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の恋人》鄯月光

9、冰山下的微光

　　雨，下了一整天。

　　李瑜澄盯着电脑屏幕上模糊的文字，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截稿日期就在明天，而他还有十页分镜没完成。公寓的窗户被雨水拍打得啪啪作响，冷风从缝隙钻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阿嚏！"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十七个喷嚏了。李瑜澄揉了揉发痒的鼻子，额头上的热度让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对劲。昨天半夜从猫咖回家时淋了雨，今早起来喉咙就像塞了一把沙子，现在连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手机震动起来，是老陈的信息："稿子进度如何？明天上午十点前必须交！"

　　李瑜澄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七分。按照协议，他应该九点去猫咖接周绫琬下班（虽然她从未真正需要他接送，但为了"假交往"的逼真性，这被写进了条款）。

　　"马上完成。"他回复老陈，强撑着继续画画。笔下的线条开始扭曲，角色的脸忽大忽小，但他已经顾不上质量了。交稿和履行协议，这两件事他今天必须完成。

　　九点零五分，李瑜澄终于保存了文件，发给老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不得不扶住墙壁。额头烫得吓人，但猫咖的钥匙已经在手里了。

　　"只是小感冒..."他对自己说，套上外套冲进雨中。

　　雨水打在滚烫的脸上，反而带来一丝清凉。李瑜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人行道上，眼前的灯光晕染成模糊的光圈。他应该回家休息的，但内心深处有个执念——不想让周绫琬觉得他不守信用，不想给她任何理由质疑这段"关系"的真实性。

　　猫咖的灯光透过雨帘温暖地亮着。李瑜澄推开门，风铃声伴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店内已经没有客人了，小雨正在收拾吧台，而周绫琬在角落的猫咪休息区给"伯爵"梳毛。

　　"咦？瑜澄哥？"小雨惊讶地抬头，"你怎么来了？还淋成这样！"

　　李瑜澄想回答，却先打了个喷嚏："我...来接周小姐下班..."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周绫琬闻声抬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病了。"

　　这不是疑问句。即使隔着几米远，她也能看出李瑜澄状态不对——脸色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水亮得过分，整个人像棵被雨打蔫的植物，摇摇欲坠。

　　"只是有点冷..."李瑜澄勉强笑了笑，却因为又一个喷嚏而中断。

　　缘分突然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李瑜澄脚边，异常轻柔地"喵"了一声。平时活泼好动的布偶猫此刻显得格外安静，蓝眼睛里似乎盛满担忧。

　　周绫琬放下梳子，大步走来。在李瑜澄反应过来前，她的手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那只手冰凉柔软，像一块上好的玉石，让他忍不住想蹭上去。

　　"你在发烧，"周绫琬收回手，声音严厉，"很可能是高热。为什么不待在家里？"

　　"协议...说好来接你..."李瑜澄嘟囔着，视线开始模糊。周绫琬的脸在他眼前分裂又重合，美丽得不像真人。

　　周绫琬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小雨，去拿医药箱。然后你可以先走了，剩下的我来收拾。"

　　小雨担忧地看了李瑜澄一眼，迅速拿来医药箱和一条干毛巾，然后识趣地离开了。

　　"坐下。"周绫琬命令道，指向最近的沙发。

　　李瑜澄乖乖坐下，浑身发抖。缘分立刻跳上沙发，紧贴着他蜷缩起来，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周绫琬用毛巾粗鲁地擦干他的头发，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张嘴。"她拿出体温计。

　　李瑜澄顺从地张开嘴。等待测温的一分钟里，猫咖安静得只有雨声和缘分的呼噜声。周绫琬站在他面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铃兰香气，眉头紧锁地盯着体温计。

　　"38.9度，"她低声说，"你需要去医院。"

　　"不用..."李瑜澄摇摇头，立刻为此感到后悔，因为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我...家里有药..."

　　周绫琬冷笑一声："然后晕倒在半路上？"

　　她转身走向吧台，倒了一杯温水，又从医药箱里拿出退烧药。李瑜澄恍惚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在某个梦里，也有这样一个冷艳的女子，在他生病时递来一杯温水...

　　"吃了。"周绫琬把药片和水递给他。

　　李瑜澄吞下药片，温水滑过灼热的喉咙，带来片刻舒缓。他试图站起来："谢谢...我现在就回家..."

　　"别动。"周绫琬按住他的肩膀，"雨这么大，你又发着高烧，怎么回去？"

　　"可以...叫车..."

　　"然后传染给司机？"周绫琬讥讽地说，却转身去锁上了店门，"楼上有间休息室，今晚你睡那里。"

　　李瑜澄眨了眨眼："可是...协议说..."

　　"协议没说你要为了接送这种无聊事送命。"周绫琬打断他，声音依然冷硬，但眼神却闪烁不定，"能站起来吗？"

　　在李瑜澄回答前，她已经扶住了他的手臂。缘分也跳下沙发，像个小护卫一样走在前面。他们缓慢地移动向后楼梯，李瑜澄的重量大部分压在周绫琬身上，他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咖啡和猫咪的气息，奇妙地安抚了他翻腾的胃。

　　楼梯似乎永无止境。终于到达二楼时，李瑜澄已经气喘吁吁，冷汗浸透了后背。周绫琬推开一扇白色的门，里面是一个简单但整洁的小房间——单人床，书桌，衣柜，还有一个小沙发。

　　"我的休息室，"她简短地解释，"平时加班太晚时会用。"

　　李瑜澄想说自己不能占用她的床，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地倒了下去。床铺柔软，带着淡淡的阳光味道和周绫琬特有的气息。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脱他的湿外套和鞋子，然后是温暖的毯子盖在身上。

　　"冷..."他无意识地呻吟，牙齿打颤。

　　一块冰凉的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李瑜澄努力睁开眼，看到周绫琬正俯身调整毛巾，她的脸离得那么近，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嘴唇微微抿紧，显示出她的专注。

　　"你比梦里还要温柔..."李瑜澄喃喃道，高烧让他失去了过滤言语的能力。

　　周绫琬的手顿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闭嘴，休息。"

　　她转身要走，却被缘分拦住了。布偶猫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不满地"喵"了一声，似乎在抗议她对病人的态度。

　　"你也向着他？"周绫琬低声对猫咪说，语气复杂。

　　李瑜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微笑，却引发了一阵咳嗽。周绫琬立刻回到床边，扶他坐起来喝了些水。她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肩膀，稳定而有力，与冷淡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躺下，"她命令道，"我去给你煮点粥。"

　　"不用麻烦..."李瑜澄虚弱地抗议。

　　"不是为了你，"周绫琬头也不回地说，"是怕你饿死在店里，影响生意。"

　　她离开了，留下李瑜澄和缘分在安静的房间里。猫咪跳上床，小心地避开他的身体，蜷缩在枕头旁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

　　"你主人真难懂，小家伙..."李瑜澄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缘分的毛发，"明明关心我，却偏要装得那么凶..."

　　缘分"喵"了一声作为回应，蓝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完全理解他的话。

　　李瑜澄闭上眼睛，高烧让他的思绪飘忽不定。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周绫琬时，她冷若冰霜的样子；想起她为猫咪梳理毛发时温柔的手指；想起她递给他药茶时假装不经意的样子...所有这些片段在脑海中旋转，混合成一种甜蜜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周绫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进来，香气立刻充满了小房间。

　　"坐起来。"她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李瑜澄挣扎着撑起身体，周绫琬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粥是简单的白粥，上面撒了些葱花，旁边配了一小碟酱菜。看起来朴素，但对一个整天没吃东西的病人来说，简直是盛宴。

　　"我自己来..."李瑜澄伸手去接碗，却发现手指抖得拿不稳勺子。

　　周绫琬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张嘴。"

　　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然后递到李瑜澄嘴边。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如此亲密，让李瑜澄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乖乖张嘴，温热的粥滑下喉咙，舒缓了灼热感。

　　"好吃吗？"周绫琬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李瑜澄点点头："最好吃的粥..."

　　"胡说，就是普通白粥。"周绫琬又舀了一勺，但嘴角微微上扬。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进行着喂食的仪式，一勺接一勺，直到碗见底。缘分在一旁监督，偶尔发出满意的呼噜声。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反而让室内显得更加温馨。

　　"还要吗？"周绫琬问。

　　李瑜澄摇摇头："够了...谢谢。"

　　周绫琬放下碗，重新检查了他的体温："38.5度，退了一点。"她换了一块冷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睡吧，明天如果还不退烧，必须去医院。"

　　李瑜澄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困意袭击。药物和热粥的作用让他眼皮沉重如铅。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为他掖好被角，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晚安，笨蛋。"他听到周绫琬轻声说。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半夜，李瑜澄在高热中半梦半醒。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沙漠中跋涉，喉咙干得像着火。然后一股清泉流入他口中，缓解了灼烧感。他努力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扶着他喝水。

　　"周...小姐...？"他嘶哑地问。

　　"睡吧。"那个声音回答，温柔得不像平时的她。

　　李瑜澄又沉入梦乡，这次他梦见自己抱着一只温暖的布偶猫，而猫咪有着周绫琬的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李瑜澄醒了。头痛减轻了许多，喉咙也不再那么灼热。他试着坐起来，发现额头的毛巾已经干了，而缘分依然守在他身边，见他醒了立刻"喵"了一声。

　　房间里没有周绫琬的身影，但床边的椅子上放着叠整齐的干净衣物——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裤，看起来是新的。椅子上还有一张便签：

　　"换好衣服下来吃早餐。如果体温超过38度，不许出这个门。——SY"

　　李瑜澄微笑着拿起便签，手指轻轻抚过那熟悉的字迹。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体温计测量——37.6度，低烧但已经好多了。

　　换上周绫琬准备的衣服（意外地合身），他轻手轻脚地下楼。猫咖还没有开门，但吧台灯亮着，周绫琬正在准备食材。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体温？"

　　"37.6，"李瑜澄回答，"好多了。"

　　周绫琬这才转过身，上下打量他。她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似乎一夜没睡好："头还疼吗？"

　　"一点点，但没关系。"李瑜澄走近吧台，"昨晚...谢谢你。"

　　周绫琬别过脸去："不用谢，换作任何一只生病的动物，我都会照顾。"

　　这个比喻让李瑜澄忍不住笑了："那我真是荣幸，能得到和周小姐的猫咪同等的待遇。"

　　周绫琬的耳尖微微泛红："坐吧，早餐马上好。"

　　李瑜澄乖乖坐在吧台前，看着周绫琬熟练地煎蛋和烤面包。她的动作精准而优雅，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为那冷峻的线条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你...昨晚睡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周绫琬的手顿了一下："还行。"

　　但李瑜澄注意到咖啡机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护理手册，页面停留在"成人高烧护理"一章。旁边的手机上还显示着搜索记录："退烧食疗""感冒穴位按摩""何时送医"...最近的搜索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原来她整夜都在查这些...原来她远比自己表现出来的要关心他。

　　早餐是煎蛋、烤面包和新鲜果汁，简单却美味。李瑜澄狼吞虎咽地吃着，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八成元气。

　　"今天你在家休息，"周绫琬放下咖啡杯，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帮你叫车。"

　　"但猫咖今天不是要准备重新开业的活动吗？你说需要我帮忙..."

　　"计划变了。"周绫琬简短地说。

　　李瑜澄正想抗议，猫咖的门铃响了。小雨走了进来，看到李瑜澄时惊讶地瞪大眼睛："哇，瑜澄哥你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绫琬姐照顾得不错嘛！"

　　周绫琬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去检查猫咪的饮水机。"

　　小雨吐了吐舌头，溜走了。李瑜澄低头喝果汁以掩饰笑意——原来周绫琬也会害羞。

　　吃完早餐，李瑜澄坚持帮忙洗碗。周绫琬没有反对，只是站在一旁监督，仿佛怕他突然晕倒似的。当他们手指在传递盘子时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

　　"车十分钟后到，"周绫琬看了看手机，"你的东西我让人从公寓拿来了。"她指了指角落的一个包，里面装着李瑜澄的换洗衣物和笔记本电脑。

　　李瑜澄惊讶地张大嘴："你怎么..."

　　"小雨有你的备用钥匙，记得吗？上次修电脑时给的。"周绫琬解释道，语气平常，仿佛私闯民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李瑜澄突然想到什么，脸红了——他的公寓里还贴着周绫琬的海报和照片，桌上放着以她为原型的漫画草稿...希望小雨没有看到那些。

　　"谢谢，"他最终说道，"那...明天见？"

　　周绫琬点点头："如果你完全康复的话。"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忘了量体温。"

　　李瑜澄咧嘴笑了："遵命，长官。"

　　车来之前，他蹲下来摸了摸缘分的脑袋："谢谢你昨晚的陪伴，小家伙。"

　　布偶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然后出乎意料地转身跳进了周绫琬的怀里，冲他"喵"了一声，仿佛在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周绫琬抱着猫站在门口，目送李瑜澄上车。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光晕，让她看起来像个不真实的梦境。李瑜澄摇下车窗，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挤出一句："粥真的很好喝。"

　　周绫琬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笨蛋。"

　　车开动了，李瑜澄靠在座椅上，回味着这个简单的词里包含的温柔。他知道，在那座看似冰冷的冰山之下，有一股温暖的洋流正在涌动。而他，也许是唯一有幸感受到这股暖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