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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办公室内弥漫着未散尽的烟草气息,沉默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相对而坐的两人。

      太宰治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份还带着凪月体温的文件袋边缘,鸢色的眼瞳深处,那点因凪月出乎意料的关切而掀起的涟漪,正被更深的算计重新覆盖。

      放下咖啡杯,瓷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打破了沉寂。

      “谢了,月。”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带着点跃跃欲试的狡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晃了晃文件袋,“正好,人就在总部,省得我们到处找了。我这就去拜访一下这位神秘的兰堂先生。”

      凪月吐出一口烟圈,灰色的眸子透过烟雾审视着太宰治。

      “刚说完的话,转头就忘了?又想一个人去?”

      “怎么会呢。”太宰治脸上是夸张的无辜,“我保证,这次绝对没有危险,就在黑手党总部他暂时还不会想闹的太大。”

      想到这里太宰治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试探而已,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月要是跟着,他反而会起疑呢。”

      凪月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太宰治精心编织的谎言外壳。但最终,他掐灭了烟头,站起身,动作带着点懒散的不耐烦。

      “随你。腿长在你身上。”凪月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语气平淡,却暗含警告,“别玩脱了。再把自己弄进医院,我可不会管你。”

      “知道啦知道啦~”太宰治笑眯眯地应着,目送凪月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外。

      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底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虚无。

      太宰治将那份关于兰堂的文件锁进自己办公桌最底层的暗格里,只留下那张航拍的别墅照片,指尖若有所思地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兰堂吗......让我看看,你藏着什么秘密吧。”

      —————————————————————

      情报部门常年笼罩在一种特有的纸张油墨和电子设备低鸣的寂静中。

      作为准干部,兰堂的办公室竟位于走廊尽头,显得格外低调。

      太宰治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动作随意的如同回自己房间。

      办公室内的温度明显比走廊低了几度。

      兰堂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厚重的羊绒围巾几乎裹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略显忧郁的棕色眼睛。

      他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籍,法文书名烫金,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对于太宰治的闯入,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的毫无起伏。

      “太宰君?”兰堂的声音略显低沉,带着一丝较为显著的异国口音,“这个时间,是有什么事情吗?”

      “打扰了,兰堂先生。”

      太宰治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几步走到办公桌前,随意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森先生对最近内部的安全有些担忧,特别是关于情报部。让我过来随机抽查一下,看看流程上有没有疏漏。您知道的,非常时期嘛。”

      他摊了摊手,语气和善非常,然而看向兰堂的目光却如同审问犯人一般透着冷意。

      兰堂合上手中的书,厚重的书脊发出轻微的声响。

      “理解。需要看什么?”

      男人的回应简洁而公式化,没有丝毫抗拒,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例行公事。

      他将那本法语书推到桌角,封面朝上。

      太宰治的视线在那本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随意地翻看着兰堂递过来的几份无关紧要的加密文件。

      “流程看着没问题,兰堂先生果然严谨。”他嘴上敷衍着,目光却再次飘向那本法文书,“兰堂先生喜欢波德莱尔?”

      “只是消遣。”兰堂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依旧平静,“太宰君也对法国文学感兴趣?”

      “哎呀,这个嘛。”

      太宰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薄薄的书。

      书页有些毛边,封面是朴素的蓝色硬纸板,上面用遒劲的毛笔字写着两个中文大字。

      “好巧呀!”太宰治的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雀跃和惊奇,他将自己的书放在兰堂那本书的旁边,“我最近也在看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呢。”

      两本书并排放在一起,风格迥异,但兰堂似乎被引起了兴致。

      目光落在太宰治那本中文书上,沉静的棕色眼瞳里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伸出手,指尖在书籍的封面上轻轻拂过。

      “可以看看吗?”声音似乎比刚才温和了些。

      “当然可以。”太宰治大方地将书推过去,笑容灿烂,“不过,兰堂先生认识中文吗?”

      兰堂翻开书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竖排汉字。他沉默地看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过了片刻,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抱歉,认识有限,只能看懂一些零散的词句。”

      他将书轻轻合上,推还给太宰治,目光带着一丝探究:“太宰君在学习中文?这似乎......不太像是你的风格?”

      兰堂意有所指的抨击太宰治平时表现出的散漫与危险。

      然而,此刻某人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嗯哼~”太宰治接过书,宝贝似的拍了拍封面上的灰,重新揣回怀里,脸上的笑容染上了几分罕见的真实温度。

      “因为这是别人送的礼物呀。”太宰治笑着看向兰堂,“所以,再难也要读懂它才行。兰堂先生,您说对吧?总有人会为了某个重要的人,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重要的人......吗。”兰堂低声重复着,裹在厚重围巾下的嘴唇似乎抿紧了一瞬,那双沉静的棕色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埋藏已久的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掠过一丝极淡的怅惘和怀念。

      “是啊。”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叹息,“确实应该重视。”

      “看来兰堂先生很有感触呀。”太宰治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天真的好奇口吻追问:“不知道是您过去的友人?还是......”

      然而对方猛地抬眼,瞬间的脆弱和怀念如同幻觉般消失无踪,重新被一层疏离的平静覆盖。

      “太宰君说笑了。”兰堂打断太宰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公式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往事罢了。”

      听罢,太宰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无害的笑容。

      “说的也是呢。”站起身,太宰治失去了继续闲聊的兴趣,“文件看过了,流程也没问题。打扰了,兰堂先生。”

      挥了挥手,说是要仔细核查的某人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

      兰堂独自坐在冰冷的空气里,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桌角那本书籍上,沉默半响。他缓缓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横滨璀璨却冰冷的夜景,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是法语,破碎的音节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

      消失无踪。

      —————————————————————

      时间说回之前。

      离开总部大楼,凪月并没有立刻回去。
      夜色深沉,横滨的街道褪去了白日的喧嚣,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长了扭曲的光影。

      男人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香烟的火星在指尖明灭。

      然而,就在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公寓楼后巷的捷径时,一种被窥视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

      不是杀意,更像是刻意的跟踪和等待。

      凪月脚步未停,眼睛在阴影下微微眯起,猩红的光泽一闪而过。随即,他猛地侧身,迅速扑向后方的拐角。

      “唔!”一声压抑的痛呼响起。

      一个穿着不起眼,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被凪月的手死死扼住喉咙,摁在粗糙的砖墙上。

      男人手中的小型相机被迫掉在了地上。

      “谁派你来的?”凪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煞气,猩红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火,死死地锁定着对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脑海里翻腾的恐惧和混乱,但核心意图却异常明确:跟踪,确认行踪,然后——递送某样东西?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脸憋得通红,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凪月分毫。在凪月加重力道,几乎要捏碎他喉骨的威胁下,男人颤抖着将手伸进自己肮脏的工装口袋,摸索着,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老旧的黄铜质地的怀表。

      表壳上布满了划痕和细微的凹坑,边缘的镀金早已磨损殆尽,露出底下暗沉的铜色。

      唯一让它特殊于其他怀表的,恐怕就要数它表壳上较为突出的十字架标识,以及十字架下的一小段法语。

      当凪月看到这些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他当然认识。但这不可能!

      那个人死后,这块怀表应该随着那场大火一起化为了灰烬才对。

      而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块怀表的三个人里现在也只剩下他一人了。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深埋心底的剧痛瞬间冲垮了凪月表面的平静。

      他掐着男人脖子的手猛地收紧:“谁,给你的!说!”

      男人被掐得翻起了白眼,拼命用手指着怀表,又指向巷子外的某个方向,满是泪水的眼里充满了哀求。

      凪月终于恢复了稍许神志,微微松了点力道。

      于是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涕泪横流,断断续续地喘息:“是......是一位......先生,他,他说,让我把这个......交......交给您,他会在......高濑会,等您。”

      “高濑会?!”凪月眼中的猩红瞬间暴涨,几乎要滴出血来。

      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让他浑身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高濑会不可能有这块怀表,更不可能清楚他的事情,哪怕在这之前高濑会就因为港口黑手党对他有所调查,但是绝对不可能清楚这些事情。

      那么,唯一可能知道这些事的人,只有那里面的那些家伙了。

      该死的清道夫。

      “带路。”

      凪月一把将男人从墙上扯下来,“现在,带我去见你所说的那位先生。敢耍花样,我让你生不如死。”

      男人哪里还敢说什么,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能颤颤巍巍地在前面带路。

      而另一边,太宰治回到那间属于他和凪月位于港口黑手党的公寓时,房间里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回应。

      太宰治脸上的轻松消失了。

      他迅速打开灯,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和紧闭的卧室门。凪月比他早离开,按理说早该到了。

      一股极其糟糕的预感逐渐浮上心头。

      太宰治刚打算查看定位,却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为了装乖并没有再做这些会引得凪月生气的事情,于是只能拿出手机,拨通上野的加密通话。

      “上野,我要知道凪月离开总部后的所有行踪。另外,联系我们在高濑会外围的暗线,问问他们今晚有没有异常调动或者关于那个所谓贵客的动向。”

      挂断电话,太宰治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浑身散发的气压异常可怕。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掐着掌心,绷带下的皮肤传来清晰的刺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高濑会、清道夫、兰堂......凪月的失踪会跟哪一方有关?最大的可能,是清道夫终于忍不住动手了,那么高濑会少不了会有所行动。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上野的回复,信息简短却致命:【凪月大人最后被目击于总部西侧后巷,挟持一名可疑男子离开。高濑会暗线回报:今晚无大规模调动,但一直未有行动的贵客,今晚行踪不明。】

      果然。
      太宰治的心沉了下去。

      现在,他必须要进行选择。

      报告首领,立刻实施对兰堂的抓捕。
      或者......先找到凪月。

      很显然,这并不需要选择。

      兰堂是港口黑手党内部目前最大的隐患,这关乎港口黑手党的利益,森鸥外绝不会允许这颗定时炸弹继续存在。

      至于他,在决定为森鸥外办事就已经相当于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一员,那么,抓捕兰堂这无疑是目前最符合他当前身份和利益的选择。

      凪月......只是他的保镖,一个任务对象,一个有趣的谜题?任务排序上,港口黑手党的安危自然应该排在前面。森鸥外此刻一定在等着他的汇报和行动。

      ......

      “哈。”

      太宰治注视着玄关的穿衣镜,镜中的少年脸色苍白,鸢色的眼瞳里却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猛地抬手,扯开了自己左手臂上缠绕的绷带,动作极其粗暴。绷带刹那间散落,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手臂皮肤。目光扫过旁边的玻璃装饰品,没有丝毫犹豫,抄起一个棱角尖锐的小型水晶摆件,对着自己小臂外侧肌肉最厚实的位置,用尽全力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水晶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呃!”剧烈的疼痛立马袭来,太宰治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小臂上被尖锐的棱角划开了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涌出,迅速染红了衣袖和地板。

      然而太宰治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狰狞的伤口和流淌的鲜血,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秘书上野的电话,声音因为疼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地下令:

      “上野......听着。立刻向森先生汇报:我在返回公寓途中,遭遇高濑会伏击,对方人数不明,我受了伤,现在被送到了医院。”

      “什,什么!您没事吧!?我现在就过去找您。”

      “上野,我说了,现在你要做的是去向森先生汇报,不用管我。”

      “可是!”

      挂断电话,太宰治随手扯过沙发上的一条毛巾,草草地缠在血流不止的手臂上,白色的毛巾瞬间被染透成刺目的暗红。剧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但平日里死寂一般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不再看地上的狼藉和血迹,转身,踉跄着走出了公寓门,身影很快融入横滨的夜色之中。

      —————————————————————

      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被灯火点亮的城市,深紫色的眼眸里映着霓虹的流光,却深不见底。

      宽大的办公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两份文件。

      爱丽丝抱着兔子玩偶坐在一旁的地毯上,用红色的蜡笔在画纸上胡乱涂抹着,发出稚嫩的声音:“林太郎真坏,又在欺负太宰君了。”

      森鸥外没有回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能说是欺负呢,爱丽丝酱?我这是在帮他,帮他看清一些东西。成长的过程,总是需要一些催化剂。”

      男人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仿佛在计算着时间。

      他在等。等太宰治的选择。

      是选择港口黑手党的利益,立刻汇报并抓捕兰堂呢,还是选择那个游离于组织之外,却牵动了太多异常情绪的凪月呢?

      桌上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

      森鸥外眼中精光一闪,快步走回桌边,拿起听筒。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太宰治冷静或焦躁的声音,而是上野带着明显惊慌和急促的汇报。

      “首领!紧急情况!太宰大人在返回公寓途中,遭遇了高濑会的伏击!对方人数不明,火力猛烈!太宰大人他受了重伤!已经紧急送往医院!”

      森鸥外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深紫色的眼眸中,一直掌控一切的从容第一次被错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重伤入院?高濑会伏击?
      这怎么可能。

      以他对太宰治的了解,以及刚刚收到的关于高濑会并无大规模调动的暗线情报......

      几乎是瞬间,森鸥外就明白了过来。这不是意外,更不是高濑会的手笔。这是太宰治自己的选择。

      不惜自残来制造完美不在场证明和受害者身份的选择吗。他果然还是选择了凪月啊。甚至不惜用这种方式来堵住他森鸥外的嘴,争取去救人的时间。

      “知道了。”

      森鸥外的声音低沉下去,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封锁消息,全力救治。另外,上野你暂时回来吧,有件事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是,首领。”

      森鸥外放下听筒,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精心设计的棋局,哪怕提前预知了结果,但真正看到的那一刻还是有点生气呢。

      “呵......”森鸥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带着一丝凌然的嘲弄和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为了一个凪月,太宰君,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啊。”

      爱丽丝抬起头,红色的蜡笔在画纸上画出一道刺眼的血痕。她歪着头,用天真的语调问道:“林太郎,你生气了吗?”

      森鸥外难得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幽深地望着窗外。

      横滨的夜,更浓了。市区的方向,似乎隐约传来了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划破了沉重的寂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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