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的阳角》梅露达尔

189、揍敌客合家欢日常（九）

　　枯枯戮山宅邸内一处安静的偏室，午后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滤成朦胧的灰金色。伊尔迷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关于幻影旅团近期活动的情报汇总，纸质文件在静谧的空气里散发出微弱的油墨和旧纸气息。

　　缇尔妲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膝上摊开一本厚重的念能力古籍笔记，银白的发梢垂在泛黄的纸页边缘。她读得很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室内只有纸张偶尔翻动的细微声响。

　　忽然，伊尔迷的手指在其中一份文件上某个名字旁边轻轻点了点。他没抬头，视线仍落在那些记录着劫掠、杀戮与莫测行踪的文字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寂静中荡开：

　　“我们和这些人，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缇尔妲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也没抬头，她早已习惯伊尔迷这种时而冒出的不需要回答的独白。

　　伊尔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纸张，投向某个更抽象的概念：“幻影旅团，流星街出身。他们的生命，是代价，是筹码，是他们面对这个残酷世界时，手中唯一也是最原始的底牌。除了这条命，他们没有与生俱来的庇护，没有不容动摇的基业，没有选择不冒险的余地。所以他们才不怕死，才会是亡命之徒。死亡对他们而言，是惯常的风险，甚至是某种悲壮的兑现方式。”

　　伊尔迷微微向后靠进椅背，黑眸中掠过一丝冷冽的洞悉。

　　“而我们，恰恰相反。”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们是活得太过于充盈了。从出生起，安全、资源、力量、选择权……这些对普通人而言稀缺无比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默认配置。我们的生命，不是唯一贫瘠的筹码，而是建立在无数昂贵基石之上的一件本身就极具价值的资产。”

　　伊尔迷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声音里渗入一丝极淡的自嘲的玩味。

　　“用这样昂贵的基石去验证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存在，比如意义，比如一段扭曲关系的本质，这才是真正的奢侈。幻影旅团那些人，不会有为了搞明白自己究竟是谁或者为了解决一个纯粹精神上的困扰而押上性命的概念。他们的出身和处境，不允许他们有这种奢侈的念头。”

　　伊尔迷停顿了片刻，偏过头，视线终于从文件上移开，落向窗外被窗帘遮掩的模糊光影，仿佛在审视自己过往的所有选择。

　　伊尔迷很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比如我，从小时候就开始憎恨你，姐姐。现在想来，那其实也是一种物质得到超量满足之后，才会滋生的指向精神领域的追求。因为基本的生存焦虑不存在，痛苦和执念才能朝着更纯粹更自我的方向蔓延。”

　　书页那头，缇尔妲依旧安静。她其实没太听懂伊尔迷的感慨。但她并不介意坐在这里听。

　　因为伊尔迷已经用他的方式证明了，证明了他有资格在她面前说这些话，有资格占据她一部分的注意力。他是特殊的，他的话语因此具有了被聆听的价值，即使内容本身她未必明白。

　　伊尔迷也知道她听不懂。但他并不在意。在缇尔妲面前，他无需任何虚伪的伪装，无需将思想打磨成易于理解的模样，更无需担心暴露任何在旁人看来可能阴暗、扭曲，甚至荒谬的念头。

　　她有资格听，这就够了。

　　“当然，他们那种将生命纯粹工具化的思路，在某些时候效率很高，也值得借鉴，”伊尔迷的话题又转回了情报分析，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务实，“不过核心驱动力不同，终究会导致行为模式的根本差异。这点在制定应对策略时必须纳入考量。”

　　伊尔迷说完了，随手将幻影旅团的文件归拢到一边，拿起了另一份关于某国政要日程的简报。

　　偏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缇尔妲偶尔翻动古籍笔记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