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叙》淼小小

12、变色龙姐姐

　　薄琦嘿嘿一笑，故意卖关子：“叫‘变色龙’！神奇吧？”

　　“变色龙？”余果的小脑袋歪了歪，显然对这个称呼和眼前的江沐澜联系不起来，圆圆的镜片后满是困惑，“为什么呀？沐澜姐姐会变色吗？”

　　江沐澜的脸颊瞬间腾起一片热意，手里的冰粉碗都感觉不那么凉了。这个该死的外号！她瞪了薄琦一眼，薄琦却回给她一个“你懂的”狡黠笑容。

　　这个外号的由来，是江沐澜想从记忆里彻底抹去却总被薄琦提起的“黑历史”。

　　那还是初二开学的第一个月，一个的午后自习课。教室里静悄悄的，江沐澜正埋头和一道刁钻的几何证明题鏖战，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沈溥被班任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密度等于质量除体积，所以这题… ”江沐澜起初还在跟自己的几何题较劲，渐渐地，思路却被沈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他起立 人站在座位旁。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额前细碎的头发被风扇吹得微微拂动。当他讲到某个关键步骤，习惯性地抬起右手，用修长的食指关节轻轻敲打了一下左眼下方那颗小小的痣时。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同桌白之远在用胳膊肘轻轻捅她。江沐澜茫然地转过头，只见白之远指着她的练习本下方。她低头一看，脑子“嗡”的一声——她的几何证明题，关键的辅助线竟然画错了方向！而且是在一个极其基础、极其明显的地方。

　　完了，她修正带用完了，还是边玩边用的浪费的那些正好够她涂抹这个错误。刚才还红得像要滴血的脸，刷地一下褪尽了血色，变得苍白。

　　就在这红白交错的尴尬瞬间，她目光不期然撞上了沈溥的视线。他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看着她这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探究？江沐澜只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而她的脸色，在这极致的窘迫和与沈溥目光相撞的冲击下，竟然起了一层窘迫的、不均匀的浅红

　　整个“变脸”过程，从爆红到惨白再到羞窘的浅红，快如电光石火，绝对不超过三秒。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白之远，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这精彩绝伦的“变脸三部曲”，用虎口强压住扬起的嘴角。紧接着，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白之远 云舟温寺和她的耳朵里：

　　“江沐澜，”沈溥的目光扫过她，“你的脸色变化，比这道题的受力分析图还复杂。像只变色龙。”

　　几个人先是一静 相互对视，看着对方想笑又不敢笑的嘴角，终于也是没绷住笑了出来，但笑声很小，没有被别人听见。从此，“变色龙”这个“光荣”的外号，就像502胶水一样牢牢粘在了江沐澜身上。

　　下课后温寺也是将这件事情说给薄琦和凌获了。

　　……

　　薄琦眉飞色舞地对听得津津有味的余果总结道，“听温寺姐姐说你沐澜姐姐当时那个脸色，唰——红得冒烟！唰——白得像纸！唰——又变成粉的！跟变魔术一样！沈溥那家伙，眼可真毒，一下子就抓住了精髓！‘变色龙’，啧啧，多形象！”

　　“薄琦！”江沐澜忍无可忍，羞恼地伸手去掐她的腰。薄琦大笑着躲闪，手里的冰粉差点飞出去。

　　余果听得双眼放光，小嘴微微张着，看看气急败坏的江沐澜，又看看哈哈大笑的表姐，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伸出手指向江沐澜的肩膀上。

　　“沐澜姐姐，”余果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和发现秘密的兴奋，“你肩膀上有星星！”

　　江沐澜的动作瞬间僵住。

　　薄琦也停止了笑闹，好奇地凑过来看：“咦？还真是！以前都没注意，痣长得还挺圆的，”她伸出手指想戳，被江沐澜一巴掌拍开。

　　江沐澜无奈地看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又气又好笑，最终也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她拉好衣领，重新拿起那碗已经有些融化的冰粉，舀起一大勺送进嘴里。冰凉甜润的滋味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窘意。

　　“不止一颗，我两边肩膀上都有，形成了轴对称。”江沐澜无奈的说道。

　　她看着余果，想起书店初遇时那个躲在舅妈身后、怯生生偷看的眼镜小女孩；想起自习课上沈溥那句“变色龙”；想起白之远 云舟温寺和她对视时没绷住的笑；想起薄琦拉着她跑向冰粉摊的开心神情；也想起余果那声清脆的、带着全然接纳的“变色龙姐姐”。

　　十一月的风有些冷了裹挟着冰粉的清凉和人群的喧嚣拂过。江沐澜看着不远处的余果，阳光穿透她圆圆的眼镜片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江沐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弯了起来，肩上的两颗小痣，在衣料下安静地存在着，如同此刻心底悄然泛起的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