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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土地庙 ...

  •   沈熠小心地关好房门,整理好衣衫,忽又想起那双油腻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过,一阵阵的恶心。“这客栈是一刻也不能多待了!”他在柜上匆匆结了帐,背着书箧,牵着毛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状元府。

      夜半的汴河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水流哗哗地响,今日是十五,皓月当空,月亮地里亮汪汪的,给夜行的人儿行了方便。沈熠骑着毛驴,刚开始还十分警醒,走了些许路程,见官道空无一人,心情松懈下来。水声潺潺,如安眠曲一般,白天的疲乏一下子提了上来,没多久他就伏在毛驴背上睡了起来。

      这毛驴本在槽中安歇,不想又被折腾起来赶路,也是困倦疲乏,因此越走越慢,路过一个岔路口,竟拐到了一条羊肠曲径,行了不知多长时间。沈熠一时睡的沉了,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栽,一个晃荡吓得他睁开了眼,一看四周景致,十分陌生,汴河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这树林在一片土坡上,毛驴傻了吧唧的还在往上爬。这定是走岔了路,得尽早回头。沈熠拉住缰绳往回拽,毛驴此时却不安地叫了起来,四下寂静,空无一人,这叫声瘆得人一阵阵的直起鸡皮疙瘩。

      “这黑驴蹄子驱鬼辟邪,料想这活黑毛驴自然也有此功效,不会是撞见什么不洁净的东西了吧?”沈熠遂不再扯动缰绳,任由毛驴前行。走了一段路程,毛驴停在了一个破败的庙宇跟前,不肯再走。沈熠下驴一看,这是一方小小的土地庙,庙宇断壁颓垣,大门的门板已腐烂,门槛也不见了踪迹。“不若在这里停留半晚,天亮再走”。想到此他便把毛驴拴在树上,自己打了火折子进庙细看端详。

      这是一间小小的土地庙,青砖灰瓦,屋顶有破洞,正好借来一片月光,让屋里不至太暗,正对着破洞的地砖缝里挤出了青草芽子,倒把砖块挤得歪七扭八,不过靠墙的空地还算干净。神龛上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泥塑像表面斑驳,但干净异常,供桌上有新鲜的果品点心,一只斗大的香炉里满是香灰。显然,庙宇虽破,但香火却盛。“既然有香火,怎就不把庙观好好休整休整?”沈熠想着既然到此借宿,还得跟主人说说才行。他走到神龛前,跪在破损的蒲团上虔诚祷告:“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学生沈熠,徽州人士,路经宝地,天色已晚,暂借贵庙栖身,望二位神仙通融,若能平安度过此夜,日后必将焚香祷祝,以报恩德!”说毕,他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到庙外从毛驴身上拿了被褥,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铺上,合身躺下,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睡到后半夜,沈熠猛听到马蹄响,一阵心惊,赶忙爬起来,收拾了被褥,躲到了神像后。刚收拾妥当,只听门外一声“咦?”

      沈熠心惊,“坏了,光忙着自己躲了,毛驴还拴在外面,这下来人一猜就知道庙里有人了。转念又一想,我又没偷没抢,这番做贼心虚的样子,成何体统?

      沈熠正自矛盾要不要出去大大方方地迎客,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兄何在?”

      沈熠探头一看,却道是谁?这不是状元府里同桌的青衣少年吗。沈熠大喜,“我在这,我在这。”说着夹着被褥,小跑了出来。“贤弟匆匆一别,不知……”还没等沈熠说完,青衣少年拉着他快步往外走,“别出声,跟我走!”沈熠刚张了张嘴,青衣少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熠赶紧闭上嘴巴跟着少年拉了坐骑,悄悄地转到了庙宇后的一方土坡上,把坐骑牵到远处拴好,后又折返回庙后空地。

      少年双手叉腰,望着身旁一棵粗壮的白杨树翩然一笑,“沈兄,怕高吗?”还没等沈熠回答,少年从腰后解下一条丈许皮鞭,向树上一甩,身体跟着退后十余步,然后快速奔跑,沈熠只觉得自己被一只细胳膊揽住了腰,双脚迅速离地,荡到了半空,吓得他赶紧闭上眼,再一睁眼,他已站在树上,离地四五丈。身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收回了皮鞭,系在腰间。沈熠紧紧抱住身旁的树干不安地一会儿看看四周,一会儿看看身旁的少年,那少年倒是轻松自在,在树上行动自如。

      沈熠一脑袋问号:“贤弟,今夜如此行事,不知何故?”

      青衣少年悠闲地斜坐在树上,一只脚顺势踩在树枝上,朝他做了个鬼脸,俏皮地问:“沈兄,你爱看热闹吗?”

      看热闹?大晚上的不睡觉,躲在树上看热闹?……听上去挺刺激的,沈熠也不比青衣少年年长很多,也是一派少年心性,不禁提起了兴趣,问道:“什么热闹?”

      青衣少年望着南面渐起的烟尘,一瞬间收起了玩笑的模样,神色凝重地说:“劫镖!”

      “劫镖?”沈熠刚出声,就被一双滑腻的手摁住了嘴。他眼睛盯着少年微蹙的双眉,眨着眼告诉他自己不再叫了,少年这才松了手。

      沈熠想着他武艺高强,今夜又这般鬼鬼祟祟,难不成是他要劫镖,完了,自己岂不成了同伙?“佛曰,见人作恶,当以慈悲心化之,今夜若我不见,任谁作恶,都与我无关,但今夜我见了,定不能让他施此恶行!”想到这里,沈熠大着胆子,慢慢挪到他身边,劝解道:“贤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一身本事在身,何愁将来不能飞黄腾达?何必要铤而走险,染指本不属于你的富贵!”

      青衣少年本在观望,一听他如此说,饶有兴趣地转过脸来,双眼闪着狡黠的光,反问道:“正经做事赚得几两?哪里如这般一夜暴富来得痛快?”

      沈熠一听,顾不得自己是在离地四五丈的树上,正言厉色地说教道:“古人云: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佛家有云:偷盗之人,自种苦种,后必受报。他人之财自是他人历尽万苦千辛所得,君子端方,不可觊觎。再说,你今日盗取他人财物,焉知哪天不会被别人盗去呢?李太白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钱财再多,也不如活得舒心坦荡,洒脱恣意来得痛快,何况是外财?贤弟切莫行差踏错,后悔终身啊!”

      少年听着沈熠滔滔不绝的说教,有心逗他一逗:“沈兄,今晚我定要劫镖,你待如何?”

      “我自是要劝解你,如你不听,我……”

      “你待如何?”

      “我……我便去报官!”沈熠下定了决心。

      “呆头驴!” 青衣少年捂住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沈熠猛地想起昨日官路上的一人一骑,青衣白马,“哦,原来是你!”青衣少年莞尔一笑,“自然是我,沈兄眼力差劲的很啊!”

      沈熠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想再劝解,只听少年低沉地说了声:“来了。”

      一阵风吹过,天边几片云彩飘来,把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四下顿时漆黑一片。沈熠打了个寒战,紧了紧棉衣,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顺着少年男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南边薄雾掩映中,七八个身着破袄的庄稼汉,鱼贯而来。每人手里推了辆江州车,车上绑着竹编筐,走得十分轻快,没有一袋烟功夫就来到了土地庙前,聚在一处站定。

      沈熠正在疑惑,这少年要劫的是这些庄稼汉?他们身无长物,有什么可劫的?正在想着,北面烟尘四起,车马声响,来了一帮黑衣人,为首的一人方口大脸,脸上一道明显的疤痕。

      “状元府的黑衣人……”这正是沈熠发誓再也不想见到的黑衣人,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一盏茶功夫,黑衣人也走到了土地庙前,两帮人相遇了。沈熠正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哦!状元府里的庄稼汉和黑衣人,他们这是闹的哪出?小官人说要劫镖,劫的又是谁?沈熠这一天脑子里被塞了太多非圣非贤的东西,看不清,理不明,只好静观其变。

      两队人相遇后,站在庙门前,双方都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只见庄稼汉里一个人往前走了几步,拱手施礼,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说完后,黑衣人的首领也站了出来,又是叽里咕噜几句话。一来他们说话声音小,二来站在高处离得太远,沈熠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愣是一句话也没听清。

      这时,身旁的青衣少年又是一声:“咦?”沈熠也不知他在咦什么,接着往下观看。只见双方首领各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凑到一起,好像是在对什么,接着黑衣首领将手高高举起,像是什么暗号,后面的黑衣人开始从马车上卸下箱笼。庄稼汉将江州车推了过去,两边的人一起开箱把箱子里的东西套上麻袋往车上搬。

      还没等沈熠看明白,一阵清风带着点茉莉花香吹过,青衣少年已翩然跃下树梢,飞奔至庙前,一把按住了箱笼。这下兔起鹘落,黑衣人,庄稼汉都惊了!沈熠更是大气也没敢喘,慌慌忙忙地抱着树干出溜到树下,赶到土地庙墙根,找了个黑影躲了起来。

      这边青衣少年单手按住了一个正要打开的箱子,一屁股坐了上去。黑衣人面上一惊,拱手垂问,“敢问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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