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时台风预警》参悲悟念

71、沙海重逢

　　七年后。

　　当想念的日子远远超于两人相爱的时间，那个人就成了人生一抹远去的风景。

　　祝瑜硕士毕业后进了筑石的对家公司，两家公司投标竞争迪拜的下一个地标性建筑——ALIMANDA海底酒店。

　　他进明洋后的第一个项目就是要在迪拜竞标成功该项目。多元化的迪拜多以自由开放著称，但其实这里的黑灰产业多到吓人，空壳的皮包公司的背后大多背靠世界知名财团。低价房地产购入在高价自己买进，就完成了最简单的黑色敛财。ALMANDA的酒店招标就在数十家国际金融机构和房地产公司投标下进行。

　　祝瑜在飞机上翻阅着这与明洋有竞争力的几家公司——

　　短短不到十年，筑石在这里的产业遍布电子、金融、航运，更是在前一年拿下了海港的物流承包权，这简直算是中方在此开创了新历史记录。

　　筑石在这里的表现超然，让祝瑜感到意外极了。除非筑石在这里有一批能力十分出色的中方人员，一直在为筑石和迪拜中间做牵线搭桥，不然光是基建项目，就有日本韩国等国企业在同时竞争，可这几年间筑石都轻而易举拿下，甚至在阿联酋绝大市场中都有了一席之地。

　　对于慢人一步的明洋来说，这次投标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知道明洋在用这个项目测试他的诚意，毕竟他是祝夔南的儿子。

　　祝瑜心思略沉地继续翻阅着筑石的基本资料，本以为心早就冷却，但看到筑石负责人也姓周时，那种心有余悸的疼久久萦绕在心头，依旧会让他心头揪疼。只是一个相同的姓，他都无法做到释怀。

　　飞机上，手机传来震动，祝瑜接起，电话那头说道：

　　“先生，我们的几个数据端被人黑了，应该是筑石那边发现了端倪。”

　　“我知道了。继续吧。”

　　祝瑜摘下眼镜，少年脱去稚气，脸颊更为精致的同时多了成年人不可言说的禁欲感，眼镜里是一双不易亲近的疏离凉薄，垂下的手充血后指节绯红更显修长性感。

　　飞机下是华丽的棕榈岛，是全世界最耀眼的沙漠之洲。

　　黄沙如金，纸醉金迷，奢华的过眼云烟。

　　下了飞机，助理开着车汇报这两天的行程，祝瑜坐在后座假寐，从伦敦过来真是舟车劳顿。

　　“祝总，明天筑石的圣诞晚宴邀请了您，之前由于行程安排一直无法敲定，我需要确认一下您明天参加吗？我一会给他们的负责人打电话告知具体情况。”

　　“不去。”

　　他应该避嫌。

　　祝瑜闭着眼听见了满街的圣诞歌曲，他缓缓睁开眼睛，海港上有一棵诺大的圣诞树，华丽璀璨，疲惫的眼睛看去漫天圆圆点点的梦幻的灯影，像是金色泡沫，如梦如幻。

　　“明天我自有安排，不用管我。”

　　“是。”

　　祝瑜打开平板，关注华尔街的讯息，筑石一直是一只稳定股，他的指尖敲了敲屏幕，布满电子光的冷洁面容上其眸若有所思。

　　这一天是平安夜，谢赫尔扎耶德大道两侧棕榈树灯影如昼，繁华的迪拜塔地下连接着一处海底俱乐部。这里非富即贵，典型的富人灰色而刺激的另一面。

　　璀璨晃眼的万花筒天井配上华丽繁琐的地毯，每个女人都带着面纱，男人可选择带或者不带面具，但面具都很光怪陆离的诡异，这里像是吟游诗人笔下的世界。

　　昏暗繁谲的灯光搭配阿拉伯歌谣，有些人躺在贵妃榻上惬意地吹着水烟。

　　祝瑜像一朵白色山茶站定在星空顶下，惹来无数心思定睛不动。

　　“太招摇了。”

　　带着银饰面纱的林娅递上了一个半面银制面具，上面镶嵌着宝石和典型阿拉伯图腾。

　　“别打趣我了，林小姐。这次想拍哪件？”

　　祝瑜打开拍卖小册，其上都是一些不入市场的稀罕物件。算不上什么传世之宝，但贵在稀奇。

　　比如一颗百年的灰鲸心脏、比如林娅要的普朗克的某一张计算手稿。林娅这次邀请他来，就是多个人多份力量，林娅求他帮忙一块争取下这份拍卖品。

　　祝瑜身边围着一两个阿拉伯人，他们都表现出了对这个亚洲男人的兴趣，祝瑜微微一笑，那男人就更近一步进行搭讪，林娅摇了摇头，这男的带了面具都掩不去半分他的魅力。林娅自己逛了几圈，便对这里熟悉了，楼上有几间包厢，总有一些低调的富人不愿意露面拍卖的就会在包间观详。

　　包间离星空顶极近，似乎与他们之间割裂了一种古老的阶级感。

　　一只阿拉伯铃鼓在一个妙龄少女手中一摇，像是清脆空灵的精灵带着中古的绿洲款款而来。

　　全员落座，拍卖开始。

　　期间，祝瑜喝了一些酒，想要上厕所，结果被告知厕所正在修缮。客人可以在服务生带领下去地面专属区域进行方便。经理叫来了年轻的阿拉伯服务生陪同，被祝瑜一口拒绝。他自己乘电梯而上。

　　他松了一口气地倚靠在电梯旁，一打开便看见了那抹久未曾见的身影从他眼前走过。

　　电梯门缓缓打开，周隐从他的眼前走过。

　　祝瑜站在原地怔楞住，四肢和脑子在这一时刻脱节，呼吸成了一种让空气撕裂的利器。

　　蜂鸣的耳朵让空白的脑子做不出任何反应，祝瑜呆呆地看着周隐和沈菱阳走过——

　　周隐很高，目测超过了190，儿时就深邃的眉眼显得他的侧颜愈发成熟，灯光头下的眉弓阴影笼罩着眼窝，眼睛自带一层霜色。波斯湾的海风吹得男人肤色古铜。他依旧留着寸头，从额头到鼻梁，直至刀削般的下颌线连接着喉结，线条锋锐，面容冷峻高洁。

　　劲瘦挺秀的身形穿灰色修身精致的西服，自带冷血动物般的压迫感，身后的每一处褶皱都在暗示布料蛰伏下的肩胛骨，背脊肌肉充满力量感，犹如野兽收敛起来的獠牙。

　　直至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仓皇的手嘭地摁住了电梯门，紧握门缘的手指尖发白，指节通红，手背充斥着青筋爆凸。

　　祝瑜下意识地跟在他们这一群人的身后看着周隐身入名利场。衣华身贵的他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一进场身边就围绕众多莺莺燕燕，他的眼睛一如往昔的好看，只是——

　　祝瑜的浅眸微颤，他发现那人脖子上的疤不见了。

　　有别于以前他笨拙地用拙劣的手法用粉底棒涂掩，男人好像做了植皮手术，把那不堪的伤疤彻底抹除。

　　周隐微微弯腰侧头聆听着阿拉伯小姐说话，拿着香槟时不时交谈的模样，让祝瑜那阴暗的心再次升起了怒不可遏的背叛和恨意。

　　他站在门口醒悟过来，原来他就是筑石在中东地区的总负责人，父亲一直骗他，骗他周隐在英国生活，他抱了八年莫须有的希望，结果他根本不在英国，离他，离家都十分遥远。

　　而周隐，也欺骗了他…他居然为父亲做事…他算什么…他吃过的那么多的苦算什么？

　　原来，他们两个合起伙来，骗他。

　　平安夜到处都热闹极了，大街上的棕榈树金灯闪烁，路过的阿拉伯奶奶递上传统糕点：

　　“这是甜的以及这是免费的。”

　　失魂落魄的祝瑜看着突然出现的手中食物，才回想起来事情的由来。

　　抬头就是摩天大楼，大楼林立在沙漠之中，现代之’树‘伫立在古老的波斯湾海岸之畔，十二月的迪拜夜间微凉，走在都市里，最多的是阿拉伯、印度人，然后是斯里兰卡、孟加拉等各色人种，而女性，都是欧美女性偏多。在迪拜这个地方各种信仰交汇，但不变的依旧是白色为主的迪士达沙。没走多久就看见了那个奇怪的金相框。祝瑜在路边看了一个大概，只看到它把繁华框限。

　　胸膛翻涌着荒凉刺骨的痛楚，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周隐，背叛自己？他为什么要为那个人做事？！祝瑜无法接受，他根本无法接受！他决定恨周隐，可是…心痛到他无法呼吸。

　　他不愿意去海边，海边全是他和周隐的回忆。

　　祝瑜随便找了一家小酒馆喝酒，因为信仰问题阿联酋大多地方禁酒，但迪拜作为包容性较强的一片区域，酒馆只要拥有执照就可以营业。

　　祝瑜毫无节制地一杯一杯入口醉眼迷人，幽暗的异域场所适合调情，意兴阑珊的人们在这里偶遇，祝瑜明明看见有人向他抛来媚眼，却不敢上前，他觉得很无趣。

　　祝瑜发现酒保上酒越来越慢！他讨酒不成，想要离场，当刷卡机摆放摆放在自己面前，祝瑜掏兜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他一下从醉醺的状态醒来，他偷瞥了一眼侍酒师的手，有些窘迫的脸红了！

　　难为情地咬唇打算打电话给助理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眼熟的皮质钱包，祝瑜惊喜地发现是自己的钱包！正打算说谢谢，在抒情暧昧的音乐声中祝瑜猛然抬头，落入那双深邃的眼睛！

　　祝瑜醉酒而难以置信的表情让周隐感到可爱：

　　“出国在外，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

　　周隐把钱包放进了他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卡给他刷了账单。周隐站在他的身侧，却像梦一样，祝瑜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醉到把路灯看成了月光，把路人看成了周隐。

　　祝瑜抬头仰注视着他，周隐的眼底缱绻着一丝柔情，神色温柔又深情。他本想挑逗一下祝瑜，可一旦看见这双眼睛，周隐只想爱他。

　　他低头在祝瑜耳边说道：

　　“好久不见，祝瑜。”

　　但他没想到，祝瑜把没喝完的酒一口气全破在了他的脸上！

　　“混蛋。”

　　祝瑜起身就走。

　　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把调酒师吓了一跳，他镇静下来后递上手帕。周隐用手抹了一把脸后挥了挥手用让他拿走。

　　周隐用阿拉伯语道：

　　“干的不错。”

　　祝瑜没有喝醉就是周隐在暗中示意的调酒师，周隐在柜台留下了小费。

　　“谢谢，周先生。”

　　周隐叹了一口气出了门，默默跟在祝瑜身后——多年不见，他还是一样瘦弱，今夜，从祝瑜出电梯那一刻，他便发现了他的存在，此后心思再无法放在旁的上，不自觉地竟尾随了他一路，从俱乐部到朱美拉湾，到旧城区，到小酒馆。

　　一直就在他的三米外…

　　就像那年在牛津街头，其实周隐也一直跟在祝瑜身后，极力克制自己上前想拥他入怀的冲动，可自己全身肮脏，手沾了血，怎可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