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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脏检测仪的电流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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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生物钟准时将苏晚从浅眠中拽醒。昨夜跪在地毯上留下的膝伤传来阵阵刺痛,像有细小的玻璃碴嵌进骨头缝里。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光线映出雕花天花板上繁复的藤蔓纹路 —— 那是沈家祖传的纹饰,与协议封皮上的衔尾蛇图腾异曲同工,都是吞噬与掌控的象征。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沈聿惯用的钢笔字迹:“七点,车库。李医生会带你做体检。” 字迹棱角分明,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仿佛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某个需要按时投喂的实验动物。
苏晚端起水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瞬间,突然想起父亲教她辨认毒药时说的话:“温水最容易掩盖异味,就像最温柔的陷阱。” 她将水凑近鼻尖轻嗅,果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 那是β受体阻滞剂的味道,长期服用会导致心率减缓,正好符合沈聿 “维护心脏活性” 的需求,却会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虚弱。
很好,连药物控制都算到了。苏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水悄悄泼在床头柜后的盆栽里。那株半死不活的兰草是她昨晚从杂物间找到的,叶片上布满褐色斑点,像极了父亲生前患上心脏病时的心电图。
换好衣服下楼时,沈聿已经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翻阅着财经报纸。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侧影,却也让他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苏晚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戒面刻着与协议钢笔相同的蛇形图腾,而指节处的抓痕比昨夜更深,结了暗红色的痂。
“沈先生。” 她站在楼梯口,声音依旧温顺得像只绵羊。
沈聿抬眼,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缠着一条素净的丝巾,遮住了七岁那年留下的伤疤。“手怎么了?” 他放下报纸,语气听不出情绪。
“昨晚不小心撞到了。” 苏晚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讥诮。撞到?不如说是被他昨晚的话恶心到,恨不得用碎玻璃再划深几分。
“李医生来了。” 沈聿没有追问,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正是沈聿的家庭医生李哲。苏晚对他有印象 —— 三年前苏家被查封时,就是这个李哲带着警察冲进父亲的实验室,指着培养皿里的心肌细胞样本,大声宣布这是 “非法人体实验” 的证据。此刻他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在触及苏晚耳后胎记时,闪过一丝极淡的异样。
“沈太太,请跟我来。” 李哲做了个 “请” 的手势,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红色绳结 —— 和苏晴手腕上那根一模一样。
车子驶入沈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医疗中心时,苏晚的心猛地一沉。这座建在半山腰的建筑通体雪白,像一座巨大的坟墓,玻璃幕墙反射着清晨的阳光,晃得人眼睛生疼。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息,让她瞬间回到父亲实验室被查封的那天。
“沈太太,请躺到检查床上。” 李哲将她带入一间宽敞的诊室,墙上挂满了人体解剖图,其中一张心脏结构图被红笔圈出了某个部位,正是沈聿所患的罕见心脏缺陷位置。
苏晚顺从地躺下,任由李哲在她胸口贴上电极片。冰凉的金属触点让她打了个寒颤,而李哲调试仪器的动作格外轻柔,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这让她感到莫名的不适。
“李医生,” 她轻声开口,“沈先生的心脏病,真的只有心脏移植这一条路吗?”
正在连接心电图仪的李哲手指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沈太太,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过说起来,沈先生的病确实特殊,普通的移植术根本没用,必须找到……” 他突然闭嘴,像是意识到说漏了嘴。
必须找到什么?匹配度极高的供体?还是…… 苏家特有的心脏组织?苏晚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懵懂的样子:“我只是担心沈先生,毕竟我们现在是夫妻。”
“夫妻?”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苏晚,你最好记住,我们之间只有契约,没有夫妻情分。” 他将文件扔在检查床上,正是昨晚签署的器官捐赠协议,“李医生,把她的心脏数据重点标注,我要随时看到。”
“是,沈先生。” 李哲立刻点头,启动了心电图仪。
电流声 “滋滋” 响起,屏幕上开始跳出规律的波形。苏晚看着那跳动的线条,突然想起父亲教她看心电图时说的话:“每个人的心脏波形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指纹一样。” 她的目光悄悄扫过沈聿,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仿佛那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某种稀世珍宝。
“心率 72,正常。” 李哲报出数据,“不过……” 他皱起眉头,“沈太太,你的心电图波形有些异常,这里……”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微小的起伏,“像是有轻微的心肌损伤。”
沈聿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他走上前,指尖猛地按在苏晚的心脏位置,力道大得让她闷哼一声:“心肌损伤?怎么回事?”
苏晚疼得眼前发黑,却强忍着没有示弱:“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那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 对 “供体” 出现问题的恐惧。
“李医生,给她做个全面检查,包括心肌酶谱和心脏彩超。” 沈聿收回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我要确保她的心脏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苏晚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只觉得荒谬又讽刺。他关心的从来不是她的死活,只是她那颗能救他命的心脏。
接下来的检查漫长而屈辱。苏晚像个没有生命的标本,任由各种仪器在她身上扫描、探查。李哲的动作依旧轻柔,却让她感到浑身冰冷。当他拿着超声探头在她胸口滑动时,苏晚突然开口:“李医生,三年前我父亲的实验室被查封,你当时也在吧?”
李哲的手猛地一抖,探头差点从她胸口滑落:“沈太太,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可是我父亲一直说,他做的是救人的研究。” 苏晚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些被你们说成是‘非法人体实验’的培养皿,里面到底是什么?”
李哲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我…… 我只是执行公务。”
“是吗?” 苏晚的声音陡然变冷,“那你口袋里的东西,也是公务吗?”
李哲下意识地摸向白大褂口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里露出一角泛黄的纸页,上面似乎有手写的字迹。
就在这时,沈聿推门进来:“检查完了?” 他的目光在李哲和苏晚之间扫过,最后落在李哲的口袋上,“你口袋里是什么?”
李哲吓得手一抖,那张纸页掉了出来,飘落在地上。苏晚眼尖地看到上面的字迹 —— 是女人的娟秀笔迹,写着 “苏姓实验体 23 号,心脏组织匹配度 87%”。
沈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弯腰捡起那张纸,眼神锐利如刀:“李哲,这是什么?”
李哲吓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晚看着沈聿手中的纸页,心脏猛地一缩。苏姓实验体?匹配度?难道…… 父亲当年的研究,真的和沈家的心脏病有关?那些被污蔑为 “非法实验” 的东西,难道是……
“沈先生,我……” 李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 这是以前的旧文件,不小心夹在口袋里了。”
沈聿冷哼一声,将纸页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了?滚出去。”
“是,是……” 李哲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诊室。
诊室里只剩下苏晚和沈聿。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心电图仪还在 “滋滋” 作响,记录着苏晚骤然加快的心跳。
沈聿走到检查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你都看到了?”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父亲的研究,” 沈聿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确实和我的病有关。但他走的是歪门邪道,拿活人做实验,所以才会被查封。”
“活人做实验?” 苏晚猛地坐起身,电极片被扯得生疼,“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是被你们陷害的!”
“是不是陷害,不重要了。” 沈聿的语气冰冷,“重要的是,现在你的心脏在我手里。” 他伸出手,再次按在她的胸口,这一次,力道没有那么大,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感,“苏晚,好好活着,为了你的心脏,也为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苏晚从未见过的情绪,“为了沈家。”
苏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父亲是罪犯,却又如此依赖父亲的研究成果。他到底知道多少?沈家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我累了。” 苏晚别过头,不想再看他。
沈聿沉默了片刻,收回了手:“回别墅吧。记住,不要试图调查任何事,你的身份不允许。”
回去的路上,苏晚一直闭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李哲口袋里的那张纸,还有沈聿刚才的话。苏姓实验体,心脏组织匹配度…… 难道父亲当年真的在做心脏移植的研究?而沈家,为了得到这项技术,不惜陷害父亲,甚至…… 用苏家人做实验?
姐姐苏晴的死,父亲的 “意外”,难道都和这个有关?
车子驶进沈家别墅的大门时,苏晚悄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花园里那些被修成心脏形状的冬青树,在阳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
沈聿,李哲,还有死去的沈母…… 你们欠苏家的,我一定会查清楚。
苏晚在心里默念,指尖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微型 U 盘。那里不仅有父亲的研究数据,还有她昨晚在书房偷偷拷贝的沈氏集团海外账户流水 —— 其中一笔巨额资金,正是流向了当年查封父亲实验室的那家 “权威” 鉴定机构。
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这颗被视为 “容器” 的心脏,将会是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她抬起头,望向二楼沈聿的书房窗户,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决绝。
沈聿,你等着。我会让你亲手毁掉你最看重的一切,就像你们当年毁掉苏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