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小六子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把目光从李吟桥身上移到李逑脸上，被注视的人像被定住了身子，愣在那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爷，密室的入口都被封住了，这下里面的人铁定跑不掉了。”管家在于世谦耳边来报，他是亲眼看着入口被炸毁，那些碎石坍塌死死地堵住了路，就是外面的人想挖也难。
　　于世谦听到这个消息，眼眨都不眨一眼，他靠在背椅上，淡淡地提了下嘴角，“想查我？去地府跟阎王爷说去吧。”
　　“不过。”管家有些犹豫。
　　于世谦提眉看他，“有什么话就说。”
　　“有手下说，曾经看到少爷也进了您的书房，而且到现在我们也没看到少爷的人影，我怕，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于世谦却听出了他未尽之言，“你的意思是庭白也跟那些人一起被困在下面了？”
　　“有这个可能。”
　　于世谦盯着桌面不语，良久，他才出声：“去找找，找到人立刻来跟我汇报，若是没找到，这也是他的命。”
　　他叹了一口气，“只是对不起我那先一步离去的大哥，他将庭白托付于我，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日后无颜去见谢兄啊。”
　　“是。”管家明白他的意思了，还要装模作样地安慰他一番，“老爷对少爷如同亲子一般，这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是看着眼里的，若是少爷真的有什么不测，这也是那些贼人的错，老爷不必自责。”
　　而处在地下的谢庭白忽的觉得有寒意席卷全身，他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他的动静不算大，但是他们已经被困了半日，仍未找到出口，徐孟沅的情绪本就不大好，她几乎是瞪着他说：“这里都翻遍了，都没找到出口，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别的出口？”
　　谢庭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坐在叠着的箱子上，尽量减少存在感。
　　张淮清也难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皱着眉说：“我也不能确定，若是再找不到出口，我们可能真的会被困死在这。”
　　“好在槐序没有跟我们一起下来，他回客栈后等不到我们，肯定会想办法来寻人。”徐孟沅想到此，稍微放下心来。
　　“算算时日，你的人也该到了吧？”
　　张淮清指的是李元铎。
　　“不出意外，今夜便会到。”地下不明时辰，徐孟沅只能在心里默算着时间，此时应该已经是白日了，“你说。”
　　她拉长了语调，张淮清看着她戏谑地问他：“是你找的帮手先到？还是我的人先来？”
　　“我猜，是同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