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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天火白磷 ...

  •   观前提示:本章灵感来源电影《鬼吹灯寻龙诀》里走八卦阵的剧情
      没看过的小伙伴简单科普一下就是走路有摩擦力,走错就会引发提前涂在地上的白磷摩擦自燃(类似火柴燃烧原理)会被烧死,科学上已经经过考证,但可能不完全合理,请勿深究。

      “贫嘴。”她伸出手揪他胡子,绝不承认自己又被他三言两语吃的死死的,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从水里出来她换上了一身清凉的蚕丝衣就往床榻上跑瘫成葛优,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过度还是最近胃口一直都不怎么好明明刚才累成狗她却不想吃东西,还是在诸葛亮念念叨叨下才勉强接过他递过来的鸡腿放在嘴里漫不经心的啃着,啃着啃着她突然看到了鸡腿的骨头。
      就像磷肥是用骨头烧出来的一样,骨头里面有磷。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了今日的战场——因为大半年的旱情整个山谷中植被消失仿佛死地,草木皆干枯的倒伏在地上地面硬的感受不到一丝生机,不时能看见倒毙于途中只剩下皮毛和白骨的动物、还有那些未来得及收敛的死者遗体。
      极度干旱、山谷地形、骨头.......
      她的眼神突然幽深起来,好像什么在化学课上学过的知识点从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不断在空中飞舞、聚合最后组成一行一行化学方程式。她似乎忘了自己此刻身处街亭的军营,而是回到了加州高中大家在课上积极的讨论问题,白炽灯闪着柔和的光空调安静的运行,窗外阳光洒落在平静的太平洋,一直延伸到海与天交错的地平线。
      “夫人!夫人!”还是诸葛亮的声音把她从二十一世纪的加州海岸拉了回来:“亮竟不知这鸡腿也能变成砸中牛顿的苹果。”
      “孔明,我想到破局的办法了。”她却依然把目光放在没啃干净的鸡骨头上,吐出一句重若千钧的话:“火攻。”

      自古以来以弱胜强短时间内杀伤大量敌军的战役......要么火攻要么水淹,要么对面看似势力很大实则军心不稳内部问题重重。然而如今这大旱的情况水淹是不可能了,司马懿的军队又并不存在明显的内部斗争,那么也就只剩下一条路——火攻。
      “火攻?”他疑惑挑眉:“山谷中因为旱情早已寸草不生,哪里来的燃烧条件?”
      火势蔓延是需要助燃物的,昔年赤壁之战风助火势曹操铁索连环的木头战船是、火烧藤甲军的时候云南山谷的茂密植被和藤甲是、就连后来的夷陵之战火烧连营也是因为刘备把营寨扎在了林子里。可如今甘陇大旱植物早就百不存一千里赤地,又怎么让火攻发挥出作用。
      “骨头可以烧出白磷,而这大旱,才是白磷真正的燃烧条件。”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坐直了身子:“我需要三周时间,军队里的牲畜的处置权给我,用骨头烧出白磷。”
      “我看过了,街亭是葫芦一样的山谷地形,子钧筑城的地方正好是在两个葫芦的上下连接处,所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么反过来,一旦敌军进入了关城之后的小葫芦里退走也将变得极其困难。”
      “山谷里正是因为极度的干旱所以土壤高温又没有任何湿度,放他们攻入关城引诱他们追击,而我们事先将白磷涂在地上,到时候一放火箭引燃地面,整个山谷都会燃烧起来,结合地形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就像你在南中一样。”
      宁星舟期待的看着诸葛亮,虽然她没办法手搓出一个马克沁机枪,但到底是理科女还可以用ap chemistry知识。
      “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吗......”诸葛亮却不像宁星舟以为的那样欣喜,反而脸上闪过一丝沉重,尤其是在听到南中二字之后:“相信我,火攻是最差的一个选择。”
      “为什么?你知道的,马岱将军已经在西凉和魏军交战无法支援,而在我们这里单靠几套板甲根本没办法击败司马懿的十五万大军,况且目前我也不想让板甲这一奇兵浪费在这个地方。我说过的,板甲从来不是无敌的存在,小刀捅缝隙、瑞士长枪阵、拒马、在地上洒钉子......都可以对付骑士冲锋。板甲出现的次数越多就意味着敌人会越快找到对付的办法,对我们有害无利。”
      “况且,你自己不也是火攻大师。”她戳戳他的鼻子:“火烧博望坡、赤壁之战、火烧藤甲军.......”
      “正是因为我这一生放过很多火,所以我才这么说。”
      “当火烧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第一个被烧死的其实是自己。”
      诸葛亮的脸上没有笑意。
      他没办法向她解释那年盘蛇谷他眼睁睁的看着孟获的藤甲军们眼睁睁在他眼皮子底下化作人形的火把、尖叫嘶吼直到声带都被烧穿再也说不出话最后变成地上的一团焦炭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不愿意告诉她那日之后他几乎日日夜夜睡不好觉梦中皆是燃烧的士兵,而那些士兵的脸最后一个个又变成了他的;他更不能说那段时间熏再多艾草鼻子却还是似乎随时都能闻见令人作呕的味道。
      “可.......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了,不是吗?”诸葛亮这么说宁星舟突然想起来好像在后世□□的确是一种被日内瓦公约禁止的武器,然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兵力一比三,粮食又不够必须速战速决.......”
      “我知道。”他的目光转向了营帐中悬挂的兵力图沉默了许久:“去做吧,我会让整个军队都配合你。”

      七月初五,宁星舟率军一千返回她的快乐老家天水,在这里玄机院的任务立刻从制造兵器盔甲转向制取白磷,同时诸葛亮命令全军宰杀骡子、羊和受伤的战马等牲畜取骨给宁星舟送去,倒是让最近的军中伙食一下子提升到了天堂级别:顿顿有肉甚至还来不及吃,天气热这年代又没有冰箱,有些擅长做饭的已经开始就地把吃不完的做成腊肠,知道的是在打仗不知道的以为是现场开播舌尖上的中国。
      对于宁星舟来说学知道原理再配上现有的条件,白磷的制取就不是什么难点,骨灰(磷酸钙)+ 碳(蜂窝煤) + 二氧化硅(沙子) →加热至1200℃ →白磷(蒸汽态)+ 副产物(CaSiO3)。制取出来的蒸汽状态白磷再通过铜管导入水池遇水冷凝就形成了完好的固态白磷,而为了防止自燃这些白磷会被装入注满水的罐子里封存在水底下往街亭前线送去储存于阴凉处,等待时机成熟。
      “再往里添碳!”
      “沙子不能太粗!得过筛——听到了没有!”
      “那炉骨头烧够了没有?换下一批!”
      天水玄机院内,原本烧制兵器的高炉正在通宵运作,火光在夜色中像《魔戒》里索伦的瞳孔,映得远处连天的陇山都似有生命。大批军中士兵和铁匠被调来帮工,衣襟沾满灰烬与汗水,整个院落烟火弥漫又像萨鲁曼的艾森加德。
      宁星舟蹲在一口窑炉边,袖子挽起,眼里没有恐惧,只是平静和坦然,就像在做一场化学实验。
      “温度必须保持住,至少得到一千二百度才能让磷还原出来。”她抬头吩咐,指节在泥板上写出一串熟悉的字母:
      2Ca3(PO4)2+ 10C + 6SiO2→ 6P↑ + 6CaSiO3+ 10CO↑
      “将军,您这写的是什么天书?”一旁的玄机院技术总管蒲元忍不住问。
      “......这是化学,不过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她头也不抬笑了笑,“不过它能帮我们把司马老贼的底裤都给烧掉。”
      铜匠们搜集来足够的废铜熔铸成细管,宁星舟亲自画出冷凝系统草图,照搬现代实验室的“水冷蜗管”原理。
      “将白磷蒸汽引进铜管,通进冷水池,密封罐接住——小心别碰空气,它会自燃!”
      “凝了,凝了!”很快看守的匠人惊叫起来。
      水面咕嘟一声,像是有某种灵魂从蒸汽落进水底,一团雪白的固体在瓶底沉浮。她自然也听见了,蹲下来看着水罐,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白磷已经躺在底下了。她的脸颊被火光映得发红,目光中却是近乎孩童般的兴奋,就像许多年前在高中化学实验课,就像AP Chemistry考场上写完的最后一笔——这是历史性的突破,是用知识与勇气战胜强敌的“现代火种”。

      街亭前线,七月二十四。
      日暮时分蜀汉军队终于打退今日魏军的最后一次进攻,关城的城墙已经被鲜血染成棕色,腐臭味相比于七月初五他们来时又加重了几分。姜维坐在火堆旁擦着血迹斑斑的双手剑,这柄利剑他爱惜得很,每日战事再忙他都不忘细细擦拭。
      那日宁星舟走后诸葛亮便禁止他与王平穿板甲出城作战,逐渐完全转为守势,而其他操作姜维又更是看不懂——军中粮草本就不多,为何丞相要突然下令宰杀牛羊和马匹取出骨头,又为何宁星舟忽然带着军队返回天水?
      他不是没有问过诸葛亮这究竟是为什么,然而每次诸葛亮的回答也都只是让他继续安心守城。
      辕门外又传来一阵阵车轮滚动的声音,正是宁星舟从天水运来的一车车黑色罐子,全军都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可丞相严令不得打开罐子,立即挖地窖放入其中储存,违令者斩。
      “丞相。”王平推开营帐的门:“军粮快要撑不住了,最多还有七天。”
      “我知道。”诸葛亮端坐正中,手里却拿着一块当年南中带回来的藤甲反复观看。本来他就计算过军粮只够月余的,从七月初五到七月二十四已经过去二十天,而之前又宰杀了几乎全部的牛羊,消耗速度更是快了许多。
      “丞相有何打算?”王平的语气有些急,虽然军队目前挡住司马懿的进攻没有问题,可若是让士兵知道军粮实际上只够七天只怕军心会立刻不稳,而粮尽之日就是街亭彻底的失守之时——士兵不可能饿着肚子打仗。
      诸葛亮却没有正面回答王平的问题,只是举起手中藤甲的碎片,这残片自从盘蛇谷一战后他一直都带在身上像是为了纪念什么:“还记得吗?”
      “这是,藤甲军的甲胄。”王平一眼就认出来了:“丞相为何今日问起这个?”
      “传令下去,大军从明日起陆续撤出关城,后撤......三十里,营帐务必远离谷中。这城楼,只留下两千人殿后就够了。”诸葛亮却没有回答。
      王平瞪大眼睛立刻拱手跪地:“丞相,您是要弃守街亭?!”
      “万万不可啊丞相,街亭之后整个陇右将无险可守,魏军必将长驱直入!”
      “不是弃守,是毁掉。”诸葛亮起身,眼神中带着无法描述的沉重:“到那时,按照星舟所说,这整个山谷都会化作一片火海,就像那年我们在南中。”
      不待王平回答他走出营帐,抬头望着天水方向夜空中升起的星星,半晌他长叹一口气:“星舟,如果,如果我有的选......”
      “对不起。”
      他不知道白磷究竟是什么,宁星舟没说,他没问——或许更是因为不想多问。但作为经历过火攻、不止一次的人,他知道,她一定会为此感到后悔。
      他在亲手把她推向地狱、他身体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让他停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一旦街亭失守陇右必失,那么蜀汉将再无转机的机会。
      没有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更没有人能在同一场火中走出第二次。南中的火尚未停息,可新的火又将燃烧。
      “如果要夺阳寿,就来夺我的阳寿。”
      “如果要索命,就来索我的命。”
      他看着天空眼神锐利,仿佛在注视命运本身:“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只是......因为我而卷入这乱世的无辜者。”

      七月二十六,宁星舟终于返回街亭前线。此刻关城附近正如诸葛亮所命令的那样人数已经减少了许多,到的当天她就立刻带着所有能动员的人手来到地窖,带好手套将白磷块从罐子中取出放在装满水的木盆里敲碎接着和细沙混在一起,这种东西的化学性质太过不稳定,必须全程在水下进行。
      七月二十六日夜间,打退了整日魏军的攻城关城剩下的士兵却完全没有时间休息,他们必须收拾起所有能带上的东西,然后到地窖里去帮忙。
      七月二十七日凌晨,趁着天刚蒙蒙亮,宁星舟饶是平日里再爱睡懒觉此时也必须凌晨三点多伴着刚刚有一点光的天色带着士兵把昨日连夜磨出来的白磷+细沙混合物涂在地上——白磷燃点太低,若是白天涂抹容易被日光照射而自燃,但又不能夜间,因为火把只要飞一个火星子还没轮到烧司马懿先把他们自己给烧没了。
      “所有人!再在上面涂上一层湿土。几个小时之后撤离之前必须把鞋子打湿才能走,违令者斩!”这是她第一次说这种带“斩”字的军令,作为现代人对于犯错的人有很多种处理办法但唯独不包括杀人,可这一次不同,她突然就能理解《南方与北方》中约翰.桑顿看着工人在棉花厂里吸烟的紧张和愤怒。
      虽然她不似桑顿那样真的见过棉花厂因为一点火星而整个爆炸,却知道教科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白磷燃点约40度且极容易自燃,作为接受过完整的STEM课程的人她知道这几个字的沉重,也明白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在悬崖边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无边地狱。
      “将军,”跟在她身边的姜维一边低头亲力干着涂抹湿土的活计,却终究忍不住开口:“此物,真能烧尽所有来犯之敌?”
      天水小将从来没有怀疑过宁星舟的本事,却也实在看不明白这一撮一撮混杂着细沙的白色粉末究竟是什么能让诸葛亮采用几乎是赌命的方式清空所有街亭的守军,又是为何战无不胜的宁将军对它如此恐惧。
      “是的。”宁星舟的心跳从来没有砰砰砰跳的这么厉害过:“至少,书本上是这样教我的。”
      而她没说的半句话是——她虽然从未见过白磷用在战场上的模样,却在历史课学过昔年越南战争美军使用□□给越南人民带去了多少残忍的杀伤。她至今记得很清楚讲这一课的时候老师脸上露出的凝重的神情:
      “White phosphorus was one of the most controversial weapons used in the Vietnam War——not because it was effective, but because of what it did to people. It burned. It disfigured. And it didn’t stop.
      So remember this: when you grow up and work in science, engineering, policy, or military——always ask not just if something can be done. Ask whether it should be done.”
      箭在弦上之际,她突然感到一丝害怕和不确定。她曾以为自己明白白磷的残忍,但她没想到真正看着它被涂上沙土、亲手吩咐如何把它用在人身上,竟是这样一种接近窒息的体验。
      “该撤了,伯约。”于是她转头看向姜维,又望向正在缓缓爬上陇山的太阳,像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早晨魏军的斥候很快发现了意图撤走的蜀军,果不其然司马懿立即命令张郃率领两万前锋前来追赶,前几日他就已经隐隐发觉蜀汉营寨的灶眼在减少,今日不追更待何时。
      眼看着魏军逼近关城下宁星舟和诸葛亮分开,诸葛亮率主力撤退,而宁星舟带着一支只有二十人的小队潜行上山埋伏——白磷燃烧有毒,如果带大部队根本转移不走。二人约定只要魏军大部追过城楼进入后方的“小葫芦”山谷中他就立刻放响箭传信,埋伏在山上的宁星舟小队收到信号就放火箭来一个瓮中烧鳖。
      本来只是宁星舟一人带着小队执行任务,然而最后的分离时刻诸葛亮招来姜维:“跟着夫人一起,情况有变立刻带她离开。若夫人有受到伤害,唯你是问。”
      “诺!”姜维领命,宁星舟撅起嘴巴有些想笑:“我说孔明,就是个点火的事还需要出动伯约?”
      “小心为上。”诸葛亮最后看了一眼爱妻,眉眼含笑可目光却闪着一种看见了所有悲伤的颤抖。
      他知道结局,但他别无选择。
      他需要这场胜利,但在看她的时候,他又希望那场火不要燃起。
      然后他抬起手,食指和中指交叉——是建兴七年她去阴平之前教给他的,美国人的“祝你好运”的手势。
      “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既已走上此路,我自不敢后退半步。你所承之重,我甘愿同肩。”

      “追!”张郃带着士兵追击前面诸葛的大旗,旗杆下面他甚至都能看清诸葛亮身着白衣的身影,而在他身边的又是一个“银甲修罗”。
      是宁星舟?老将猜想着,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们很快越过之前进攻了一个多月都没打下来的街亭关城进入了后方的山谷,这是一个适合埋伏的地形,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司马懿早已料想蜀汉一定是因为军粮不够所以撤退,此时自然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作为前锋谁若是能生擒诸葛亮或是身着那银甲的将领,高官厚禄定然纷至沓来。也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到地上颜色突然有些变深的泥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越追越深。
      前方的诸葛亮看着后面的追兵,冷静地计算着距离,终于在这片山谷的出口处命令王平射出了那根响箭——这个地方地形狭窄适合守,又有一条大旱之下勉强还没断流的小河蜿蜒而过,彼时着火的魏军必定会向水源方向冲来,到时候王平的无当飞军们只要万箭齐发箭雨压制就能在此地杀伤大量敌人。
      但他没有想到,正是这条小河让他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
      山坡上宁星舟听到了刺耳的信号,没有迟疑就从背上拿出早已涂抹好焦油的火箭点燃,然后迎着早晨的阳光弯弓搭箭。
      风吹起她的马尾、箭头燃烧着火焰,而她弯弓面向太阳动作是极为标准的地中海射箭式,阳光洒落在她脸上无端增加了一种神圣之感,像是巴黎公社举着火把冲锋的少女、像是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以射箭的方式点燃圣火的运动员、像是爱神阿芙洛狄忒射出爱与美之箭。
      她不曾祈祷,因为神明也在她身后静默。她只是望着那片山谷,像望着一场即将分出结果的化学实验。然后她松手,为这个乱世签下了一份无法撤回的毁灭条约。箭头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垂直落进陇山山谷中的土地,而在她身边的士卒也纷纷学着她的样子射出手里点着火的箭矢。
      最开始的几秒什么都没发生,甚至有的魏军还哄笑起来笑蜀贼的愚蠢竟然在连棵草都没有的地方玩火攻。
      可下一秒,他们看见了地狱。原来这一次射箭的不是阿芙洛狄忒,是死神塔纳托斯。
      ——因为爱与死,从来都是一支箭的两端。

      土地突然活了,一缕白光从地上升起,像是沉睡千万年的巨兽在一瞬之间苏醒,下一刻如水倾入滚烫油锅,山谷沸腾。滚滚白焰从地下腾起,不是一股火,是千万个火舌从沙砾之间窜出、翻卷、撕咬,黏附着士卒的皮肤、攀附着衣甲、接着扑进肺腑。整片山谷的地表如被无形之手掀开,惨白的火浪贴着地面翻滚而起,眨眼间连成一片死亡之海。
      “这是什么鬼火!”魏军此起彼伏的尖叫划破沉默千万年的陇山,他们从未见过这世上竟然有火是白色的,像是地狱伸出的手。
      魏军士兵的铠甲在火中扭曲,白磷火顺着甲缝钻进皮肉,绽开的不是血花,而是青白色的焰舌。
      “这火怎么扑不灭!”身上着火的人下意识的在地上开始翻滚打火、没着火的人也开始帮身边的同伴拍打。
      但是没用,那白色火焰根本没有半分消减的意思反而越烧越旺,顺势点着了任何想要帮忙的人,接着烧进衣服、烧进骨髓、烧进五脏六腑。
      诸葛亮的羽扇掉落在地上,被沙尘掩盖。他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离他最近的魏军就在三十几步外,全程他都看的很清楚,他看着那火是怎么突然从地里迸发、又是怎么转瞬之间吞噬了奔跑中的敌人
      他知道这是一场火攻,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火烧人体的样子。
      他想起南中盘蛇谷的那个午后,藤甲军的甲胄在火中爆燃,橙红的火焰里,乌戈国士兵的瞳孔被烧得只剩白翳却仍向他伸出焦黑的手。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遇见这样诡异的白色的火——火是冷白色的,照亮的不是黑夜,而是超出认知的现实。
      它不生于柴草,也不听命于风,甚至没有温度,只有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五氧化二磷刺鼻的味道,很快有魏军注意到了汉军这边的小河,虽然明知冲过来很可能会被箭射死但总比火继续在身上烧来得好。还能走得动的魏军士卒立刻红着眼往小河方向冲来,眼神中没有对敌人的憎恨,只有最最原始的、像野兽一样单纯的求生欲。
      王平颤声下令就要放箭像原本计划的那样,然而诸葛亮突然大喝一声,声音支离破碎:“放他们过去。”
      ——“放他们过去。”
      就像当年在盘蛇谷他放过了南中溃兵,今天他依旧不想成为屠夫。
      他以为自己还能坚持最后的道德底线。但这次他错了。
      已经不是他想杀不想杀的问题,而是这场火早已不受人控制。
      魏军挣扎着扑向河水,白色的火焰却丝毫没有灭掉的趋势,在水中继续燃烧,直到那些最先扑进水里的士卒变成了再也喊不出来的浮尸,却阻挡不了后来的士卒,他们像是飞蛾扑火般冲向小河一代代重复前辈们的命运——直到整条河上跳动着白色的火光像是流动的火银。
      “丞相——丞相——”离得最近的一个汉军士卒吓疯了,他丢下手里的弓箭吓得拔腿就跑:“为什么那火在水里还能烧!那是鬼——是鬼火!”
      诸葛亮无法回答,面对着恐怖的火就连他也有一种想要腿软的冲动。
      “白磷在水中也能燃烧”,这是高中课本上的一句话,宁星舟读过无数遍,但她忘记了告诉他。
      “丞相......”王平立刻命人把那崩溃的士卒打晕拖走,却没办法阻止自己因为极度惊恐正在打战的牙关,这位征战半生的将军身着世上最坚硬的甲胄,然而说话声音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全军退后!”
      随着更多的燃烧那股刺鼻的味道还在加重,诸葛亮最后的理智提醒他宁星舟和他说过白磷燃烧出来的五氧化二磷有剧毒必须马上撤离。
      他能做的只有挥动令旗让他的士兵们远离浓度在上升的毒烟、或者说远离那个因为“化学”而被放出的怪物。
      听了丞相的命令所有士卒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几乎是拔腿就跑,就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其实他们早就想跑了,甚至有人边跑边吐。此刻再纠结放不放箭已经毫无意义,那条小河早已化作冥河。
      火烧在魏军身上,却也烧在汉军心里。他们并未损失一兵一卒,却迎来一场最大的溃败,尽管他们才是胜者。
      “星舟。”撤走前诸葛亮最后看了一眼山谷方向,但他看不见那个最初眼里闪着光告诉他“火攻”二字的女子。
      她不在火中,可火是她放的。
      姜维依然会忠实地守在她身边,可他知道,姜维无法阻止她的燃烧。
      “你究竟,放出了什么?”
      那一问无人能答。回应他的只有烈焰中的惨叫与哀嚎在陇山上空盘旋不去——像天在哭,又像天在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天火白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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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庆贺自己二十万字啦,从当时的激情开文,没想到能写这么多坚持这么久。 最近因为实习加上出国的事情非常忙,没怎么来得及更新,现在只能保证周更了。在这里稳定之后,会努力提升一下更新频率。 我也知道未签约流量曝光很低,所以能刷到就算是缘分,甚至点收比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其实数据对并不打算签约纯为爱发电的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从国内到异国,透过文字,一路有人陪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