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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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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婴,叛国通敌,打入地牢……”
一道惊雷劈过,计蒙突然地惊醒。他似做了恶梦般,眼神呆愣地盯着地面。
他感到有些头重脚轻——昨夜,捉拿九婴后,也没再去看他,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那酒本是给九婴接风洗尘、二人快意一番的,却成了昨夜唯一消愁的物件。
这酒……他把自己灌醉,都忘了昨夜怎么回房的了,兴许……是被某个侍卫背回来的罢。
一夜酒醒,却仍没放过他,那判处九婴的话,余音不止,甚至溜入梦中,使他忽地惊醒。
钦原不在,九婴通敌,计蒙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助。昔日的挚友成了彻头彻尾的敌人……他还是过意不去,这些时日他的言行尽是假的?
他不禁想起陆吾,
那时无论有了什么事,他都像天一样撑在自己面前,不毁不灭。
曾经军中也曾有过谍贼,但无一不是一月之内被看透。
他不禁自嘲,离开陆吾快半载了,自己的眼力,却还不及他三成。
计蒙呆坐了许久,他不敢见九婴,他怕破防,他做不到淡然审问九婴,更用不下刑。他不想用刑,一点也不想。
烛火,映得石壁明明暗暗,映出被锁链吊着的人影。狱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计蒙终究还是来了。
令九婴意外的是,计蒙孤身一人,没带任何随从,只是轻轻走进来,蹲坐在吊九婴的铁链旁,“九婴……说说吧。”
“我不是叛徒,此外……没什么好说的了。”
“九婴!那飞廉在你房里,怎么解释?!”计蒙抬高了声音,“别逼我用刑,我不想用刑,一点都不想……”
“这里面有些事情……不好说。”九婴实在无法把朝禄城的事说出来,“你相信我好吗……”
“呵,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说吧,你是谁派来的?”计蒙没在理会九婴的话,自顾自地沉声问着。
“没有人,真的。”
计蒙的呼吸好重,隐隐地,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摔门而去——他自己能感觉到,理智在慢慢流逝。
九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尽心尽力,却换来双方的猜疑?
凭什么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凭什么,要做个彻头彻尾的……讹兽。
都是飞廉……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本可以无虑的剑指那几个老巫!
飞廉是叛徒,他的手下也应是叛徒吗,一旦表现出谋略,便是在设圈套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光折射进来,自己的手……黑白难分。一滴,一滴,地上溅出了星星般的水渍。
当某一滴与地面上那个不起眼的红褐色色块反应时,脚下忽地亮了,阵法线条细腻,莹白,一时亮如正午的阳光,将他包裹,硬生生折断了锁链……
再睁眼时,他看向四周,是当初……飞廉初次将他送进安洛城时,将他乔装成安洛侍卫的那个死巷。此时的天虽近正午,却仍是阴天,乌蒙蒙一片,蔽得这死巷更加阴暗。
按着半年前的记忆来说,现在的时间城门自然是不开的,可若真待到申时,景瑞城的人会找过来……现在也只得不得已的逃亡了,出了安洛城,便安全了几分。
可……从哪里才能出去?
他向四下里看去,角落里,有个……狗洞,横穿城墙,透向外面。
那洞不甚大,若人过去……恐怕是只能膝行着爬过去。
九婴心里是抗拒的,他骨子里便是那不可一世的脾性,在曾经的年月中,哪做过这等有辱人格的事?他曾是多么风流、骄横?
他回想起了许久以前,在平阳城还没陷落时的事:那时他多么骄纵似火啊,他可为图自快与父辈作对;他可为取悦自己而不折腰于任何权贵,甚至跟他们顶着干;他可为为友人倾尽银钱请那最美的画师,令友人以此搏人一笑赠知己,有情人终成眷属……
现在呢?他竟落迫到了这般,收起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性子,逃亡而不去硬刚。
他看着那洞,呆呆的。
若换作以前,他必是要找那兵攀谈,非过这个城门不可的。
可现在,他诧异地察觉到,自己……没那么在意了,所谓尊严,也没那么重要了,
像是少年的新玉,在手里玩惯了,即便丢了,也不那么心急了。
权贵?想来曾经自己何时服过?
可如今,却为了一个没有正经名分的城总需屈膝跪行而奔逃……
可笑。
自己那个“小爷”的自称……除了飞廉,早就不与其他人用了,至少是,没那么桀骜了。
他想起在飞廉面前自己总像个上位者,现在看来……不过是料到了飞廉不敢对他怎么样而已。
那一刻,九婴突然明白了。从来不是少年有多么顶天立地,不过是身后的那一群人替他守护,才使少年所愿皆所成。
而他,现今身后已空无一人。被迫地,长大了。
远处的马蹄声渐起,提醒着他,选择的时间不多了。
九婴俯下身,膝行跪着,低下了那曾不可一世的头颅,屈身钻了过去。
脸颊上划过一滴一滴的水珠,不知是,天上的雨,还是眼中的泪。
少年终是折了腰,为了那三尺微命而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