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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糖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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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门,盛柯也要进门,没能甩得掉。一楼的佣人们在里里外外地忙活着,谢漪白正要问人要碗水,楼上有人下来了,高跟鞋落地踏出清脆的响声,邹延在讲话,却没有换来多少回应。
谢漪白自认在审美上眼界不低,他合作过的女演员无一不是水灵娇俏的漂亮女孩,晚宴盛会、颁奖典礼上也见过不少远近闻名的大美女,然而邹延身边的女人还是让他瞳孔震颤了一小下。
美丽不能算她最突出的特质,她固然很美丽,可令人过目不忘的是她很“贵”,字面意思,从长相到气质,都给人一种昂贵的距离感。
谢漪白想象不到多么优渥的生活、多么奢侈的土壤,才能养育或负担得起这样的女人。
她走过来的时候,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出门前没做造型,丢人丢大发了!
学舞蹈的人肢体自带韵律,她的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并不刻意的优雅,耳垂上坠着两滴比水珠更剔透闪耀的钻石,在黑缎般的直长发里光芒摇曳。
“小白,这是我表姐高熙甯。”邹延向他介绍着自家人。
“高小姐你好,生日快乐。”谢漪白想和她握一下手,可又不敢轻率地伸出自己抱着狗没洗过的手;他身临其境地理解了“自惭形秽”这个词的含义,他好后悔今天没有打扮,不靠衣装,他甚至没胆量和她多说两句话,实在是唐突佳人啊……
“你好,你的小狗真可爱,”高熙甯问,“我能摸摸它吗?”
“可以。”谢漪白立马把亲儿子贡献出去。
小饼干仰头嗅着,一瞧见那只柔美细长的手掌,激动地舔她的手掌心。高熙甯轻轻笑着,极富耐心地逗了它一会儿。
谢漪白很庆幸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否则他下半辈子做梦都是这一幕了。
当然,有他自惭形秽,也有人毫无自知之明;盛柯打断她的笑容,问:“楼上有空房吗?我想补觉。”
“我找人带你上去。”高熙甯并不过问他的个人情况,唤来一名佣人,领着他上楼。
谢漪白暗叹这野人简直没有一点教养可言,生日祝福没有一句,礼物也不带,还跑来别人家里睡、大、觉!
我行我素、无法无天,谁能治治他!
盛柯上去之后,高熙甯问邹延:“你们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都不关心他了。”
邹延笑道:“我关心他干吗?他也不稀罕啊。”
“前天他给我寄了一幅画,画得很好,小柯待人很用心,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不善于表达?你对他到底有什么误解。”邹延不愿多说,道,“我得去外面打几个电话,你帮我照顾下小白。”
他们短短几句对话,在谢漪白心间一石激起千层浪——盛柯还会画画?画得很差吧?不然怎么根本没听说过?如果画得很好,为什么没给他送过画呢?
啊……谢漪白赶紧掐灭心中的妄念,瞎想什么呢!一张破画不值得稀罕!粉丝每年都会给他画很多画的,从手绘到板绘,插画到沙画……无所不有,他不缺盛柯给他送画!
“小白,你要喝饮料吗?”高熙甯问。
“啊不……我是来给找纯净水的,它口渴了。”他举起手中的小狗。
高熙甯扭头吩咐路过的佣人拿水和碗来,她的声音冷冷的,却不显高傲。
邹延和盛柯都不在,谢漪白变得加倍拘谨,小声道谢:“谢谢高小姐。”
“不用见外,你就叫我名字吧,”她嫣然一笑,“我不太喜欢被叫姐姐。”
给小饼干喂过水,高熙甯带着他在房子四周转了转,聚会场所在后花园,穿过屋子走下台阶,便是一方浅蓝色的露天泳池,此处空间开阔,桌椅、甜品台和乐团演奏的舞台都设在这里。
别墅靠山,后花园也依山而建,一块块花圃成阶梯状,沿着山势层层抬高;花圃内种的不是花,而是月桂、紫衫和圣栎,这些树木被修剪成高矮不一的绿篱,多为动物形貌,与大理石雕像相依并生;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穿插在其间,路边开满万紫千红的鲜花。
谢漪白仰望着山上的草木,再次流露出艳羡的目光;他也想在自己的小楼上,拥有许多间一推开窗便是漫山花树的房间。
高熙甯不是很热情的主人,带他粗略看完房子的全貌,便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点烟时有问过他要不要。
他坐在她对面,摆手谢绝。他对酒还好,烟是真的不爱好,但也不反感别人抽烟;她抽的烟很细,一看就甜丝丝的。坐了十来分钟,谢漪白发现她是真的安静,看情态神色不像有心事,只是不喜欢说话。
这样很好,真让他找话题,他还不知道聊什么。
随着太阳爬升到山头上,宾客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高熙甯的舞团里没有男同事,只有清一色的女孩子,她们的年纪在二十出头到三十来岁之间,共同特征是个子高、肤白貌美,每个人的肩颈都纤薄如白天鹅,腰背舒展端直,一看便有专业的舞蹈表演功底。
没有人带男朋友或丈夫前来,后花园内只洋溢着千娇百媚的笑声,好似黄鹂鸟在比拼唱腔。
谢漪白近来名气很大,她们大多认识或听说过他,倒也对他表露了直白而张扬的喜爱,却没有要合影或签名之类的行为,只问他拍戏累不累,剧组好玩吗。
他勉为其难地回答着,一来她们不是圈内人,他不能说得太详细真实,二来她们都太漂亮了,全来围着他让他很害羞。
好在方晔随后就到了,这种国民级影帝的知名度是能够具像化的,对于谢漪白,她们只知道他是个很火的明星,但对于方晔,她们能叫得出他的作品和角色名字。
方晔今天的造型很休闲,雾霾蓝的翻领衬衣,外穿一件纯黑色针织衫,上窄下宽的裤腿垂至鞋尖,腰间扎着一指宽的棕色腰带,舒适而有型。
这可给谢漪白羡慕坏了,他不知道他这是第多少次羡慕了——但凡他今早出门前动动脑子,也不至于穿得像个出门取快递的男大学生,来到如此美好文明的场合,与自己的男神相形见绌。
他也好希望将来别人见到他,不再只是夸他素颜有多么好看,而是能够记住他的作品和角色。
方晔在推杯换盏、送往迎来这方面的经验和智慧,足以充当他的导师,很快就把那群精力无限的姑娘们吸引过去。
谢漪白得以去边上喝杯饮料,喘口气。
他暂停营业,一个人坐在那里玩手机的个把小时里,又来了不少以往没见过的生面孔;但他们似乎都认识他,小饼干玩累了,趴在他脚边打瞌睡,他们就借着撸狗的由头,过来和他搭讪两句,以示问候。
人一多,场面热闹起来,年轻的靓丽男女无论情感状况,身上都存在着鲜活的动物性,想要在异性面前表现是天性,欢快的气氛因此流动。
被请到现场的著名管弦乐团,演奏的第一首曲子是维瓦尔第的《四季》之《春》,轻快悠扬的旋律与山间葱绿的春色交融呼应,一派盎然的风雅景象。
方晔的交际告一段落,端着香槟来到他跟前,和他打招呼:“你在想谁?”
谢漪白往嘴里塞了半块闪电泡芙,说:“没有啊,我在自己玩儿呢。”
方晔不跟他猜谜语,直接问:“邹延和柯导呢?”
他不想被误解为心虚,实话道:“一个在忙,一个在睡觉。”
“那没人陪你,你岂不是很无聊。”
“方老师……你就别戏弄我了。”
方晔和他聊起他的狗,“它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叫小饼干,有五六岁了吧。”
“怎么你事业蒸蒸日上,反而没有先前看起来开心了?”
谢漪白一怔,摸着脸反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方晔的消息很灵通,七零八碎的小道消息传到耳朵里,东拼西凑也能还原出全貌。
三角恋是亘古不衰的经典主题,方晔觉得他不必不好意思,说:“两个人都喜欢你,难道不好吗?”
谢漪白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早晚会被人当面问起,他也该释然了,于是道:“一言难尽,没法说。”
“这是你的资本,好好把握。”方晔点到即止,把时间还给他,起身走向人群。
谢漪白无事可做,又吃一块闪电泡芙,老天啊这太好吃了,害得他今日热量严重超标,待会儿吃午饭可得控制食量了。
日上三竿,泳池里的水泛着碎裂的金光,盛柯终于起床了,他寻着人声来到花园,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
他补了觉,气色好转不少,不知去哪儿换了身衣服,谈不上款式,更像早起晨跑时的着装,灰色的无帽卫衣和运动下装;前额头发还湿着,刚洗过脸,皮肤净透细腻,虽然不白,但健康清爽。
在场的人只有谢漪白在神游,便第一眼就望见了他,见他朝自己这方向来了,立马牵着狗走开。
盛柯想追上去,却被近处的佣人手中那盘糖果引走了注意力。
因现场女士居多,而特意制作的彩色小动物糖果。
盛柯拿了一支猫咪和一支小狗的,他猜想谢漪白会喜欢这个。
他的眼里常年没有别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可即便如此仍有人不信邪,偏要往上撞。
那是张挺眼熟的面孔,盛柯确信自己见过这人,但他不想花一分一毫的精力去记忆中搜寻那个名字,然而对方很主动地拦下他,道:“柯导您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他不喜结交圈内人,却也不会四处惹麻烦,人家很有礼貌,他没理由甩脸子,便停下道:“嗯,你有事吗?”
纵是大名鼎鼎的邹延,也没少在他这儿碰壁吃灰,何况是一般想套近乎的人。
对方踌躇道:“那您现在方便吗?我……确实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盛柯在人群中发现了谢漪白的后脑勺,那颗脑袋旁边挤着方晔的侧脸,他们在交头接耳地讲话——怎么又跟方晔缠上了?
事态紧急,他分不出更多时间给旁人,也不管对方想请教什么,抛下一句“不方便,改天吧”,便拨开一层层的人头,靠近正和方晔说笑的谢漪白。
不过他慢了一步,谢漪白先回头瞄见他,即刻抱起那只短腿翘嘴的小黑狗,钻进另一堆人身后,摆明了要躲着他走。
盛柯没再穷追不舍,他剥掉透明糖纸,将紫色的小猫糖果含进嘴里,刚睡醒的头脑发钝,而糖分可以使脑细胞活跃。
——我是不是真的对他太差劲了?
他那从不把感情纳入思考范围的大脑,罕见地钻研起这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