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把宿主落下了》林土土

42、喜欢是一种没用的东西

　　胡其盈肩膀上的伤口不能算非常严重，和曲南飞一样，穿得比较厚实的冬装多少抵挡了几分尖刃的刺入。只是曲南飞伤在腹部，情况到底还是要更凶险。

　　胡其盈醒的时候病床边的人就已经换成了施行易。明明在处理完伤口，她因为失血感到疲惫，打算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坐在她床边的人还是老胡总来着的。

　　“醒了？”

　　“晚上好，施先生。”

　　就算躺在病床上，胡其盈也不忘先打招呼，一边说着话一边还费劲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好。”施行易一手就制住了她的行动，“伤口刚缝好就别乱动了，小心崩开。”

　　胡其盈就又被施行易掖好的被子封印进被窝里了，静静地等着施行易将病床摇起来，好让她能靠坐着说话。

　　这一次是实打实受了刀伤，流了不少血，胡其盈的脸色要比上次因为溺水进医院的时候要更加苍白，埋在医院的纯白四件套里一动不动，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就像一尊易碎的精致瓷偶。

　　但施行易知道，胡其盈不是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养大小姐，反而是具备着相当的格斗技巧。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常年有锻炼的施行易稍有不注意都会被她反制，没理由一个被陋习掏空身子而且对她没有防备的中年男人能把她刺伤。

　　“这次受伤算剧情里的吗？”施行易问。

　　“不是。”胡其盈摇摇头，披散开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枕头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你没有理由会受伤。”施行易垂眼看她，“你之前为了打晕我反应那么快，难道这次是为了给曲南飞挡刀吗？”

　　胡其盈没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快，只是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伸出被窝，举到施行易面前：“不是，是因为要保护镯子。”

　　“什么？”施行易一愣，目光移向胡其盈高举的手腕上那个眼熟的玉镯。

　　胡其盈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说道：“我给过你承诺，会帮你好好保管。”

　　施行易的不快和火气突然全部销声匿迹，只化作一声沉沉的无奈叹息。他抬手将胡其盈举起的手拉下来，用温热的掌心触碰着她冰冷的指尖。

　　胡其盈的手比施行易的要小上一圈，当他的双手合拢起，那只柔软的手就乖顺的躺在他的掌心之间，被他的温度浸染。

　　施行易握着胡其盈的手垂下眼眸，静静的、长久的沉默着，直到胡其盈的指尖也变得同样温暖，他却没有松开，反倒是问了一个在之前就问过的假如：“如果任务结束了，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是吗？”

　　胡其盈给出了和之前相同的答案：“是的。”

　　施行易抛出了另一个假设：“如果在任务结束之后留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你还能再离开吗？”

　　胡其盈摇了摇头：“不能。在任务结束之后要继续停留在小世界中，就必须将数据固定在这个世界里。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像你们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你选择留下，你就会变成真正的胡其盈，承担起有限的寿命和会生老病死的身体吗？”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胡其盈纠正他，“并不是我变成了胡其盈，而是胡其盈成为了C-903。辅助系统的权能在一定程度上仍然会得到保留，只是物理硬件会变得与人类趋同。”

　　“这样啊……”

　　施行易应着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仍然虚虚拢着胡其盈的手，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坐着。胡其盈没有追问他对话的深意，也没有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离。在任务之外，她从不催促他的行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在胡其盈的精准计时中，其实只经过了十分钟，但等施行易从自己纷杂纠结的思绪中脱身，终于能说服自己下定决意开口的时候，他的体感上就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这才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和决心向胡其盈表达自己的请求。

　　“接下来的话是出于我的私心。”他一字一顿说得十分迟缓，仿佛认为这是难以启齿却又必须认真说出口的话语，“我……喜欢你，希望你能留下来，留在这个世界。”

　　“抱歉，我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

　　胡其盈没有办法给他相应的答复，但这也在施行易的意料之中，早在他确认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了。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给出了自己思考了许久但仍不明晰的答案：“是一种本能之外的东西。没有用，但没有办法控制。”

　　胡其盈也理所当然的听不明白：“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有关系。”施行易摇摇头，“我也不太明白。本来想等自己想明白再告诉你，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说给你听。”

　　他接着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每一次面对胡其盈的时候一样温和又耐心。

　　“再继续听我说一会儿吧，本来今天约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发现自己对你很在意的时候我想了很久，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你溺水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用理性衡量得一清二楚，我的心比我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

　　“我害怕你离开，想要你留下来。我知道你的身份很特别，也知道你可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话，但我真的认真想过了。就像你说过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依附星网存在的数据世界，我本质上是数据，你也是数据，我们天生一对。”

　　胡其盈突然歪了歪头。施行易的人物数据论并没有问题，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和世界上所有人的本质，但得出的结论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说不出能直接反驳施行易结论的论点，所以也没有打断他的话，接着听他说了下去。

　　“这些话你无法理解也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马上拒绝我，至少在走完剧情完成任务之前，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人类的情感。而在这之后……”

　　施行易顿了顿，稍稍合拢了双手，将胡其盈的手轻轻握住，看向她的柔和目光里带上些许不自知的祈求。

　　“等你理解了什么是喜欢之后，再来对我下最终审判吧。”

　　胡其盈静静的和他对视着，那双没有任何闪躲的眼睛专注且执着，如同那个月夜，在两个人独处的月光之下，他用一样的眼神等待着她许下承诺。

　　而现在他同样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但在回答之前，胡其盈还有必须确认的事情：“施先生，‘喜欢’是否具有对象独占性，即它只能针对特定单一对象产生吗？”

　　施行易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不，喜欢可以针对很多人，但喜欢也分很多种。我对你的这种喜欢只针对你。”

　　“了解。”胡其盈点了点头，然后又提出了一个直指核心的假设，“施先生，你必须知道，假设我在期限之前能够理解什么是‘喜欢’，但存在着一种情况，这种具有对象独占性的喜欢有一定的概率不对你产生。”

　　“也就是，即便你理解了‘喜欢’的含义，也不一定喜欢我，对吧？”施行易对这个问题也毫无意外，早就说过的，他已经为这份情感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那也没有关系，那至少证明你是在将我作为交往对象考虑过之后才拒绝了我，是我不合适。”他轻轻笑了笑，“如果你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将我拒绝，我才会不甘心。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知道了。”

　　胡其盈也多少明白了，施行易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一种可能性的准备，现在只需要她如同那时一般，缓慢又坚定地说出了一个承诺。

　　所以她接着说道：“施先生，请教会我情感和喜欢。然后在任务结束的时候，我会在认真考虑之后，告诉你我的回答。”

　　施行易呆愣愣的看着胡其盈，笑容慢了八拍才在脸上浮现，那是一个从未在施行易脸上出现过的、和精明稳重的施氏集团掌权人完全不相符的愚蠢的笑容。

　　“谢谢你。”

　　他突然握紧了胡其盈的手，不是温情的交握，而更像是商业会谈中的热切问候。但下一秒他仿佛才意识到了一直相触的炽热掌心对于随时可能把他拒否的暧昧对象而言有些冒犯——哪怕这位暧昧对象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过，也没有表示过不满。

　　施行易如同被掌心的温度烫到了一般火速松开手，然后看着胡其盈被松开后就顺势落在被面的手思考了一会儿，又讪讪掀开被子一角，将早被他捂热的那只手塞到同样温暖的被窝里，又细细掖好了被角才作罢。

　　分明在之前偶尔有肢体接触的时候都能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现在将话挑明了反而不知所措了。

　　胡其盈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任由施行易摆布她的手，等到施行易从手足无措的状态中冷静下来恢复常态之后才又将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抓住了施行易放在膝盖上的手，和他双手交握，然后才问他：“这样的动作就能感受到‘喜欢’吗？”

　　施行易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收回手，任由胡其盈抓握着。

　　胡其盈看见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又闭了闭眼，最后是一个无奈的叹气，然后才说：“要不是知道你是真的不明白，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而胡其盈只是歪了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