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の恋人》鄯月光

11、"假戏"的微妙变化

　　市立医院肿瘤科的消毒水气味萦绕在李瑜澄鼻尖，久久不散。三天过去了，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周母病房里的每一个细节——窗台上那盆倔强开放的白色小花，床头监控器有规律的"滴滴"声，以及周绫琬坐在母亲床边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

　　"她很喜欢你。"

　　周绫琬当时这么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李瑜澄不确定这是称赞还是单纯的陈述，但周母温暖干燥的握手和那句"照顾好我女儿"让他胸口发紧，仿佛他真的成为了那个被托付重任的人。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是老陈。

　　"瑜澄！好消息！"编辑的大嗓门震得他耳朵发麻，"《猫咪物语》读者反馈爆表！主编问你能不能扩展成连载？"

　　李瑜澄眨了眨眼："《猫咪物语》？那个短篇？"

　　"对啊！就你上周交的那个关于猫咖和冷面店主的温馨故事！读者留言说被治愈了，要求看后续！"老陈兴奋得语速飞快，"你小子什么时候偷偷练的画技？女主角画得太传神了，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

　　李瑜澄的耳根瞬间发烫。《猫咪物语》是他以周绫琬和猫咖为原型创作的短篇漫画，本来只是随手画来抒发感情，没想到老陈擅自投稿到了杂志的读者专栏。

　　"那个...周小姐知道吗？"

　　"谁知道？你女朋友？"老陈坏笑，"还没告诉她你把她画进漫画了？小心跪搓衣板啊！"

　　李瑜澄含糊地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他环顾狭小的公寓，墙上贴满了猫咖的速写和周绫琬的侧影——专注冲泡咖啡时的眉间细纹，抚摸缘分时嘴角的柔和弧度，甚至生气时微微上扬的下巴...所有这些瞬间都被他偷偷记录下来，成为创作的养分。

　　他应该告诉周绫琬吗？协议里可没规定要汇报创作内容。但万一她觉得自己被侵犯了隐私...

　　门铃声突然响起。李瑜澄打开门，惊讶地看到小雨站在门外，脸色焦急。

　　"瑜澄哥！快，绫琬姐需要你！"

　　李瑜澄的心猛地一沉："怎么了？她出事了？"

　　"不是不是，"小雨连连摆手，"是卫生局突击复查！说有人举报我们卫生不达标。林子荀刚好也在，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单身女性经营就是容易出问题'...绫琬姐让我赶紧找你！"

　　林子荀。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李瑜澄的皮肤。自从上周那次不愉快的见面后，这位前男友兼竞争对手似乎阴魂不散，总是"恰好"出现在猫咖最忙或最脆弱的时候。

　　"我马上过去！"李瑜澄抓起外套，随手将《猫咪物语》的原稿塞进抽屉，却因为匆忙没能完全关严。

　　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冲进猫咖。卫生局的两位检查员正在翻阅文件，林子荀优雅地靠在吧台边，而周绫琬站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像一只面对敌人的猫。

　　"抱歉我来晚了，"李瑜澄快步走到周绫琬身边，自然地搂住她的腰，"路上堵车。"

　　这个动作超出了协议允许的范围，但此刻他顾不了那么多。周绫琬的身体僵了一瞬，却没有推开他。

　　"这位是...?"年长的检查员打量着李瑜澄。

　　"我未婚夫，"周绫琬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李瑜澄，职业漫画家。他平时在家工作，但经常来店里帮忙。"

　　未婚夫。这个升级的头衔让李瑜澄心跳漏了一拍。林子荀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但很快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就是海报的设计师？"年轻检查员指着墙上的开业海报，"我女儿可喜欢了，非要我带她来见'海报上的猫咪'。"

　　李瑜澄微笑点头："缘分确实很上镜。"

　　"李先生，"林子荀突然开口，声音如丝绸般顺滑，"听说你的漫画最近很受欢迎？是什么题材的？"

　　这个看似无害的问题实则暗藏杀机。如果李瑜澄如实回答是以猫咖为原型，等于承认利用了周绫琬的形象；如果说谎，又可能被当场拆穿。

　　"温馨治愈系，"周绫琬抢在李瑜澄前面回答，"关于人与动物之间的情感纽带。对吧，亲爱的？"

　　亲爱的。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李瑜澄的耳根发烫。他点点头，配合地补充："就像我们和缘分一样。"

　　缘分似乎听懂了它的名字，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径直走向李瑜澄，蹭了蹭他的腿，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对着林子荀发出低沉的"嘶"声。

　　"缘分！"周绫琬轻声呵斥，但猫咪不为所动，蓝眼睛死死盯着林子荀。

　　"看来它还是不喜欢我，"林子荀干笑两声，"动物的记性有时候太好。"

　　检查员们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核查各项指标。李瑜澄全程站在周绫琬身边，时而补充说明，时而递上文件，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合伙人。林子荀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偶尔插几句"专业建议"，实则暗指猫咖管理不善。

　　一小时后，检查员合上文件夹："基本达标，但后院流浪猫的隔离区需要加强。总体问题不大，可以继续营业。"

　　周绫琬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谢谢。"

　　林子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挂上微笑："恭喜。看来有'未婚夫'坐镇确实不一样。"他刻意加重最后三个字，目光在李瑜澄和周绫琬之间游移，似乎在怀疑什么。

　　送走检查员和林子荀后，猫咖恢复了平静。李瑜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搭在周绫琬腰上，赶紧收回，掌心残留的温度却久久不散。

　　"谢谢，"周绫琬低声说，"你表现得...很好。"

　　这样直白的称赞从她口中说出实属罕见。李瑜澄挠挠头："应该的。那个...未婚夫的部分是临场发挥？"

　　周绫琬的耳尖微微泛红："林子荀不会轻易放弃。'男友'的份量不够，他还会来试探。'未婚夫'至少能让他消停一阵。"

　　原来如此。李瑜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这只是策略升级，不代表任何真实进展。

　　"我明白，"他勉强笑笑，"协议精神。"

　　周绫琬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这时小雨跑过来："绫琬姐，3号桌客人想和海报设计师合影！"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李瑜澄意外地成为了猫咖的明星。不少年轻女孩认出了他是《猫咪物语》的作者，纷纷要求签名合影。他偷瞄周绫琬的反应，但她似乎没把漫画和现实联系起来，只是忙于招呼其他客人。

　　傍晚时分，客流减少。李瑜澄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修改《猫咪物语》的连载企划。缘分跳上桌子，好奇地嗅着他的草稿。

　　"别闹，小家伙，"他轻声说，"这是重要工作。"

　　布偶猫充耳不闻，反而用爪子拨弄起一张素描。李瑜澄赶紧抢救，却不小心将整叠纸张扫到了地上。当他弯腰去捡时，缘分已经叼起其中一张，飞快地跑开了。

　　"缘分！回来！"李瑜澄追着猫咪，眼睁睁看着它钻进了周绫琬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李瑜澄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周小姐？缘分它..."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周绫琬正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那张被缘分叼走的素描——画中的她抱着猫咪，低头微笑，那是李瑜澄凭记忆捕捉到的罕见瞬间。

　　空气凝固了。李瑜澄的喉咙发紧："那个...我可以解释。"

　　周绫琬没有抬头，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你画了很多这样的...我吗？"

　　"不!我是说...是的，但..."李瑜澄语无伦次，"都是练习!职业习惯!如果冒犯到你，我马上..."

　　"很漂亮。"周绫琬轻声说。

　　李瑜澄愣住了："什么？"

　　"画。"周绫琬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你把我画得...比本人温柔。"

　　李瑜澄鼓起勇气走近几步："我只是画出了我看到的。"

　　周绫琬将素描还给他，指尖微微发抖："缘分似乎很喜欢你的作品。"她指了指地上——布偶猫正忙着从散落的纸张中翻出更多周绫琬的画像，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像个小小的展览。

　　李瑜澄蹲下来抢救画稿，心跳如雷。最上面一张是《猫咪物语》的扉页设计——Q版的周绫琬和缘分头顶着头，标题旁写着"献给让我重拾灵感的缪斯"。

　　"这是要出版的？"周绫琬问，声音比平时轻柔。

　　李瑜澄点点头："老陈说读者反响不错，可能做成连载..."他鼓起勇气补充，"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拒绝。或者修改角色形象..."

　　周绫琬沉默了片刻："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这是你的形象，你的猫咖。我没有事先征求..."

　　"协议里没规定这个。"周绫琬打断他，"而且...画得很好。"她顿了顿，"比我本人好看。"

　　李瑜澄摇头："不及你万分之一。"

　　这句话脱口而出，太过直白，让两人同时陷入尴尬的沉默。缘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不耐烦地"喵"了一声，用爪子拍打那张扉页设计，仿佛在说"重点是这个！"

　　"我...该去准备关店了。"周绫琬最终说道，转身离开办公室，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

　　李瑜澄长舒一口气，收拾好散落的画稿。当他准备离开时，发现周绫琬忘记带走她的记事本。他拿起本子想追出去，却不小心翻开了内页——里面夹着一张剪报，是两年前《漫画月刊》对他的一次小采访，旁边还有手写的笔记："《幻兽师》结局仓促，但主角与幻兽分别的场景处理得很好，情感真挚..."

　　李瑜澄的心脏几乎停跳。周绫琬不仅知道他的作品，还认真分析过？而且是在两年前？这远早于他们相识的时间！

　　他小心地合上记事本，放回原处。这个发现让他头脑发晕，仿佛无意中闯入了某个秘密花园。

　　关店后，李瑜澄主动留下来帮忙做深度清洁。周绫琬没有拒绝，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既熟悉又陌生。

　　午夜时分，当最后一只猫咪被安顿好，周绫琬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半闭。李瑜澄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递上一杯热牛奶——他注意到她晚上从不喝咖啡。

　　"谢谢。"周绫琬接过杯子，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两人同时一颤。

　　"我...有个问题，"李瑜澄鼓起勇气，"你早就知道我的漫画？在认识我之前？"

　　周绫琬的手指收紧杯壁："看过一些。《幻兽师》...很有灵气。"

　　"但你第一次见面时装作不认识我。"

　　"你也没说自己是漫画家。"周绫琬反击，但语气并不尖锐。

　　沉默再次降临。李瑜澄偷瞄她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那些平日里紧绷的线条变得如此柔软，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嘴角微微放松...就像他画中的那样。

　　"《猫咪物语》的连载，"他轻声说，"如果你不反对，我想继续画下去。当然，会做一些艺术处理，不会完全暴露原型..."

　　周绫琬啜了一口牛奶，留下一个奶胡子在上唇，可爱得让李瑜澄想伸手擦掉："随你便。"

　　"还有...下周有个漫画沙龙，老陈想让我去分享创作心得..."李瑜澄试探地说，"如果你有空..."

　　"我很忙。"周绫琬迅速回答，然后顿了顿，"...但可以把日期告诉我。"

　　这个小小的让步让李瑜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正想说什么，却发现周绫琬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杯子歪在手中。他轻轻接过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用拇指擦去了她唇上那抹奶渍。

　　周绫琬在睡梦中微微皱眉，但没有醒来。李瑜澄轻手轻脚地取来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当他的手指不经意掠过她的发梢时，周绫琬突然动了动，呢喃了一句模糊的梦话。

　　李瑜澄屏住呼吸，生怕惊醒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周绫琬脸上，为那张平日里冷峻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在这一刻，她看起来如此不设防，如此...真实。

　　缘分不知何时出现在沙发边，跳上来蜷缩在周绫琬脚边。它看了看李瑜澄，又看了看熟睡的主人，满足地"咕噜"一声，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

　　李瑜澄轻手轻脚地退到办公室，拿出素描本，开始画下这一刻——睡梦中的缪斯，和守护她的猫咪。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如同最轻柔的告白。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专注作画时，沙发上的周绫琬悄悄睁开了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的毛毯，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很快又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