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敌客家的阳角》梅露达尔

183、揍敌客合家欢日常（三）

　　糜稽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映照着他圆润的全神贯注盯着游戏界面的脸。键盘敲击声和游戏音效混杂在一起，构成他专属的安全区屏障。

　　没有任何预兆的，这层屏障被无声地打破了。

　　门甚至没发出吱呀声，一个高挑的身影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房间里，如同从阴影中凝结出来。顺滑的白色长发，在屏幕微光下泛着冷调的光泽，碧蓝的眼睛平静地看向他。

　　糜稽的后颈汗毛瞬间炸起，手指一抖，游戏角色因为一个失误操作被BOSS一巴掌拍死，屏幕上弹出巨大的“GAME OVER”。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个。

　　“姐、姐姐？！”糜稽的声音因为惊吓而变了调，他手忙脚乱地想从电竞椅上站起来，却差点被耳机线绊倒，冷汗唰地就下来了。缇尔妲主动来找他？这比三毛突然对他摇尾巴还惊悚！通常这意味着极其麻烦，超出他理解范围且他绝对不想参与的事情！

　　“糜稽，别紧张。”缇尔妲开口，语气一如往常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安抚，她走近了几步，目光扫过房间里堆积如山的游戏包装盒和手办，最后落回糜稽惨白的脸上。

　　糜稽怎么可能不紧张！他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大脑飞速运转，回忆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可能触怒这位人形天灾的事——没有啊！

　　然后，缇尔妲说出了让他大脑彻底停止运转的话。

　　缇尔妲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开口，清晰地说道：“糜稽，你可以去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

　　糜稽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他张着嘴，眼睛瞪得滚圆，整个人像被一道无形的雷劈中，僵在电竞椅上，连呼吸都忘了。大脑先是彻底空白，然后开始疯狂刷过各种乱码和尖叫：什么？找什么？生什么？谁生？我？为什么？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刚才……他幻听了吧？一定是最近垃圾食品吃太多，心血管压力过大导致听觉神经错乱了。

　　缇尔妲看着糜稽凝固的表情，似乎觉得需要补充说明，于是耐心地逻辑清晰地解释起来，丝毫没觉得这个话题有任何不妥：

　　“我带柯特训练，感觉很好。他依赖我，信任我，这种反馈很直接，让我满足，”缇尔妲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似乎在回味那种感觉，“但柯特会长大，这种依赖会变化。伊尔迷明确表示不会有后代，而我自己对生育没有兴趣。”

　　她的目光落在糜稽身上，带着一种所以解决方案很明显的确认，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她的期待。

　　“所以，由你来生一个。交给我抚养。这样最合理。”

　　合理……合理个鬼啊！！！

　　糜稽的大脑终于从死机状态强行重启，但重启后加载的全是崩溃和错乱。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

　　“不……我……那个……姐姐你……”糜稽语无伦次，词汇量在这一刻贫瘠得可怜，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枚直击灵魂的惊雷。“孩子……不是……我……这……为什么是我？！”

　　他语无伦次，脸涨得通红，冷汗流得更多了。他该怎么回应？答应？开什么玩笑！他连自己都养得马马虎虎，还生孩子给别人养？拒绝？以什么理由？说他不行？他没兴趣？他害怕？在缇尔妲那套逻辑面前，这些理由苍白得可笑，甚至可能引发她更深入的他绝对不想面对的探讨！

　　“为什么不能是你？”缇尔妲的困惑加深了，“你是我的弟弟，血缘亲近。你的基因虽然未达到最优，但结合家族筛选，后代基础不会太差。而且，你看起来对繁衍行为本身并不排斥？”她想起之前伊尔迷关于有妥善解决途径的回答，类比推测。

　　糜稽的脸瞬间红白交错，羞耻和惊吓让他几乎晕厥。他猛地抱住脑袋，发出了一声绝望的细弱的呻吟。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冰冷清晰得可怕的念头，如同破冰的锥子，狠狠扎进了糜稽的意识：

　　她真的觉得这很正常。

　　她真的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可以商量的甚至有利的提议。

　　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不正常！

　　崩溃的浪潮中，糜稽的思维突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极度清醒的愤怒和悲哀。

　　是了，就是这样。母亲基裘只会尖叫着赞美她的一切，把她的任何念头都奉为圭臬。父亲席巴和爷爷桀诺或许有过担忧，但最终在她绝对的力量和那套自洽的逻辑面前选择了沉默和纵容。伊尔迷……伊尔迷那个疯子更不用说了。

　　还有那些管家、仆人……谁敢对大小姐说一个不字？谁敢提醒她普通人不这样想？

　　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理所当然地维护着她那套完全以自我感受为中心视他人为可调配资源的巨婴逻辑！

　　而现在，这套逻辑的触手，理所当然地伸到了他的头上，要求他贡献出自己的人生和后代，来为她提供舒适的反馈！

　　缇尔妲看着糜稽手足无措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碧蓝的眼眸里浮现出清晰的真实的困惑。她微微蹙起眉，向前走了一小步。

　　“糜稽，”缇尔妲的声音里带着不解，“我提出了什么很可怕的建议吗？”

　　可怕？何止是可怕！这简直是核弹级别的精神攻击！糜稽在内心尖叫。但他看着姐姐那双纯粹疑惑毫无恶意的眼睛，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糜稽。他怨愤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天花板，射向枯枯戮山的每一个角落——怨那个只知道尖叫满足的妈妈，怨那两个只会权衡利弊最终妥协的长辈，怨那个把姐姐当成终极挑战反而让她更确信自身特殊的疯子大哥！

　　最怨的是他自己！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却和所有人一样，选择了最轻松的路：接受好，回避痛，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假装这个家只是有点压抑。

　　是啊，在她看来，这不可怕。这很合理。就像饿了要吃饭，任务目标要清除一样自然。他能说什么？说“这不道德”？说“我没有这个意愿”？这些在缇尔妲的需求和逻辑面前，苍白得可笑。

　　糜稽知道自己最终什么也不会说。不会激烈反对，不会试图讲道理，不会指出她那套逻辑里缺失的人性部分。

　　“……姐姐，”糜稽的声音虚弱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这事儿…它…它需要时间…计划…对吧？而且…也得…找到合适的人选…是不是？急…急不来的…”

　　他开始了熟练的拖延话术。

　　缇尔妲观察了他几秒，似乎判断出他确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急。你想好了告诉我。”

　　她说完，就像完成了一次日常通知，转身如来时一样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门重新关上。

　　糜稽瘫在电竞椅上，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喘着气。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和他自己剧烈的心跳。

　　过了好半天，他才哆嗦着伸出手，摸到桌上的冰镇可乐，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心头的寒意和莫名的愤怒。

　　改变缇尔妲？他做不到，这需要赌上一切的觉悟。

　　反抗？他连节食的勇气都没有。

　　逃离？他舍不得家里的垃圾食品和游戏网速。

　　“……我得……多找奇犽聊聊天了。”糜稽喃喃自语，声音虚脱。至少奇犽是相对正常的，听他吐槽，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没完全疯掉。

　　然后，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带着一丝荒谬的同情，钻进了他的脑子：伊尔迷……长期面对这样的姐姐，还能保持某种意义上的理智，甚至和她进行那种深渊级别的互动……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这个想法让他更崩溃了。他居然开始理解那个操控狂大哥了？！这世界果然没救了！

　　糜稽把脸埋进手掌，发出一声痛苦又无奈的呻吟。

　　良久，糜稽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点开加密通讯录，找到奇犽的号码，开始编辑信息：

　　【奇犽，下次见面……不，就明天！我们立刻见面！我有非常重要非常恐怖非常不合理的事情要跟你讲！关于大姐的！我可能需要心理干预！立刻！马上！】

　　发送。

　　然后他把手机一扔，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