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队》劳谦

13、第十三章 穿过日军占领区

　　李兰在离开春城后，就与春红，大柱赶往江西，可是去江西，要从安庆穿过去向南走，而安庆已经被日军占领，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从日军占领区穿过去。
　　如何从日军占领区穿过去，这成了他们的第一道难题。
　　从春城回安庆的路上，李兰背着弓箭，穿着皮草，打扮成了猎户人家的孩子。春红和大柱则把皮草穿在里面，恢复成了以前在农村时候的样子。他们主要还是走山路，爬山绕过去，他们不敢走大路，大路上经常有日军的卡车经过。好在走山路是比较平稳的，在山上还能打猎，补充一下食物。
　　再翻过一座高山，就到达了至德县，这是一个与安庆隔江相望的县城，李兰他们是从接壤的山上翻过来的。这个县城也已经被日军占领了。李兰他们要从这个县城穿过去。
　　县城内，有一些被轰炸过的房屋，只剩下三面焦黑的土墙，树立在地面上。街道两边的店铺要么已经关门了，要么就被炸烂了。李兰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们没有遇到日本鬼子，也没有遇到这里的本地人。
　　就在他们走到一家房子还算完好，还冒着青烟的房子跟前时，他们突然听到了远处有大批人走来的脚步声，李兰看着左右都已经被炸毁的房屋，没有藏身之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大柱和春红又惊又急，他们连忙走到这幢完好的房子前敲门求救，可是，门没有打卡。
　　李兰看到破房子里被堆起来的碎瓦片，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她叫来大柱和春红，几个人在破房子里被烧毁的木头上摸了许多黑灰，涂在身上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面，然后三个人连忙把碎瓦片堆在身上，伪装成碎瓦片堆。
　　他们躺在瓦片堆里，听到日军的皮鞋喷到地面发出来的声音，噔噔噔，向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催命符。不一会儿，噔噔噔的声音消失了，三人才偷偷喘口气，算是逃过一劫了。
　　大柱还是第一次见到日军，一支装备整齐，气势凛然的军队，日军不是他脑海里想象的青面獠牙的样子，而是穿着军装整整齐齐，跟他一样有鼻子有眼睛的人。
　　他那股差点被吓尿的心，稍微有了点安慰，他想，既然都是一样的人，那我只要比你厉害，我就能打败你。
　　春红躺在瓦砾上，把手轻轻放在心脏上，她不能和别人说，她对鬼子的恐惧更深了，菜刀刺进皮肤里的刺啦声，依然在每晚的梦里在她耳边响起。
　　李兰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最先起身，看到春红和大柱还躺着，就跟他们说可以出来了，帮他们清理身上的瓦片。
　　临走前，他们又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他们知道，屋内的人，或许也和他们一样，正全家人抱在一起恐惧着明天。
　　他们不怪这家人没有开门。
　　原本他们想穿过大路绕到后山的小路上去，再翻山过去，李兰看到往下的路途中，都是山连着山，或许，他们可以一直翻山过去。
　　可是，远远看到，大路上分叉处小路的地方，已经被设置了路障，有鬼子在持枪看守。看来此路已经不通，他们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只能暂时先在这个这里躲几天。李兰想当地人一定会知道其他出去路，她想找个当地人问一下，可是，一直没有看到当地人出来过。
　　忽然，天空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李兰看到很多人从四处涌出来，大声喊道：“鬼子轰炸机来了，快跑啊。”
　　无数人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跑去。李兰和大柱、春红他们也跟着人群一起跑。
　　紧接着，她听到“哄”的巨大爆炸声，她忍不住回头望去，早上那户没有开门的房子，被炸弹瞬间夷为平地，燃起大火。
　　众人你推我挤的抢着要进洞口，结果是前面的人堵在洞口进不去，后面人一直往前挤过来，李兰看到有老人被挤倒在地上来不到爬起来，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踩在脚下。随着爆炸声越来越密集，人群疯狂一样的把自己往洞口方向挤。
　　越来越多人被后面的人踩在脚底下，身材瘦弱的人被夹在人群中间喘不过来气，但是没有人停下推搡的动作，所有人生怕自己被落下。
　　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有人大声喊着：“所有人停在原地，谁再往前挤我枪毙了谁。”有人不信邪，仍然往前推搡，一声枪响打在他的手臂上，那人捂着手臂哇哇大叫。
　　人群停止了推搡的动作，堵在洞口的人得以进去洞穴，夹在中间的人也慢慢进去了，后面的人包括李兰他们也都进来了。
　　地上十几个被踩死的人，他们没有死在日军的炸弹下，却在这场混乱的逃亡中被踩死。
　　原来，这是一个地道，看着还湿润的泥土，看起来像刚挖好不久。终于进来的人大口喘着气，庆幸这次又躲过了一劫。李兰想寻找刚才开枪维持人群的那个人，但是并没有看到带枪的人。
　　在李兰的左手边，传来了呜呜的哭声，是个年轻男人在哭，旁边应该是他熟悉的人，不断在安慰他说别伤心了。
　　年轻男人说：“都怪我没有拉好我妈，才让她被人踩死了”，他用愤恨的眼神扫射了洞里的每个人，可是，所有人都麻木着表情。
　　和他一样亲人被踩死的人都跑到年轻男人的身边，互相诉说着安慰，有个中年男人说：“害死我老婆的，不是刚才踩她的人，是这些鬼子，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亲人，炸掉了我们的房子。”
　　李兰附和道：“叔叔说的对，罪魁祸首是侵略我们家园的日本鬼子，叔叔，鬼子是什么时候打过来的啊？”
　　中年大叔看了眼李兰，问道：“你不是本地的吧？”
　　李兰回答：“我是江对面的，村里人都被鬼子杀了，我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大叔略带同情的看了眼她，说到：“半个月前，日本鬼子占领了我们这个县城，他们到处抢东西，杀人，好多人家的人都被鬼子杀死了，我邻居张家一家八口人都被鬼子杀了。
　　鬼子太可恨了，他们有飞机，每隔几天，他们的飞机就从我们头顶上丢下来炸弹，我们的房子都被炸没了，好多人也被炸死了。”
　　李兰接着问道：“那你们怎么不逃出去呢？”
　　大叔说：“鬼子把路都把死了，我们往哪里逃啊，曾经有个人带一家人在夜里偷偷逃跑，被鬼子发现，当场用刺刀刺死了，鬼子把尸体挂在县里的城门上，说谁要是敢私自逃出城，就杀了所有人。
　　这样，大家都不敢逃跑了。鬼子抓着我们男人去给他们修工地，抓女人去他们军营里面糟蹋，哎，没有几个女人能活着回来。”
　　慢慢的，洞里想起了抽噎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哭了，他们所有人，无论是本人还是自己的亲人，都遭受过鬼子的迫害。
　　等到了下午，爆炸声停了，外面静悄悄的，大家纷纷起身，往洞外走去。
　　中年大叔说：“鬼子飞机开走了，爆炸停了。”
　　李兰三人也跟着出来，她问道：“每隔几天都是这样子吗？”
　　中年大叔回答：“是啊，有的时候是一天炸一次，有的时候是几天炸一次，爆炸的时候，大家都来地道里躲着。”
　　地上被踩死的人，陆续被家人背回去，外面的房子差不多被炸没了。
　　李兰问大叔：“房子都被炸没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呢？”
　　大叔回答：“我们都在村里搭了草房子，在那里住。”
　　李兰问大叔能不能收留他们，他们没有地方去。大叔是个热心肠的，答应让他们三个人跟他们一起去村里，他答应帮忙盖一个草棚，这样李兰他们就暂时有了休息的地方。

　　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下，河边的草地上搭着好些草房子，蛋黄色一样的霞光铺在稻草房子上，好像远古世界里的宁静梦境一样。
　　大叔给他们带来了好几捆稻草和一些木棍，草绳，李兰他们也帮着搭，很快就搭好了。
　　为了报答大叔，李兰给了大叔一捧肉干。

　　晚上，三人躺在铺着稻草的草棚里，相顾无言。三人都感到迷茫，担心他们能否走出去，担心他们会不会死在鬼子下一次的轰炸中。
　　李兰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去到根据地。”
　　说完，大柱和春红就看到她就起身出去了，留下两人忧心忡忡。
　　李兰还是去了大叔那里，她想让大叔去问下村里的老人，是否知道还另外有出去的路。
　　她在大叔的草棚外，叫了声：“大叔，睡了吗？我有点事情想问您。”
　　不一会儿，她看到大叔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道：“大叔，我和伙伴们必须要出去，我们准备去江西的革命根据地，那里有部队，有武器，我们要去部队，跟着他们一起打鬼子。所以，我们必须早点出去，早点到那里也能多杀几个鬼子。大叔，求求您，帮我去问下好吗，有没有其他出去的路。”
　　李兰还是向大叔坦白了自己的秘密，如果说她只是想逃跑，大叔会不会愿意帮她，她不知道，如果她坦白自己的计划，用抗日来激起他的共鸣，说不定他会帮助自己。
　　只见大叔死死的盯着李兰，他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去打鬼子？而不是自己逃跑？”
　　李兰诚恳的回到：“我们要打鬼子，我们是江对面的长河村的，村里的人为了保护孩子，所有人都被鬼子杀死了，我们的命是全村人救的，我们一定要给全村人，给我们的亲人报仇雪恨。
　　可是，我们没有武器，没有本领，我们太弱小了，所以，我们要去革命根据地，要加入部队，我们才能有武器，才能学本领，才能杀鬼子。”
　　大叔听完，眼眶湿润了，他内心也有股上战场杀光所有鬼子、为亲人报仇、夺回国家、血洗耻辱的豪情，可是他走不了，他还要照顾年迈的老母亲。
　　如果李兰他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她们真的能够上战场杀鬼子，那么，他还有什么不能帮她们的呢？
　　大叔仔细盯着李兰的神情，李兰认真而真诚，眼睛里流露出明亮的光彩，他有点欣慰，他相信有李兰这样的年轻人在，总有一天，我们会夺回河山，再也不用忍受战火之苦。
　　大叔对李兰招手，示意她过来，低声对她说：“从我们现在住的村子里往北走5里地，那里有一条小路，是村里猎户才知道的路，从这条路一直进到山里，再翻过两座山头，应该就能出去了。”
　　李兰感激的答谢大叔道：“太谢谢您了，大叔，我们三个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们一定能够到达根据地，学好本领，上战场杀鬼子，给所有的同胞们报仇雪恨。”
　　很快，李兰春红和大柱三人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就准备辞别大叔即刻出发，大叔拦住他们，说：“大晚上的怎么看得见赶路，也不安全，还是等天亮再出发。”
　　李兰回道：“正是因为晚上出发，才安全一点，早一步走就早一步达成我们的目标，您放心吧，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大叔找村民们凑了一些干粮，塞给李兰，让他们在路上吃，李兰推辞不要，大叔把包裹塞给大柱，说道：“拿着吧，你们也是孩子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未来就交给你们了，别忘了，家乡所有的父老乡亲们都在为你们祈福，等你们胜利归来。”
　　李兰和大柱春红听罢，红润了眼眶，三人向大叔辞别，走入未知的黑暗中，渐渐看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