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の恋人》鄯月光

7、协议生效

　　公证处门口的台阶上，李瑜澄不停地调整着领带结。这件深蓝色西装是他为了领漫画新人奖买的，三年过去，肩膀处已经有些紧绷。他反复检查着文件袋里的证件——身份证、户口本、学历证明，周绫琬要求带的材料一样不落。

　　"你来得太早了。"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瑜澄转身，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周绫琬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修身连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淡妆衬托下，她眼角的泪痣更加明显，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周、周小姐！"李瑜澄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我只是...不想迟到。"

　　周绫琬微微点头，目光扫过他的西装："不用这么正式，又不是真的结婚。"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李瑜澄头上。是啊，这只是场交易，一场为了保住猫咖和安慰病重母亲的表演。他勉强笑了笑："职业习惯，我连领奖都没穿过这么正式。"

　　周绫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示意他跟上："走吧，预约的时间到了。"

　　公证处的空调开得很足，李瑜澄却冒了一头汗。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性，看到两人时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婚前协议公证？"

　　"是的。"周绫琬干脆地回答，从包里取出一叠打印纸，"这是协议内容，请您过目。"

　　李瑜澄接过自己那份，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协议条款详细到令人发指：

　　第一条：本协议有效期三个月，自签署之日起计算，到期自动终止；

　　第二条：双方关系仅限名义上的恋爱，禁止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必要场合牵手除外）；

　　第三条：每周见面不超过两次，每次不超过三小时；

　　...

　　第七条：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不得过问感情史；

　　...

　　第十三条：协议期间如任何一方遇到真正心仪对象，可提前终止协议；

　　最后一页甚至附了一张表格，详细列出了需要李瑜澄"出场"的场合和时间——下周的卫生局复查、两周后周母的生日、月底的猫咖重新开业仪式...

　　"有问题吗？"周绫琬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李瑜澄咽了口唾沫："没有，很...周全。"

　　公证员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奇怪的"情侣"，但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手续很快办完，两人各持一份公证过的协议走出大门。阳光刺眼得让李瑜澄眯起眼，他偷瞄身旁的周绫琬，她的侧脸在强光下如同一幅线条分明的剪影。

　　"接下来去猫咖，"周绫琬看了眼手表，"我们需要对一下'恋爱故事'的细节，避免穿帮。"

　　李瑜澄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有个问题...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猫咖，你是常客。"周绫琬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然后谁先表白的？"

　　"你。"

　　"为什么喜欢你？"

　　周绫琬停下脚步，皱眉看他："这重要吗？"

　　"当然！"李瑜澄认真地说，"你母亲肯定会问这些问题。还有那些卫生局的官员，如果他们怀疑我们是假装的，可能会故意试探。"

　　周绫琬思考了片刻："...你说喜欢我对猫咪温柔的样子。"

　　这个回答让李瑜澄心头一热，因为这是实话。他确实被她照顾猫咪时的那份专注和柔软所吸引。

　　"好，那第一次约会呢？"

　　"上周三，你约我去看了..."周绫琬犹豫了一下，"什么展览？"

　　"猫咪摄影展！就在艺术中心，很容易查证。"李瑜澄迅速接上，"然后我们去吃了..."

　　"日料。"周绫琬接口，"我知道一家可以提前打招呼的店，如果需要证明的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很快构建出一个完整的"恋爱史"。走到猫咖门口时，李瑜澄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有了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吵架和好的全部细节，甚至连"最喜欢对方什么"这种问题都准备好了答案。

　　"配合得不错嘛。"他忍不住笑道。

　　周绫琬轻哼一声："只是基本演技。"她推开猫咖的门，"进来吧，把协议放好，然后开始准备卫生检查需要的材料。"

　　猫咖依然停业整顿，但比昨天整洁了许多。桌椅摆放整齐，地板光可鉴人，连猫咪休息区的垫子都换成了全新的。李瑜澄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个大纸箱，上面印着"高级空气净化器"的字样。

　　"这些是...？"

　　"为了应付检查新买的。"周绫琬简短地回答，"后院的流浪猫已经全部送去宠物医院做体检和防疫了，花费不小。"

　　李瑜澄听出了她话中的压力。猫咖停业的每一天都在烧钱，而新设备的购置更是雪上加霜。他想起自己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存款，暗自叹了口气。

　　周绫琬将协议放在办公桌上，转身去泡咖啡。李瑜澄环顾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墙上贴满了猫咪照片和营业许可证，书架上是各种宠物护理专业书籍，整个空间和她本人一样，整洁、高效、没有多余的东西。

　　缘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轻盈地跳上办公桌，好奇地嗅着那份协议。李瑜澄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家伙，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呃，名义上的。"

　　布偶猫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突然——非常故意地——将爪子伸进了周绫琬忘记盖好的墨水瓶。

　　"缘分！不！"李瑜澄惊呼，但为时已晚。

　　猫咪的爪子沾满蓝色墨水，正好按在协议的签名处，将两人的名字和周绫琬精心设计的条款弄得一团模糊。

　　"怎么了？"周绫琬端着两杯咖啡进来，看到这一幕时僵在原地。

　　李瑜澄赶紧用纸巾抢救文件："对不起！我没注意它跳上来了..."

　　周绫琬放下咖啡杯，一把抱起因闯祸而心虚的缘分，检查它的爪子："有没有吃进去？"

　　李瑜澄愣住了。面对被毁的重要文件，她第一个关心的居然是猫咪的健康？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她的本性。

　　"应该没有，"他递过湿纸巾，"只是沾到了爪子上。"

　　周绫琬仔细地擦拭缘分的爪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猫咪委屈地"喵"了几声，把头埋进她怀里。

　　"墨水洗不掉，"周绫琬检查着协议，皱眉道，"关键条款都看不清了。"

　　"我们可以重新打印一份..."李瑜澄提议。

　　周绫琬摇摇头："公证处今天下班了，明天再去太耽误时间。"她叹了口气，"先凭记忆遵守吧，等有空再补办。"

　　缘分从她怀里挣脱，跳到地上，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仿佛刚才的破坏行为与它无关。李瑜澄看着猫咪的背影，不禁怀疑它是不是故意的——那份协议被墨水污染最严重的部分，恰好是"禁止肢体接触"和"每周见面不超过两次"的条款。

　　"喝咖啡吧。"周绫琬递给他一杯美式，"然后我们开始整理卫生检查需要的文件。"

　　李瑜澄接过杯子，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暂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窜过他的指尖。周绫琬似乎也感觉到了，迅速收回手，转身去开电脑。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埋头整理各种证明材料——猫咪的健康证明、员工的健康证、进货渠道的卫生许可证...周绫琬的效率令人惊叹，每份文件都分类整齐，标注清晰。李瑜澄则负责检查文字描述，用他漫画编剧的经验帮忙润色一些说明文字。

　　"你文笔不错。"周绫琬偶尔会给出这样简短的称赞。

　　中午时分，小雨送来了外卖。看到李瑜澄和周绫琬一起在办公室工作，她惊讶地挑了挑眉，但识趣地没有多问。

　　"下午卫生局的人会来做个初步检查，"周绫琬一边吃饭一边说，"你需要在场，作为'未婚夫'。"

　　李瑜澄点点头："我需要做什么？"

　　"自然点就行。重点是让他们相信我们是真实的情侣关系，这样'家庭式经营'的条件就满足了。"

　　李瑜澄想起协议上被墨水模糊的条款，鼓起勇气问："那...需要牵手之类的吗？"

　　周绫琬的筷子顿了一下："必要时可以。但别过度。"

　　"明白，绝对不超过协议允许的范围。"李瑜澄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却因为动作太大碰到了昨天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绫琬立刻放下筷子："伤口又疼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给我看看。"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臂，轻轻揭开纱布。伤口有些发红，但没有感染的迹象。周绫琬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起来。

　　"昨天为什么不躲开？"她突然问，眼睛盯着伤口，"伯爵虽然名贵，但上了保险。而你可能会受更重的伤。"

　　李瑜澄看着她低垂的睫毛，轻声道："当时没想那么多...看到猫要冲上马路，身体就自己动了。"

　　周绫琬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让李瑜澄心跳停滞的动作——她低下头，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就像对待一个摔倒的孩子那样自然。

　　"这样会好受些。"她解释道，声音有些不自然。

　　那一瞬间，李瑜澄感到一股暖流从伤口蔓延至全身。这个小小的、不经意的温柔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触动他的心弦。周绫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迅速包扎好伤口，收起了药膏。

　　"下午别碰水。"她简短地叮嘱，然后埋头继续吃饭，耳尖却微微泛红。

　　饭后，他们继续准备文件。李瑜澄负责整理猫咪的健康记录，无意中在一本相册里发现了周绫琬和缘分的合影。照片上的她抱着幼小的布偶猫，笑容明媚得几乎认不出来，与现在冷若冰霜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他忍不住问。

　　周绫琬瞥了一眼，表情微妙地柔和了些："三年前，缘分刚来的时候。"她顿了顿，"它是我前男友送的礼物。"

　　李瑜澄的心猛地一沉。前男友？这个信息像一块石头压在他胸口。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哦...你们为什么分手？"

　　"协议第七条，"周绫琬冷冷地提醒，"不过问感情史。"

　　"对不起，我只是..."李瑜澄尴尬地挠头，"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露出这样的笑容。"

　　周绫琬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人是会变的。"

　　下午三点，卫生局的检查员准时到来。那是个严肃的中年男性，手里拿着检查表，目光犀利地扫视着猫咖的每个角落。周绫琬专业地介绍着各项改进措施，李瑜澄则适时地补充一些细节，两人配合默契得仿佛真的是一对共同经营的情侣。

　　"这位是...?"检查员打量着李瑜澄。

　　"我的未婚夫，李瑜澄。"周绫琬介绍道，声音平稳，"他是一名职业漫画家，平时在家工作，所以经常来猫咖帮忙。"

　　李瑜澄惊讶于她流畅的谎言——这与他认识的周绫琬判若两人。但当检查员的目光转向他时，他立刻进入角色，自然地揽住周绫琬的肩膀（这明显超出了协议允许的范围，但她没有当场推开）："是的，我们计划明年结婚后把这里重新装修，做成家庭式猫咖民宿。"

　　他能感觉到周绫琬的身体在他手下僵硬了一瞬，但她很快放松下来，甚至配合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到时候还需要向您请教相关规定。"

　　检查员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年轻人有想法很好。这次举报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你们整改得很到位。"他在检查表上打了几个勾，"下周一正式复查如果没问题，就可以恢复营业了。"

　　送走检查员后，周绫琬立刻从李瑜澄臂弯中挣脱出来，脸上的职业微笑也消失了："你超纲了。'未婚夫'就够了，不需要提到结婚计划。"

　　李瑜澄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抱歉，临时发挥...但你看效果不错，他态度明显好转了。"

　　周绫琬瞪了他一眼，但怒气已经消了一半："下次提前商量。"

　　"遵命，老板。"李瑜澄笑着敬了个不标准的礼，"不过我们配合得还不错，对吧？"

　　周绫琬没有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转身去整理被检查员翻过的文件，而李瑜澄则蹲下来抚摸凑过来的缘分。

　　"干得漂亮，小家伙，"他低声对猫咪说，"那个墨水时机选得太妙了。"

　　缘分得意地"喵"了一声，蓝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在说：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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