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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回 ...


  •   不。我没有偷狗,我不该说“也”。

      伸手措辞失误,幸好,乌琼玉没发觉。

      “本就是我的狗,我偷什么?”乌琼玉理直气壮,倨傲道,“汴京城中,所有奇珍异兽,我都可以管。”

      天上恰飞过一只鸟,在他脚边降下一点秽物。

      乌琼玉:“……”

      伸手忍不住一笑。天上飞的鸟,他可管不了。

      “可是,就算要看它,也不必半夜三更来吧。”

      瓜田李下,总要避嫌。

      “我是见你迟迟不来,只好来找你。谁料,路上却听说很多怪事,都是关于你的。”乌琼玉绕着她,慢悠悠走了一圈,“你中了毒,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差点被烧成灰,是从头开始烧的,还是从脚开始烧的?”

      “我忘了。”伸手叹气,“等我醒过来,就已经活过来了。一活过来,就忘了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了。”

      乌琼玉不认来偷狗,还反咬一口。

      “呵,”乌琼玉冷笑,“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伸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告诉我,你叫伸手。失了妙处,不好听了。”

      “那是我的绰号。”

      “听说你从小养在明光堂,只是不露面,在桓州才派上用场?”乌琼玉自顾自道,“可笑。我在汴京这么久,怎么不知道有你这号人?莫名其妙地冒出来,问就是藏了很久。你又不是不喘气,一直被被装在箱子里。是只狗,都该叫几声,怎么可能一直在此,却从没人见过你?”

      伸手心中一动。

      四位捕快,最早的都是三年前,明光堂创立,才来了汴京。乌琼玉不一样,自幼在汴京长大,又和明家有不小的渊源。如果是乌琼玉,说不定知道些明褀的来历。

      “我出门在外,不便透露身份,才对乌大人撒谎,还请恕罪。但是,这狗是左大人答应留下的,我们自会好好照顾。”

      乌琼玉俯身,小玉稳稳跳了下去,踌躇片刻,一转狗身,穿过门,跑进了后院。

      “我也没说要带走它。我只是来看看它,顺便看看你。”

      “那还要多谢了。”

      “别急着谢我。”乌琼玉走近几步,“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清白?”

      “我?你可以去问明大人。”她本就不必要自证清白。更何况,现在神捕都为她担保。

      "哪位明大人?"

      “……神捕大人。”

      知道乌琼玉不爱听这个称呼,伸手还是得说,说完,乌琼玉果然冷笑。

      “他当然会替你掩饰。只不过,别叫我抓到你的老鼠尾巴。”

      乌琼玉一转身,便要离开。

      也是,东西没偷到,又被发现了。不快点走,还等什么呢。

      伸手心一沉,拦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她胆子不大,也无意找乌琼玉的麻烦,只觉得他若走了,自己想再找他,问出点什么,便不会太容易。

      乌琼玉缓缓转身,一笑道:“这里本就是我乌家的院子。我当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里是乌家的院子?”伸手一怔。

      这里不是明光堂吗。

      明光堂归明褀管,明褀是明太尉养子,和乌家是仇人,是水火不容的仇人。这里怎会是乌家的院子?

      “你看,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你一直待在明光堂?”乌琼玉嗤笑。

      “我当然是一直待在明光堂的。”伸手心虚,一低头,看到刚刚的鸟屎,忽抬头道,“若我能证明,我本就是这里的人呢?”

      “怎么证明?”

      伸手不答,也不等他细问,只把手指塞进嘴巴里,用力一吹。

      这一声虽不亮,却很响。

      乌琼玉不解:“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黑鸽张开双翅,俯冲过来,落在伸手肩上,不高不低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它站稳了,停住了,爪子稳稳抓着她,几乎贴在她的面庞上。

      “乌大人,你也知道,这鸽子叫做呼风,只认明光堂里的人。”

      其实,伸手根本不知道,呼风是不是只认明光堂里的人。更不知道,乌琼玉是否会信。

      乌琼玉歪头:“这也算证明?”

      “那么,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呢。”

      乌琼玉瞥了呼风一眼,不试着叫它,对着伸手双目道:“想问什么?”

      “呼风,谢谢你。”伸手不急着答,先和呼风道谢,呼风叫了一声,飞去屋顶上,很快不见了。

      “我要问……”伸手这才转头,“你和左大人是怎样认识的?”

      乌琼玉一愣:“你要问的是这个?”

      “是啊,我不好去问左大人,只好求你给我讲讲。”

      乌琼玉眯起眼睛,盯着伸手半天,伸手掩饰慌乱,眨眨眼:“怎么了?”

      “这有什么好讲。”

      “好讲,我当然是想听才问。”伸手娓娓道,“我是听说,左大人原本是乌家的婢女,后来才有机会做明太尉的学生,觉得很是传奇。”

      “你到底要知道什么?”乌琼玉瞥她一眼,故作不耐烦之态,心中忖度着伸手的意思。

      “那还是讲这小狗。为什么你送它当礼物?”

      乌琼玉抿了抿嘴,才道:“从前我家附近,总有条大狗乱咬人,一出门,十次有八次能碰到。她就得拿着拐杖去赶。如果有只狗,能和这恶犬相斗,就用不着她了。”

      小玉那么小,明显没法看家,恶犬来了,主人只怕小玉跑不掉。幸好,现在左大人不用赶狗了。

      “她竟然不讨厌狗,而是觉得,也会有不凶的狗,可以赶走凶恶的狗。”伸手若有所思。

      乌琼玉不答:“听够了?”

      “还没,”伸手又问,“为什么是拐杖?”

      虽不知乌琼玉的母亲年纪多大,理应还用不到拐杖才对。

      乌琼玉说得简短:“以前我摔了腿,两三年都不好,总要拄拐杖。”

      伸手点头不语。

      左柃背后的一根威风长棍,忽然变小,变短,成了一根干瘪崎岖的细拐杖。她那时握着拐杖挥舞,或许已经有了一番不凡风范。

      “你想讨好我,也该讲送点实际的。”乌琼玉一笑,道,“你到底想问什么,快些问!不然,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问题,不仅是他答她的话,也能让他猜出伸手的目的。

      伸手一抿嘴,便道:“神捕大人三年前忽然出现,创立了明光堂,那他之前是住在哪里,在何处长大?”

      乌琼玉阴恻恻一笑:“你来明光堂,就为了背地里打听这些?”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在明光堂长大。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冒出来,那他也该是一样的。”

      如果能知道,他幼时不是在汴京外长大,那他是阿晓的可能,就又多了一分。

      “想知道?”

      “嗯。”

      “把狗还我。”

      “……”

      “怎么了?”

      伸手咬牙:“没事。”

      就是很讨厌你。

      “我还以为,你能问出什么有用的问题,这问题太无聊,我懒得答。”他转身,一笑道,“你只要知道,明笃是鸠占鹊巢的恶人!而明褀,是狼心狗肺的小人!这样,也就足够了。”

      乌琼玉扬长而去。

      伸手自顾自摇摇头,走到后院前,轻声叫道:“小玉、小玉!”

      “喂。”

      伸手回头,乌琼玉竟还没走,站在一丈外,负手而立,挺直腰杆,睥睨着她。

      “不要以为我和你很熟,我还没走远,是听得到的。”

      伸手:“……”

      不知为何,他披着绒毛狐裘,围在脸周,倒是真是动物一样,长出皮毛了一般。

      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不如现在说清了。

      伸手道:“我是在找狗。”

      乌琼玉沉默片刻:“你难道给它起名叫小玉?”

      “我……不小心起的这名字,但是,左大人说很好,就留下来了,”伸手道,“你想想,之后左大人都要叫它小玉了,是不是?”

      “你觉得我会高兴?”

      “不是你高兴,是我高兴。嗯……其实也没那么高兴。应该说,实在是不小心。”

      乌琼玉不听她说完,转身离去。她遥遥听到关门的声音,知道他是真走了。

      "小玉?"

      叫了半天小玉,它却不出来。也许是被他吓到了,不愿出来。

      伸手拉开自屋房门,回屋前,转身朝屋檐上看去,看完这一片,又去看那一片,总之,是来来回回地看

      忽有一只鸟,高声一叫,似是回应。

      她朝那方向,喊道:“明大人!多谢!”

      没半个人回应。只剩下细微的风声,从凉凉的天上飘过来。鸟叫呢?似乎也是幻觉。

      “替我谢谢呼风,还有,明日请不要说我的事情!”

      “知道。”声音仿佛也从天上飘过来。

      转天,伸手起得很早,独自坐在床头。

      一看到呼风,她就猜,明褀多半在附近。因此和乌琼玉说话时,也在试探明褀是何反应——很显然,明褀没反应。

      他戴着铁面,站在面前,尚且没表情,更何况是像鸟一样,立在屋檐上。

      洛厌晨练过后,买回了两屉包子,挨个敲门,叫人出来吃饭。小玉活蹦乱跳,在庭院里追着洛厌跑,讨了一个肉包子来。

      这次沉瑜不在,洛厌说早早去了三分院,三人便去了待客的厅堂内吃饭。

      墙没新漆过,发着淡黄色。室内陈设极为简朴,竟不挂牌匾对联,也不摆古董字画。正对门摆着两把椅子,中间隔着一条长茶几。下方左右各摆三把椅子,中间隔着两个方茶几,茶几上放着小巧的紫砂茶壶。

      休花坐在主位左边,洛厌就顺势坐另一边,伸手坐在下方左排第一把椅子上,独占一张桌子。

      伸手一说昨日的事,心头惴惴,洛厌倒不奇怪。

      “这里是乌家的院子怎么了?汴京城内就这几个宅子,乌家不住了,明太尉还不能买下来了?”

      “但是,毕竟是有过纠葛。住在仇人家里,难道不害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

      也就是说,她是做了亏心事,才会怕。这还不如说,她只是胆子小。她乐得承认些。

      “那,乌琼玉怎么能在明光堂内随意进出?”

      “还不是明太尉看在左大人面子上,忍忍他而已。一般左大人在这儿,他才会来找,这次半夜过来,多半就是偷狗。啧!怎么也没想到,他如今真沦落到要做小偷了!”

      “……”伸手无言。

      洛厌宽慰她:“没说你。”

      “……”还不如不解释。

      休花一笑:“其实就是说你。”

      “……我知道。”

      一时无话,伸手面对两人,眉头紧皱,倒不像是被这几句无心话刺伤了。

      “怎么了?”洛厌问。

      “我斗胆说一句话,如有不妥,别见怪!”她畏畏缩缩,样子倒很好笑。

      “说吧,看看你斗了多大的胆子。”休花挑眉道。

      “我之前被捉去乌家,和乌大人见过一面,这虎符被窃一事,他却说……是明太尉指使的。”

      伸手忐忑问出,心砰砰直跳,洛厌却哈哈大笑,休花亦是莞尔。

      “在他眼里,什么事都是明太尉干的!之前他家庭院里养的几株兰花枯了,他也说是明太尉干的。哪天要让他来断案,天下案卷倒都好处理,一概在案犯处写上明太尉的名字就是了!”

      “也就是说,他一直喜欢胡说?”

      “还能不是胡说?”

      “我初来乍到,对很多事总是不清楚,方才发问。若问得奇怪幼稚,也只能劳你们多讲讲了。”

      “好说!”洛厌很受恭维,“明太尉没有偏向,只是和圣上一伙儿,自十七年前便是如此!她犯不着,要自找这样的麻烦事。乌璞是乌家的人,舅舅是乌渠正,他小人之心,常这样忖度明太尉,你可千万别当真!”

      “可,如果她再做一次当年的事,扶持皇子上位,不就更能巩固权势?”

      “圣上年富力强,还轮不到夺位的时候!明太尉为人清正廉洁,何等武功本领,哪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二十余年前,边关比现在乱得多,当时靠的就是明太尉一人!”

      休花一笑:“不对吧。”

      洛厌问:“哪里不对?”

      “我看,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两人又如何?当然,当时的说法,是乌渠正和我们明太尉两人。毕竟,这两个人,恰好是‘一明一乌’,因此有人称,这两人在边关,便可保佑边关日夜平安。”

      休花笑着摇头:“又错了。”

      “哪里?”

      “是‘一乌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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