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揍敌客合家欢日常（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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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稽在经历了几天的精神恍惚和疯狂打游戏试图麻痹自己之后，终于在一个午后，堵住了刚从任务简报室出来的伊尔迷。走廊光线昏暗，只有他们两人。
糜稽鼓起了毕生的勇气。他胖乎乎的身体堵在伊尔迷面前，虽然眼神飘忽，但还是把憋了几天的问题问了出来。
“大哥，你当初反抗大姐，是不是因为早就看出来了，一味顺从她，惯着她，不是什么好事？你是因为预见到了今天这种……这种……”糜稽比划了一下，找不到形容词，“所以才那么激烈地反抗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然后，伊尔迷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缺乏温度的弧度，而是一种真正被逗乐了的，带着浓浓荒诞意味的低笑，甚至笑得肩膀都微微耸动。
“糜稽，”伊尔迷停下笑声，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让糜稽后背发凉的穿透力，“我还以为你足够清醒到知道我是什么人呢。”
“你以为我正常明智到可以预见那种后果？”伊尔迷微微歪头，黑色的长发滑过苍白的脸颊，“这不是什么清醒的预见，更不是智慧的避险。这只是我的本性。我纯粹是因为自己扭曲，无法接受那种处境，才选择了最极端的反抗方式，甚至不惜赌上命去验证。这和好不好、对不对没有关系。只和我能不能接受有关。”
“我反抗，仅仅只是因为我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哪怕是无形的操控。缇尔妲的存在本身，她那理所当然的中心地位，就是对我控制欲最彻底的侵犯和否定。所以我要恨她，要杀她，要让她正视我，哪怕赌上一切。”
伊尔迷向前迈了一小步，阴影笼罩住糜稽：“你觉得我聪明？预知？不，那只是事后看起来的逻辑自洽。我当时只是被自己的本性逼到了绝路，除了赌上一切去对抗，我别无选择。因为我就是那种，宁可去死，也绝不肯低头被无形之力摆布的人啊。”
“糜稽，这只是我灵魂里自带的无法治愈的偏执和掌控欲在尖叫而已。”
伊尔迷说得毫无负担，甚至带着一种确凿的自我认知。
糜稽呆呆地听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碾碎重组。所以不是因为伊尔迷更高明，看穿了纵容缇尔妲的弊端？而是因为他更变态？更无法忍受？
这太不对劲了吧？！ 糜稽内心在尖叫，所以在这个家里，我不仅得害怕怪物，我还得怨恨自己不够变态，不够扭曲，所以才活得这么憋屈、这么战战兢兢？！这是个什么世道？！难道变态反而成了获得自我，甚至得到某种扭曲尊重的通行证吗？！
看着糜稽脸上崩溃与茫然交织的表情，伊尔迷似乎理解了他此刻的困境。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现在终于开始理解了，糜稽。理解尼特罗之后最强的人类，立于顶点这些词，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那不是简单的力量强弱比较，”伊尔迷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洞察，“那意味着她本身，就是一座移动的活着的法则。她的意志，她的逻辑，只要不与她自身的底层逻辑冲突，就有资格成为她世界里的真理。更可怕的是——”
伊尔迷微微眯起眼，仿佛在品味这个事实的残酷美感：“她并不双标。如果有一天，她的力量衰落了，不再能支撑她人类巅峰的身份和随之而来的任性，她真的会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她认同这套力量逻辑，并身体力行。所以，她可以是个理直气壮的巨婴，因为她是用自己存在的根本，在践行这套规则。”
糜稽感到一阵眩晕。缇尔妲的逻辑闭环完美得令人绝望。强大时索取一切，衰弱时自我了断。她给自己设定的规则，严酷到连她自己都无法例外。这反而让她的任性有了某种恐怖的正当性。
就在这时，伊尔迷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让糜稽毛骨悚然的混合着满足与扭曲的微笑。
“但是，能得到她的认可，这实在是一件，”伊尔迷似乎在挑选词汇，最后微笑着开口，“能让我更好地确认我即是我的事。”
伊尔迷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和：“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被她逼到崩溃，我也不会怨恨她。”
糜稽麻木地开口：“……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无能，”伊尔迷的回答简单冰冷，理所当然，“在认可她的规则的前提下，失败即是无能，怨恨只会显得更加可悲。我还不至于堕落到那种地步。”
下一秒，伊尔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一种恍然大悟却的语气补充道：“哦，对了。说起来，要不是我当初那么拼命地反抗，逼着她去思考，去定义，她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拥有如此明确而自我的意识，如此理直气壮地让人难以招架，” 伊尔迷摊了摊手，仿佛在说一个有趣的因果循环，“某种意义上，是我催化了她。”
说完，他伸出手，在糜稽僵硬的肩膀上拍了拍，动作算不上亲切，更像是一种宣判。
“所以，糜稽，好好适应吧。这就是我们家现在的常态。”
伊尔迷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用他那平稳的语调说出了可能是今天最像人话的一句：“还有，关于她让你生个孩子给她养这件事……确实很离谱。”
糜稽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不过，你最好想开点，”伊尔迷继续道，瞬间把那丝希望掐灭，“外面的世界更烂。至少在这里，揍敌客足够安全，资源充足。而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糜稽，那目光让糜稽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肉。
“我也确实没什么兴趣折磨自己的弟弟。你安安分分打你的游戏，吃你的垃圾食品，偶尔应付一下姐姐异想天开的要求，就能活得不错。这交易，不算坏。”
伊尔迷说完，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糜稽独自站在原地，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他缓缓蹲下来，把脸埋进手掌。
是啊，想开点……我怎么想开点？！
我清醒？我清醒才更绝望！我看清了这一切的荒谬，看清了每个人的逻辑闭环，看清了力量如何扭曲规则，变态如何获得真实，而相对正常的我只能在这种扭曲的平衡里苟且！
大哥说他不会怨恨，因为失败是无能。大姐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因为她支付了代价。他们都在自己的逻辑里自洽得可怕！而我呢？我看清了，却无力改变，甚至连逃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用外面更烂来安慰自己……
这算什么道理？！清醒反而成了酷刑！
他想起伊尔迷最后那个拍肩的动作，和那句好好适应。那根本不是安慰，那是通知。通知他，这就是他糜稽·揍敌客未来一生的生存环境。他要么学会在夹缝中呼吸，要么……或许连要么都没有。
糜稽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走廊尽头奢华却冰冷的花纹。
他忽然理解了伊尔迷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以及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愉悦的神色。
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崩溃又清醒，绝望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对于长期处于与缇尔妲那种极致对峙中的伊尔迷而言，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
抚慰。
证明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那种扭曲的真实。而他伊尔迷，是少数能适应并从中找到自己存在意义的人。
糜稽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这个家，真的没救了。
而他，还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84章 揍敌客合家欢日常（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