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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多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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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遇淡定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滚烫茶水入喉,心却被冰封得严实。
“还有一件事,本不应该说给你听的,但是现在好像也只有你能劝他。”
“何事?”
秦遇一听,就感觉离不了秦沅蹊。
“是……朝廷上的事情。秦沅蹊虽然明面上占了那位置,但是暗里不服他的人很多,之前的登基大典进行了一半失败,就有许多人暗中散着秦沅蹊德不配位的言论,再加上他现在一直推脱着恢复朝议,专横蛮断,引得更多人觊觎起了他本就不稳的位置。如果他有心于此,那便没什么事情,但是他似乎无心政事,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必又有大乱。”
秦遇听着,慢慢攥紧了手指,她知道秦沅蹊的登基大典为何失败,也知道为何他一直推脱恢复朝议,原本红润的脸蛋垂在阳光洒不到的阴影中,渐渐发白。
南宫敬灵瞥了一眼,神情微动。
“倒也不必太担心,他手下的人也不少,刑院、清明院、礼院,都有他的人在,他之前打下的根基很扎实,我也会帮你拉拢南宫府的大人,你……没事吧?”
秦遇摇了摇头,轻轻放下空掉的茶杯,朝南宫敬灵挤出一抹笑容来。
“我能有什么事,我回去就同他说一说……”
秦遇尾音扬起,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什么话。
南宫敬灵眨着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睛看向她,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你我之间,有话直说就好。我若能做到,我定倾尽全力帮你,我若做不到,我会直接拒绝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秦遇咽了咽口水,睫毛微动,依旧是慢慢吞吞的踌躇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你一个人,要怎么在北山那么严酷的地方活下去?北山山脉绵长,离此处千里之遥,还有,我去了,一个人,还能回来吗?”
头顶的树梢“沙沙”轻晃,然后归于平静。
南宫敬灵垂着头,似乎在深思,随即点了点头:“去的时候有我引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回来时,尤其是在你引血之后,确实没有一个人生还的可能。可能需要召集一批人,让他人随同我们一起前去,总有几个人,能和你一起活着回来。”
“那你呢?”秦遇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南宫敬灵眸子轻颤,被秦遇吓了一下,冰冷的外表一瞬间裂了条缝,但是很快恢复了原样,连语气都生硬起来。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秦遇忽然站起身,红色衣摆晃动,像是苍白的冬天毫无预料炸开的一簇火焰。
南宫敬灵同样起身,但并没有理会秦遇,转身推开了房门。
在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屋内的寒意漫漫,瞬间将秦遇裹挟,好似有千重万重冰雪直冲她的面门,硬生生地将她往后逼了几步。
“不送。”南宫敬灵冷冰冰地说完,悄然无声地踏入了房门,毫不留情地将大门闭了个严实。
秦遇攥紧双拳,指尖发白,想不到现在,她竟然成了被拒之门外的那人。
心头火起,她心中也生出了厌烦的感觉,瘪了瘪嘴,转身便走。
推开院门,发现秦沅蹊直直地在外面站着,原本塞给他的几根野草不见了踪影,他的手背被染成了绿色,指甲里沾着几点草屑。
“怎么将它‘分尸’了?等得太久了?”
即便心情不好,秦遇还是硬撑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问道。
“我来来回回数了三遍了,你都没有出来。”
秦沅蹊埋怨道。
“我的错,我的错。”
秦遇一边抽出帕子,给秦沅蹊擦手,一边步履不停地朝外走去。
“今晚我想去榴娘那里住,不想回宫了。”
“嗯。”秦沅蹊应了一声,而后单刀直入地问:“他同你说了什么?你真的要去北山吗?为何要你也去?”
他刚才在院外晾了一会,冷风那么一吹,他倒也冷静下来,开始想着虫潮的事情究竟该如何解决。
“原因……你还是别知道了,不过没什么,就当我去北山玩一玩,别担心。”秦遇笑得轻巧。
“那你何时要走。”
“唔……”秦遇作出思考状,刚刚差点就和南宫敬灵吵起来了,倒是忘了前去北山的时间,但是真要到了时候,南宫敬灵自会找她,便故作无事的样子摆了摆手:“忘记问了,等要走的时候他自会找我。不过……”
秦遇摸起了下巴,歪头看着秦沅蹊:“这次你怎么不哭着喊着拦着我,这么爽快?”
秦沅蹊一听,双手作势要来掐秦遇的脖子,秦遇赶紧缩着脖子跳的远了些,洋洋洒洒的笑声像是轻巧的银铃。
秦沅蹊跨着脚步跟上,将秦遇塞进了斗篷下面,沉沉的墨香并着书卷气,流淌在秦遇鼻尖。
“我拦得住你么。”
秦沅蹊在说话时,胸腔震动,秦遇的耳朵都酥了起来,心跳也如着秦沅蹊说话时胸腔的震颤而快速跳动起来。
那我这次多半是回不来了,你还会轻易放我走吗。
秦遇咬住嘴唇,差点将话说漏了嘴。
秦沅蹊发现怀中的秦遇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心中似乎有重重心事。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你是不是也不想去北山?”
秦遇勾起唇角,果然,这个人还是没变,依旧想方设法地拦着,只不过方式变得温和了一些。
秦遇回头瞥了他一眼,就看到秦沅蹊澄澈的双眼,没有一点恶意,只有同之前那样死死纠缠的执念。
“我没有不开心……”
“你当我傻吗,我能看出来。”
秦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沅蹊打断,秦沅蹊的态度强硬,秦遇撇了撇嘴,也不打算和他争执自己开不开心的问题了,而是问道:“我听说你疏于朝政,是吗?”
秦沅蹊眨了眨眼睛,迅速反应过来:“是不是他刚刚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管他说些什么呢,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将恢复朝议的事情一推再推?怪不得呢,成天像个浪荡公子一样跟着我到处跑,原来是该做的事情一点没做。”
板上钉钉子的事情,秦遇还没等秦沅蹊解释,就自顾自地念叨了下去。
“你是不是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上位的?本就民心浅薄,再加上现在这番作为,要是有朝一日,民意统一,开始造反,你岂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秦遇苦口婆心地劝说,忽闻身边的秦沅蹊笑了一声。
她的脸色顿红,瞪着秦沅蹊问道:“你笑话我?”
秦沅蹊立马正色:“不敢。”
秦遇眯起眼睛,打量着秦沅蹊的神色。
他的眼中笑意盈盈,嘴角也是扯不住的弧度。
“你分明就在笑话我!我这么认真的帮你分析,你竟然还笑话我,秦沅蹊!”
秦沅蹊装不下去了,嘴角弯起,肆意笑着,他张开双臂,任由秦遇扑过来乱揉他的脸。
秦遇踮起脚尖,将秦沅蹊的头发头发揉得一团糟,胸口的衣服也蹭的皱巴巴的,斗篷掉了一半,岌岌可危地挂在秦沅蹊肩头。
秦遇看着秦沅蹊被“蹂躏”后的模样,心中有些爽快,但是秦沅蹊依旧一脸笑意,心中一团火又烧了起来,秦遇将这笔帐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你还笑!你那边到底打算怎么办?”
秦沅蹊看秦遇真要生气了,便收起几分笑意,将斗篷重新系起,轻声道:“现在能入朝议事的大臣里,有一部分是不服我的,如果他们暗中统一口径,当众弹劾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压不了,因为我之前确实做过。”
“所以你就不敢开了?”
秦沅蹊摇摇头。
“现在那些人中,本就有人是墙头草,飘忽不定,我需要晾他们一段时间,让他们冷静下来,疲惫下去,让他们自己去想清楚,如果这次没成功,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哦……”秦遇想了想:“那你是在让他们自己冷静冷静,或许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自己退出去了?”
“是这个意思。”秦沅蹊点点头,继续道:“我也在暗中观察着有哪些人日常相较频繁,过于交好的、对我有意见的,我也需要时间……需要时间,让他们不能同时站到朝堂上。”
秦沅蹊的声音像是寒刃,斜插进秦遇心中。
秦遇打了个寒颤,抱着双臂走的离秦沅蹊远了一些。
秦沅蹊一把将秦遇捞了回来,单手环住了秦遇的腰,不让她走远。
“欸,你说赵桉现在在想什么?”
“你关心他做什么?”
“我可没有关心他啊,只是他今天好像被你吓得不轻,你能不能别总做出一副要吃人样子?”
秦沅蹊深思了一会。
“向来如此,父皇即位时也是,面上有一点风吹草动,宫人就吓得不轻,到了我也一样,可我分明就没想那么多,是他们自己吓自己。”
“那现在……你父皇呢?”
“你不用管这些。他现在很痛苦,比死了还难受。”
秦遇心底又生起一阵寒意,能让秦沅蹊评价为痛苦的,说明那老头现在肯定很难受。
“完府之事……我先想着拟一篇通稿,给你们昭明冤屈。”
替你们昭明,数十年前,先皇为掩盖自身恶行、而满门涂炭的冤屈。
秦遇没有接话,安静的缩在秦沅蹊的斗篷下。
深灰色的斗篷宽大,同时包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怎么了?”
“没什么,多谢你。”
“为何要说这般生疏的话。”
秦沅蹊反倒有些不悦。
秦遇扬起头来,扯着秦沅蹊的头发,将他拉的低下了头,淡淡的吻落在了他耳垂:“我偏要说,谢谢你,秦沅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