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为何要这样做》花焱森

58、第 58 章

　　再者，作为宗室子弟，官家忌惮，本就不会重用，能平稳过完一生已是福报。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好，那我给你这个机会。从明日起，文竹跟疏影一样，去酒坊学习。每日辰时出门，酉时回来，一个月后，我对他们两人进行考核，优者胜。你觉得如何？”

　　“母亲，这怕是要耽误文竹考学。”赵君源迟疑道，他原来只是想着让文竹抽空去看看，没想过要全身心投入。

　　老太太嗤鼻，说不耽误的是你，说耽误的也是你 。

　　“那你去？”老太太敛下眼，拿起茶盏，品了品，“若要经营酒坊，得先对酒坊事事熟悉，你若做不到...”

　　赵君源如今任着的金吾卫不过是个虚职，不需要每日到岗，时间上不成问题。就是他平日在同僚前多次表达对商人的轻视，现在倒是自己要放下身段去干这轻贱营生，怕是要被笑话。

　　不过只要早出晚归，估计也碰不到熟人。等他掌管了酒坊，那时候再请人打理，也不会被旁人知晓。

　　赵君源两指搓了搓，应道：“孩儿定不辜负母亲的用心。”

　　老太太点点头，道：“那便好。”

　　“对了，近日事多，忘了问，这些日子也没见你来说，你到底觉得柳家娘子如何？”

　　赵君源听闻，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羞涩之色，躬身行礼道：“孩儿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婚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听从母亲安排。柳家娘子知书达理，温柔贤良，品貌端方，若能娶其为妻，是儿子的福气。”

　　讽刺，无论是让娶舒婉，还是不让娶王氏，他哪有如今这般温顺。

　　可见，他对柳娘子是十分满意的。等她问问柳娘子的意思，就知道这婚事成不成了。

　　“嗯，柳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这两日回乡访友了，等他们回来再问问他们家的意思，若是成了，尽快定下日子来。”

　　“是，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嗯，去吧。”老太太扬扬手，让他回去。

　　赵君源恭敬地行了礼，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徐妈妈立在一旁，伺候着老太太。

　　“老太太真要把酒坊给王爷了？那姑娘......”

　　“他不过以为酒坊盈利丰厚，不甘心把酒坊给将要出阁的女儿带走，等他看了酒坊的账本便知道我这酒坊实则无利可图，也便死心了。”老太太边冲洗用过的茶筅，边说道。

　　“老太太是懂王爷的。”徐妈妈微笑道。

　　“他这个人闲惯了，平日不过会会友，写写字。让他按时去酒坊呆着，我看他坚持不到三日便放弃了。”老太太笑道。

　　“老太太连老奴也骗过了，老奴还替姑娘担心一场。”

　　老太太笑道:“妈妈是关心则乱，你去跟疏影说一声，这些天总店的事她也学得差不多了，分店也该去走走了......”

　　“是！老奴这就去。”

　　梅香阁。

　　纱幔低垂，氤氲的水汽在烛光中流转。

　　许蔓的长发浸在紫檀木盘里，霜月正用桂花膏帮她细细养护着。

　　水面漂浮着新摘的芙蓉花瓣，随着她的指尖轻拨缓缓地打转。

　　许蔓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夏至挠了挠头，不解道：“姑娘，老太太这是要姑娘和老爷一起管理酒坊吗？”

　　睫毛未动，红唇轻启，“我那爹那个人劝是没用的，他不会相信祖母费心费力经营的酒坊无利可图，祖母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夏至恍然大悟，笑道：“姑娘果然是老太太的孙女，和老太太一样聪明。”

　　“你其实也有你的聪明才智。”

　　夏至听了，高兴地靠近，双眼放光，“姑娘是怎么看出的？”

　　“不用看，听你这么会拍马屁就知道了。”许蔓调笑道。

　　霜月听了，也忍不住笑了笑。

　　夏至丧气地退了回去，继续往浴桶中加水，“姑娘就笑话我吧。”

　　“好了，夏至一点也不笨，做事最是机灵了。”许蔓睁开眼睛，看了看她说道。

　　夏至听完，嘴角立马就翘起来了。

　　“对了，将军给姑娘寄的信到了。”夏至突然想起这件事。

　　许蔓一个激灵坐起，手掌顺势在水中一划，只听见“哗啦”一响，一片流光随之被搅动。

　　“快，拿来。”许蔓着急说道。

　　夏至抿嘴笑了笑，打趣道：“听见有姑爷的信这么着急，姑娘就不怕水打湿了？”

　　许蔓自觉自己反应过度了，眼神闪烁，“我是怕耽误事。”

　　夏至嘻嘻地笑了笑没反驳，出去把信拿了进来。

　　擦干了手，指尖缓缓抚过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许蔓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霜月和夏至自觉到屏风外等着。

　　当你收到第一封信时，我大概已到永州。夜里梦中见你牵起别人的手与我道别，心慌乍醒，即刻起来挑灯写下此信。

　　我想，之后每到一处驿站，我便寄出一封。如此这般，你两三日便会收到一封信，望你不要嫌我啰嗦。

　　再往北走，便要遇雪了，京城的温度如何了？你平日贪酒，天气若冷了，可要温酒再喝。

　　......

　　此刻又想起你让我带着你来西幽的话，越是离京城远，我越是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下次出征，能不能把你带在身边。

　　天快亮了，我再睡会儿。

　　盼卿安。

　　许蔓不舍地读了两遍，在一行行字中久久流连，她仿佛看到蒋韩杨在灯下写信的样子。一滴泪无声滑落，滴在水中，轻轻漾开涟漪，如化开的思念。

　　转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抿嘴苦笑。她对赵疏影这个身份是越发的沉浸了，这样下去，她还怎么离开。

　　“姑娘，水凉了，赶紧起来吧，别着凉了。”

　　夏至想着这时间，水该冷了，半捂着眼睛，悄悄进来，伸手探了探水温道。

　　许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抖，把信折了起来，“知道了，你先帮我把信放好。”

　　“得嘞。”夏至接过信道。

　　霜月进入，服侍许蔓穿衣。

　　蜡烛上跳动的火舌映在信笺上，许蔓拿着毛笔，笔头轻轻撑着下巴，久久没下笔。

　　此时，残阳下的永州城，已到了最后时刻。

　　城墙多出坍塌，守军的尸体与敌军的云梯混杂堆积。城门在巨木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下，两下，三下......门闩已然开裂。

　　残存的守军，紧咬牙关，全身的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挥动着卷刃的刀。

　　城头，刺史的官袍已被血染透，他望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眼神麻木。

　　然后，他缓缓地举起了佩剑，对准自己的脖颈。

　　就在此时，传来穿透天际的战鼓与喊杀的号角声。

　　西侧高坡之上，一支玄甲骑兵如神兵天降，残阳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漆黑的甲胄镶上一圈血色的光边。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战场时，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通身杀气，让喧嚣的战场为之一寂。

　　“是......是我们的旗！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城头一名小卒嘶声哭喊，声音中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战栗。

　　刺史眼含泪水，像是被扼住的咽喉也松了口气，手上的力也卸了，佩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蒋韩杨一声令下，黑色的铁流自高坡倾泻而下，马蹄叩击着大地，发出沉重的雷鸣，仿佛是死神的战鼓。他们以惊人的速度，狠狠扎入敌军最为薄弱的部位。

　　敌军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前方的人还在拼命地想冲进城门，后方的人已经被骑兵冲散、砍杀，敌军开始溃逃。

　　领头的敌酉见形势不妙，匆忙调转马头要逃。蒋韩杨一个侧身下沉，捡起地上的长枪，对准敌酉的后背，猝不及防地扎过去。长枪如一道闪电，洞穿敌酉的心脏，尸首从马背上坠下。

　　“贼酉已死！跪地者生！”

　　雷霆般的吼声爆开后，迅速传遍战场。

　　敌人纷纷跪下，永州百姓后怕地瘫软在地，接着喜悦的泪水忍不住滑落，彼此拥抱哭泣。

　　这一战，他们等得太久了。

　　这一战，他们赢了！

　　“幸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就赶上给永州的百姓收尸了。”大牛松了口气，庆幸没在路上耽搁时间。

　　“嗯，有的人真有意思，不知是谁几次想歇息，还好将军英明没应允。”铁子没好气道。

　　大牛像是没听到铁子的话，左顾右盼，最终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自言自语道，“这会儿，郡主应该在读将军的第一封信了吧。”

　　窗外，星光璀璨，星河灿漫，足以让刚刚经历大战的人们松懈紧绷的神经。

　　蒋韩杨掏出了信笺，抬眸看向两人，“你们两个要是没事了，就去跑二十圈。”

　　“我要去找刺史问问粮食还有多少......”大牛背着手，慌忙地往外走。

　　铁子拍了拍脑门道，“我要去看看伤员都安置好了没......”

　　两人一前一后便出去了。

　　蒋韩杨又点亮了一根蜡烛，磨开了墨，抬手书写。

　　“霜月，帮我誊抄一遍。”许蔓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霜月道。

　　霜月看着信中像狗啃般的字迹，抬眸看了一眼姑娘，微笑道：“是！”

　　“姑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夏至蹙眉道。

　　“姑娘有空还是得多练字。”

　　许蔓鼓着腮帮子，揉着发酸的手，道：“你以为姑娘我不想吗，要不小夏至先练练？”

　　这日日早出晚归的，她连睡觉都没时间了。

　　“霜月的字就是好看，跟姑娘原来的简直如出一辙。”夏至立马点头道。

　　许蔓看着这鬼灵精，直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