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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器官捐赠协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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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别墅的大理石地面冷得像块墓碑。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破碎的十字架阴影,仿佛早已为这场交易立下无形的碑铭。空气里弥漫着雪松香薰与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像极了父亲生前工作的实验室,只是这里的每一寸奢华都浸着虚伪的冰冷。
苏晚跪在客厅中央的波斯地毯上,膝盖硌着暗纹里的金丝线,疼得她后槽牙发酸。羊毛毯下的地暖明明开着,寒意却顺着尾椎骨直窜天灵盖。她垂着眼帘,长睫如蝶翼般覆着,只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下颌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水晶吊灯在头顶流转着冷光,将她耳后的胎记映成暗红 —— 那是母亲临终前反复摩挲的印记,说这是苏家医学血脉的证明,此刻却在沈家人的注视下,泛着不祥的妖异。
“苏小姐,签了吧。”
冰冷的声线从上方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苏晚抬眼,撞进沈聿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他倚在雕花扶手上,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衬得肩线笔挺,指间夹着一份文件,封面上 “器官捐赠协议” 六个烫金大字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文件边缘露出的红色印泥,像极了父亲坠楼时溅在警车蓝白条纹上的血迹 —— 三天前,她在太平间为父亲整理遗体时,分明看到他后颈有被钝器击打的淤痕,绝非警方定论的 “意外坠楼”。
三年前,苏家破产,父亲 “意外” 身亡,姐姐苏晴一夜之间成了沈聿心尖上的白月光。而她,苏晚,这个苏家名义上的二小姐,此刻正以 “替嫁” 的身份,被沈家的律师团围在这座牢笼里。律师们身后的书柜上,摆放着沈聿与苏晴的合照 —— 照片里的姐姐穿着白大褂,脖颈间戴着苏晚送她的四叶草项链,而此刻,那条项链正躺在苏晚的口袋里,沾着姐姐坠海前的咸腥海水。三天前接到姐姐 “意外” 溺亡的通知时,她在停尸房看到苏晴手腕上缠着的红绳,正是沈聿母亲生前最爱的款式。
“沈先生,” 苏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的旧疤 —— 那是七岁那年,沈聿带着苏晴在苏家老宅玩,她被反锁在地下室时,用碎玻璃划开的自救痕迹。“协议里说,捐赠者死后,心脏将优先移植给指定受捐人…… 沈聿先生。” 她刻意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寒光,“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从签字这一刻起,我的心脏就成了您的私有物?”
沈聿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走近几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却像重锤敲在苏晚心上。他俯身时,西装内袋滑落出一张泛黄的病历单,苏晚眼尖地瞥见诊断日期正是父亲去世那天,主诊医生栏赫然签着沈聿家庭医生的名字。男人的气息带着雪后松林的冷冽,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 那是长期服用抗排异药物的痕迹,更夹杂着苏晚熟悉的、父亲实验室里特有的福尔马林气息。她记得十二岁那年,偷偷溜进沈氏集团的旧仓库,曾闻到过同样的味道,仓库深处锁着的铁箱里,似乎藏着浸泡在液体中的人体组织标本。
“苏晚,” 他语气轻慢,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商品,指尖划过她颈间跳动的脉搏,在某个凸起的疤痕处停顿。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为救 “意外” 溺水的苏晴被礁石划伤的,后来才知道,那场溺水是沈聿为了测试苏晴 “水性” 故意设计的。“你只需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沈太太,也是……” 他顿了顿,拇指用力按压住疤痕,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我未来的心脏容器。”
苏晚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恨意。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那温度下隐藏的是对她生命的漠视,是对沈家罪孽的理所当然。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张纸条,此刻正藏在袖口,上面用鲜血写着 “沈氏集团” 四个字,与她掌心的汗渍渐渐晕染成更深的暗红。纸条背面,还有父亲用最后的力气写下的一串数字 —— 后来她才破译出,那是沈氏海外账户的密码,里面流动着无数像苏家一样被吞噬的企业鲜血。
“我明白了,沈先生。” 她接过律师递来的钢笔,金属笔身刻着沈家的家徽,是衔尾蛇吞噬心脏的图腾。笔尖触碰到羊皮纸的瞬间,冰凉刺骨,仿佛蘸着父亲未干的血。协议的条款异常苛刻,除了心脏捐赠,还包括在沈聿需要时无条件配合抽取骨髓、血液等,甚至规定了 “捐赠者需保持健康作息,确保器官活性”。每一条都像一把刀,凌迟着她作为人的尊严。但苏晚的手很稳,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苏晚。签完后,她故意将笔尖重重按进纸面,留下一个深色的墨点,像极了父亲坠楼时在水泥地上绽放的血花。
落笔的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心脏深处传来的冷笑。沈聿满意地收回协议,随手扔给身后的律师。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沈家花园里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冬青,背影冷硬如铁。那些冬青树被修成了心脏的形状,与父亲实验室里培养皿中用干细胞培育的心肌组织纹路如出一辙。苏晚记得父亲曾说过,沈聿的家族遗传性心脏病,是一种罕见的基因缺陷,常规治疗根本无法根治,唯一的希望就是…… 活体心脏移植,而且必须是匹配度极高的供体。
“记住你的身份,” 他头也不回地说,“做好一个工具该做的事,沈家不会亏待你。” 话语落下时,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他藏在阴影里的左手 —— 虎口处有道新鲜的抓痕,形状与苏晴坠海前从她腕间扯下的红绳结完全吻合。苏晚清楚地记得,姐姐坠海前一晚,曾哭着给她打电话,说看到了沈母的日记,里面记载着沈家如何陷害苏家、如何用活人做医学实验的真相,而沈聿…… 他什么都知道。
苏晚跪在原地,直到沈聿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缓缓抬起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也让她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泛着微光的仪器,想起那些被沈母污蔑为 “非法实验” 的医学研究。暗格里的实验日志记载着,沈聿的家族遗传性心脏病,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夺走他的生命,是某种特殊的心脏组织移植术让他活到现在,但这种手术需要持续的 “活性组织” 供应 —— 而苏家,正是掌握着这种核心技术的医学世家。
他们想要她的心脏?
很好。
苏晚低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她的视线扫过客厅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那红色的指示灯与父亲最后一通电话里,监控画面突然黑屏前的红光如出一辙。她知道,从踏入沈家的这一刻起,她就活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但这恰恰是她需要的 —— 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客厅的挂钟敲了九下,声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像丧钟,也像…… 复仇的序曲。钟声每响一下,苏晚就数一个数字,当第九声余韵消散时,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微型 U 盘 —— 里面存着父亲生前最后的研究数据,还有沈氏集团在海外非法器官交易的铁证。U 盘的外壳上,刻着一个极小的蛇形图案,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暗号,也是沈家最恐惧的图腾。
她抬起头,望向沈聿消失的楼梯口,眼神里的温顺早已被彻骨的寒意取代。
沈聿,沈家人。
你们欠苏家的,我会连本带利,用你们最看重的东西 —— 心脏,和你们最引以为傲的沈家,一起讨回来。
地毯下的地暖突然发出 “咔嗒” 声,像是某种计时器启动的声响。苏晚知道,她的棋局,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已经开始落子。而沈聿,这个视她为心脏容器的男人,很快就会明白,他抱在怀里的,不是温顺的羔羊,而是一只能将他拖入地狱的、披着人皮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