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奔向》待日出

19、奔向

　　高二如期而至，白菏除了更加紧张的学习生活，她开始喜欢上长跑。
　　她开始享受跑步，享受心率加速的快感，向前奔跑的每一步，都像是重新确认自己对生活的掌控。

　　高二运动会，白菏主动报了800米长跑，这一次，她拿下了第二名。这放在一年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至于周飏，偶尔能从张恩行的嘴里听到些关于他的近况。
　　他的离开，好想对于这个班级来说，还是不一样的。课间安静了许多，没人在教室后面打球；课堂没人睡觉后，一连好几个月评为优秀班级；当然，那一年，班级痛失了篮球年级赛的冠军。

　　张恩行把篮球扔在周飏的座位上：“MD，要是周飏在，轮不到三班这么拽。”
　　周飏离开后，坐位一直空着。

　　长达两周的篮球赛，白菏都没有去看。听着张恩行的骂骂咧咧，她笑笑，没有抬头，埋头看物理题。

　　林心和马音走进教室，林心长叹气：“周飏要在，冠军必是我们班，去年赢得可精彩了。”
　　林鑫和偷笑，“去年周飏的表白，更加精彩吧。”

　　林心转身，“周飏就是爱玩，他的花边绯闻一堆堆，你见他那次认真了。也就你，一场好好的赛事，你记住的都是什么啊。”
　　林鑫和低声呢喃，“你管我记住啥。”

　　马音扯了扯林心的衣角，“算了，周飏不会在乎这些的，他现在在美国很好。”
　　“真好。马音，你也是准备申请美国大学的是吧。”

　　“嗯，在准备托福考试，和周飏聊过，他很支持我，希望能和他申请同所学校，相互有个照应。”
　　林心看来眼埋头刷题的白菏，说，“你们从小就一起读书，你可以的。”

　　双喜侧头看了眼白菏，只见她抿着嘴，眼睛没有移开卷子。抬头冲林心说，“晚修铃声已经响了，安静快看书吧，不然容易考不上。”
　　白菏终抬起头，和双喜相视而笑。

　　那天晚自修后，白菏还是照常去顶楼楼梯转角处，喃喃低语背诵需要熟记的知识点。
　　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些知识点只是过嘴，没法过脑子。

　　白菏叹了口气，合上书，走到窗边，带着热气的夏夜微风吹面而来，没法吹散她的燥热。
　　她抬头看月，今晚的月亮很亮，她的脑子里全是周飏，她用力闭眼，再睁开。索性还是低下头，想要阻断自己的思绪。

　　她很少让自己想他，可此刻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她不想，却不得不承认，周飏给她带来的所有光，她想抓住，想冲进光里。但她不确定，也不敢赌这道光会永远属于她。
　　白菏知道，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白菏摁下笔帽，在窗台角落的石灰墙上，用力写下，‘ZY’。
　　她用尽全力，让这两个字母深深烙进墙上，以至于笔无法再出墨水。

　　白菏猛然回过思绪，停住手里的动作。无奈摇摇头，她到底在干嘛？
　　她收起笔，下楼往操场走去。

　　跑步吧，只有跑步能让她平静，所有的思绪才能回归到每一个坚实的脚步，每一个砸破胸膛的心跳声。

　　——

　　高三那年的新年，假期非常的短，再浓的年味好似和大家都没有关系，大家都紧绷着神经。就连“天下无敌”群也罕见的，没有闲聊，只有题目的讨论。

　　双喜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这个群里也就周飏能有这个闲情逸致发朋友圈了。@周飏】

　　周飏没见冒泡，反而是张恩行，【他已经拿到麻省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不像我们，战斗才刚刚开始。】

　　白菏退出群聊，打开朋友圈，看到周飏发了一张院子里堆好的雪人的图，配文：“波斯顿的雪人”。
　　张恩行在下面回复：【拉仇恨，建议删除朋友圈。】
　　双喜回复张恩行：【同意】
　　马音：【堆得真好，建议给它来条围巾】

　　白菏的手停在点赞上，最终还是退出了朋友圈。
　　不打扰就是不要给自己希望。

　　“砰”，白菏顺着声音看向窗外。一束束烟花争先恐后地在夜空中绽放，火焰的碎屑纷纷扬扬地飘落，织成一张张艳丽的网。

　　波斯顿的雪，和北京的雪一样软嘛？
　　美国的新年有烟花吗？
　　青州的烟花很美，那就庆祝你考进心仪的学校吧。

　　烟花还是太绚烂，太耀眼。
　　白菏终是拉上了窗帘，带上耳机，单曲循环陈奕迅的《路...一直都在》。

　　“不再后退的时候，
　　不再彷徨的时候，
　　永远向前，路一直都在。”

　　眼泪还是顺着白菏的脸盘滑落，掉在试卷上。她抿紧唇，鼻尖颤抖，用力憋住，不发出一丝声音。她知道只要一张嘴，会彻底卸力，她不允许自己奔溃，她只能往前。

　　——

　　周遥看到周飏就在院子里站着，拉开门，“外面冷，在院子里干嘛。”
　　“看雪。”

　　“进来看吧，白切鸡好了，试试。”
　　周飏熄灭了手中烟，终于转身走进房间。

　　周遥不忘揶揄他，“这是在想谁啊？看雪，别冻着，这可得不偿失。”
　　周飏拉开椅子，坐下，“操心你自己身体吧，毕竟三十了。”

　　周遥翻了个白眼，“得，过年，我大度，不和你计较。”
　　周飏夹了快鸡放进嘴里，鸡肉很软，入口就化了。

　　周飏放下筷子，“一点鸡味都没有。”
　　“这里不是青州，没有走地鸡可以买，你将就下，过年，图个喜庆。”周遥递给他一碗汤。

　　周飏接过，美国能有什么好吃的，他这个中国胃，已经在美国被逼着学会了做饭。

　　“学校申请下来了，你这个假期很长，回国吗？我来给你安排。”
　　“不回去。”

　　周遥诧异地看着他，“不回吗？你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
　　周飏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汤。

　　总是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在美国吗？还是有其他计划，我可以帮你安排。”
　　周飏放下汤碗，“我十八了，不需要你安排。”说完就离开了饭桌。

　　周遥看着他的背影喊，“那是去哪里？你不说，到时候老妈追着我问。”
　　“撒哈拉。”

　　周遥嘀咕，“怎么突然要去撒哈拉。”
　　突然想起茶几上的《Lonely Planet Morocco》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班级气氛开始紧张，很少能听到嬉笑打闹声。

　　马音在白菏的桌子上放了一排巧克力，“请你吃，我申请美国的大学，通过了。”
　　白菏抬头，“恭喜。”

　　“谢谢，和周飏一个城市，都在波斯顿。”
　　白菏点点头，“挺好。”而后便低头继续刷题。

　　2015年的高考在最后一科英语的结束铃声中落下帷幕。
　　教学楼里开始扬飞书本，有尖叫声、笑声、欢呼声。这都在宣告着我们的青春告一段落，奔向憧憬又不可知的未来。我们期待，也彷徨，但勇往直前。

　　双喜在广播中说，“喂，听得到吗？同学们，我们—考—完—了—，我们自由了，真痛快，青春万岁......”
　　“陈老师，三年了，我对你又爱又恨，现在只有爱了；白菏，三年的同桌，我太喜欢你了；哎，林佑城，我更喜欢你，你快，你说两句。”
　　吱——
　　刺耳的声音。

　　“咳，那就祝大家，都前程似锦。”

　　“黄喜喜，你闹够了没，快播音乐......”
　　......

　　白菏听着广播‘噗呲’笑出声，耳边是张恩行的揶揄，“合着就忘了提我。”

　　而后，广播声如潮水般漫过整个学校。

　　是胡夏的《那些年》。

　　‘黑板上的排列组合，你舍得解开吗？’

　　——

　　“高考才结束，就来给你妈看档口啊。”档口的熟客，在等白菏称虾。

　　白菏捞起一大勺虾，水顺着漏勺孔隙滴落，她用力上下甩了甩，尽量甩干水，再装进塑料袋中，放上称。
　　“嗯，在家里也没事。这里是一斤2两，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再给我称一斤的蛏子，这季节的蛏子好吃。”

　　白菏塑料袋打好结，“好的。”

　　“你青州一中实验班的，不用愁，那肯定没问题，有什么目标院校吗？”

　　还没等白菏回答，郑艳就扛着一泡沫箱的冰走过来，“青州师范。”

　　熟客惊讶，“一中实验班，她那个成绩，名校大概不会有问题。”

　　郑艳从泡沫箱中拿出冰块，往鱿鱼上面撒。“无论怎么样，就读青州师范，考差了那就另说。”
　　“为啥？青州师范只是个二本。考的好的话......”

　　白菏称好虾和蛏子，打包好，递给熟客，打断她，“阿姨，你的虾和蛏子，一共48元。”
　　熟客接过，看了眼郑艳，尴尬地说，“啊...青州师范挺好的，离家里近。”

　　白菏看了眼母亲，她只带了一层胶手套，冰块冻手，她时不时甩甩手。
　　白菏走过去，伸手帮忙，被郑艳打住手，“不用你，微波炉叮一下饭，准备午饭吧。”

　　她站直，说：“好。”
　　“今天带了鸡肉，你去隔壁叫你周阿姨。”

　　下午1点半，没什么客人后，终是摆好桌子，四个人围在一起吃起了午饭。

　　周慧英给白菏盛汤，“还有几天就出成绩了，你可以休息下，高考完回来就一直来店里帮忙。”
　　白菏接过，“在家也没事，林胜不也是在档口帮忙。”

　　周慧英笑，“那不一样，他男孩子，耐造。”
　　“我俩从小混到大，一样耐造。”

　　周慧英看向郑艳，“你真打算让白菏就读青州师范？”
　　郑艳边咀嚼边说，“嗯，女孩子家家的，离家里近，当老师也稳定。”

　　“她要是考的很好，那不是很可惜。我和你说，郑艳......”
　　郑艳夹了一块鸡肉给周慧英，“有鸡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

　　林胜看向白菏，她低头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吃着。他知道她不开心，她只要不开心就会食欲很好，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来者不拒。

　　林胜并不清楚白菏想考哪所大学，但他知道，一定不在青州。

　　而他，希望能与她在一个城市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