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与眸》笔落流光

165、第 165 章

　　"楚总。"江辰递上文件夹的姿势停在楚沨渃抬手就能接住的位置。

　　江辰是她大伯楚晟派来的秘书，年纪轻轻却办事沉稳，深得楚晟的信任，他约莫三十五岁，身形修长而挺拔，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剪裁合体，衬得他肩线平直，腰身紧致。

　　江辰跟在楚沨渃身后，走进办公室，顺手将门关上，他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楚沨渃的办公桌上：“楚总，盛耀科技那边发来了通知，关于军工厂即将发布的新品，他们希望您能参加下周的股东大会，讨论相关事宜。”

　　楚沨渃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目光扫过文件夹：“股东大会？具体是什么时间？”

　　“周三上午十点，地点在盛耀科技总部，会议主要讨论新品的市场推广策略和后续研发计划。”

　　楚沨渃翻开文件夹时。

　　"十点整开始？"她的指尖在会议时间上停顿，"和研究所的汇报撞了。"

　　"已经联系过张所长，可以调整到下午，只是您需要提前审阅的二十七份实验数据。"

　　楚沨渃突然抬手，江辰的汇报戛然而止。

　　"新品测试报告第三页。"她将文件夹推过去，"热成像数据有异常波动。"

　　"确实。"他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应该是传感器校准偏差，我马上联系......"

　　"不必。"楚沨渃站起身，"告诉盛耀，我要亲自检查原型机。"

　　"需要准备直升机吗？军工厂的测试场距离总部有87公里。"

　　"你总是算得很准，不过这次，我想看看他们仓促间的真实反应。"

　　"明白。"

　　楚沨渃看着江辰离开的背影，江辰是她大伯派来的人，虽然能力出众，但他的忠诚度始终让她有些疑虑，不过，目前来看，江辰的表现无可挑剔，她也暂时找不到任何问题。

　　她收回目光，打开桌上的文件夹，仔细浏览起股东大会的议程，新品的发布不仅关系到军工厂的未来，也关系到盛耀科技的地位，她必须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楚沨渃拿起手机，看到是南宫宴发来的消息：“沨渃，瑶瑶已经安全抵达国外了，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楚沨渃的嘴角微微扬起，她快速回复道：“替我告诉瑶瑶，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随时联系我。”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科研组的消息提醒。

　　转眼就到了周三的上午。

　　"......预计三年内占据市场主导地位。"南宫宴的声音在投影仪的运转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振华举手时，楚沨渃的目光扫过这位股东泛红的耳根，每次激动时都这样。

　　"市场竞争？"南宫宴突然轻笑一声，手指划过电脑，组数据图表，"上季度我们的专利数量比第二名多出37%。"

　　投影仪的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具体推广方案在各位面前的文件第12页。"

　　......

　　楚沨渃突然合上文件夹。清脆的啪声让正在发言的南宫宴顿了顿。

　　"李总担心的不是市场。"她指尖点了点文件上某个被荧光笔标黄的数据，"是上周发生在B2实验室的泄密事件吧？"

　　"楚总多虑了。"李振华干笑两声，"我只是例行询问......"

　　"那正好。安保部刚做完内部排查报告。"她抿了口咖啡，苦得微微皱眉，"要现在同步给大家吗？"

　　另一位股东，名叫王明远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问道：“宴总，新品的研发进度如何？我们听说最近遇到了一些技术瓶颈，会不会影响发布计划？”

　　“王总，研发进度确实遇到了一些挑战，但我们的科研团队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新品将按原计划发布，不会延误。”

　　楚沨渃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南宫宴的话中有些避重就轻，新品的研发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但她相信团队能够解决。她正准备开口补充，忽然听到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只见陆璟珩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但面容却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许多，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楚沨渃的身上。

　　楚沨渃的心头一颤，她没想到，和陆璟珩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她的目光与陆璟珩的目光短暂交汇，随即迅速移开。

　　陆璟珩走到会议桌前，语气平静：“抱歉，各位，我来晚了。”

　　"陆总来得正好。"南宫宴突然笑了，"我们正在讨论B2实验室的..."

　　"技术瓶颈。"陆璟珩自然地接过话题，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说话，他解开西装扣子的动作有些僵硬，露出里面略显松垮的衬衫领口，"主要是能源模块的稳定性问题。"

　　王明远突然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陆璟珩借机将一份文件推到会议桌中央，纸页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反复翻阅过很多次。

　　"解决方案在这里。"他的指尖在文件上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很短，甲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不需要调整发布时间。"

　　楚沨渃终于抬起头，陆璟珩的领带夹歪了，斜斜地卡在条纹领带上，这在他从前一丝不苟的着装习惯里简直不可想象，她的视线顺着领带上移，猝不及防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睛里。

　　那里面盛着的疲惫太重，压得她呼吸一滞。

　　"陆总的数据很详尽。"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南宫宴正在讲解幻灯片，激光笔的红点突然在陆璟珩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瞬。

　　"......所以第三季度的推广预算需要增加12%。"南宫宴的声音忽然提高，将楚沨渃的注意力拉回。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暮色正悄然漫上天空，楚沨渃站在光影交界处，看见陆璟珩的轮廓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又很快被阴影吞没。

　　他的领带夹还是歪的。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她总会伸手替他整理,现在她只能将手背在身后。

　　"陆总。"她又喊了一声。

　　陆璟珩转过身时，楚沨渃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条越发锋利，在侧脸投下深深的阴影。

　　"沨渃。"他脱口而出又立即改口，"楚总。"

　　"你生病了？"她盯着他左手手背上的针眼。

　　陆璟珩将手插进裤袋："感冒而已，没什么。"他声音哑得厉害。

　　"新品发布后..."她开口又停住，"算了。"

　　陆璟珩突然向前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我很好。"他说谎时喉结滚动得很慢，"你...别担心。"

　　楚沨渃的呼吸乱了，她想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最终却只是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技术参数...你漏看了第七页。"

　　"谢谢。"

　　“陆璟珩，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别活在回忆里了，我们都要向前走。”

　　没人知道楚沨渃多艰难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她何尝不想在抱抱他。

　　陆璟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但他很快掩饰过去：“我知道，楚总放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楚沨渃的嘴角微微颤抖：“那就好。我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陆璟珩的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以前的样子？楚总指的是什么时候的样子？”

　　“至少……别这么瘦。”

　　"瘦了吗？"他松了松领带，这个动作让衬衫领口露出嶙峋的锁骨，手背上面还留着输液贴的胶痕，"可能是最近......"

　　楚沨渃盯着他手背上青紫的针眼，想起从前他发烧时，总会把滚烫的额头抵在她肩头撒娇，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半米距离，却比银河还远。

　　"陆璟珩。"她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别活在回忆里了。"

　　文件纸在陆璟珩指间发出声音，他低头时，后颈的脊椎骨节节凸起，："我知道。"

　　陆璟珩突然笑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颊。

　　他停顿得太久，久到楚沨渃听见他后槽牙摩擦的声响。

　　楚沨渃的高跟鞋声在走廊上敲出清脆的节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陆璟珩的胸口，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刚才的对话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商务寒暄。

　　文件在陆璟珩手中彻底变形。

　　“沨渃......”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碾碎成沙，陆璟珩恍惚看见玻璃上倒映着两个影子，一个是现在形销骨立的自己，另一个是去年初雪时，把楚沨渃冰凉的手揣进大衣口袋的陆璟珩。

　　"......你真的放得下吗？"

　　这句话轻得连回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