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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证明给我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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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身身为政党人员,见过受贿行贿的,也被送过礼行过方便,但最后都推拒了回去,以前被各式各样塞钱送卡的她,倒是第一次见古人面对送礼问题的手段。
楚含见挑了挑眉,似是对方终于听懂了自己的话,看着殷君娆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努力把“你不会是落水把脑子摔傻了吧”这句质疑咽在肚子里。
因为,她的变化实在太多了。
以前的皇帝纵然不理解他的行为也不会过问的,只看重自己所想,只注重最后结果,而落水之后的她便是……一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殷君娆查看之余还不忘警惕时不时警惕地回头望着殿外,生怕哪个宫人回来。
回想起先前楚含见在门口与侍卫迂回的画面,心中不禁都替他捏了把汗,“可若是被发现了,你怎么办?这样还是太险了。”
楚含见不以为然,“御前侍卫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二十一两四钱。”
他一边叨念解释着,一边弯腰把箱子中剩下的一件衬底的衣服掀开,殷君娆随着他的动作望去,脸上的表情瞬间跟刚才门口的侍卫一模一样。
又是一箱子底的黄金。
“要是查着了,臣还有这些应该能勉强顶过去。”楚含见把衣服盖上,无奈地把殷君娆快要探出去的身子拉回来,“而且她们也已经收了臣那箱黄金的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以前的她还自诩见过世面,但现在只能说见过但不多。
“你姓钮祜禄吧你?没少贪。”刚才的银票她都数不过来了,现在这一箱又一箱的金子才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超能力。
虽然听不懂什么绿轱辘,但楚含见能听懂后半句。
他既然能堂而皇之的把金银展现在殷君娆面前,就是在变相摆正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臣一个月的月例也只有六两白银和三石粟米。”
他走进殷君娆,压低声音,“臣下面的人月例钱也只会更少,又是怎么给臣行贿的?”
对方言辞犀利,殷君娆的思维也跟着敏锐,她刚才玩笑的表情也骤然有些严肃,她理解楚含见字里行间想要给自己表达六局受贿行贿之事,可是他这满箱金银也并不无辜。
“你想向我证明什么?”殷君娆把那一箱子金锭和银票往楚含见站着的方向推了推,坐直身子用一种打量的眼神微眯而视。
“如果只是想支开芳华殿门口的侍卫,大可不必跟我显摆你自己行贿。”
“所以陛下现在知道臣侍行贿受贿了,要打压弹劾臣侍的尚宫之位吗?”楚含见被对方质问,但丝毫不觉得慌张。
男人慢条斯理地当着殷君娆一脸质问的神色,把银票收回自己的口袋。
显然不会。
可是殷君娆并不想开口承认,只得缓解的解释现状,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若弹劾了你,谁来给我送这些书,想来李祈年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陛下即使知道也要忍着装不知道,因为我对你有利。”楚含见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目前的立场和己观,“换言之,陛下知道有些人对您有弊,但是查不到他们收受贿赂的证据,也只能忍让。”
楚含见猩红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戾气,不着痕迹的隐晦提醒便是给面前的殷君娆上了这第一课,“侍卫会忍是因为她们需要金钱带来的愉悦,臣会忍,是因为需要各宫和各宫保持往来,而劝陛下忍是为保全自身。”
“以往宫中犯了大错的侍郎为了保命总会选择装疯卖傻这条路,这样被打入冷宫起码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只要人活着,就有盼到出头之日的时候。”
以前的皇帝太过隐忍,现在的皇帝又太过着急。
殷君娆纵使有宏图野心,但现在也仅仅被困在这芳华殿中,连看一本书吃一顿饭都由不得自己。
“可这不对,身为皇帝难道不更应该以身作则吗?”收了钱行了贿就表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殷君娆在现世从不敢如此就是怕站错队,一个个阿谀的人嘴里说着礼尚往来,却无一不是唯利是图。
楚含见轻轻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纠结又混沌的殷君娆,轻轻一笑,“从前,有一家主人生性爱色,她荒唐之下娶的夫侍是外族人,外族男子为了讨好妻主只能以色侍人,失了做正室的贤德,被邻里唾骂。”
他顿了顿,“外族人的孩子自然也受千夫所指,但好在最后有了出息,那外族男子才有了挺直腰板的能力。”
殷君娆皱着眉,不知道楚含见突然讲这么一个故事是为了什么,只听对方说着,“至于那孩子是如何从受人唾弃到出人头地的暂且不知,但是能知道的是,他的成功改变了人们心中的好坏与对错。”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殷君娆不由得联想到这句话。
如果这场对弈让摄政王赢了,那不只有这件事,桩桩件件都会变成污点,既然知道不对,不是钻牛角尖的刚愎自用,而是……“如果您觉得这样做不对,就应该去推翻它。”
而如何推翻她,就是一场又一场的争锋对决,一次又一次的忍辱负重,一段又一段的艰苦历程。
殷君娆有点愣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眼神不由得变得复杂。
“奇变偶不变。”这思想太超前了吧……
楚含见在一顿论理之中皱了皱眉,“什么?”
殷君娆这才松了口气,在这女尊社会对方一个男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没什么,只是发现你挺敏锐的。”
“陛下您也变得很敏锐。”楚含见并不觉得对方嘴里的话是夸奖,同样他说出口的话也并不是称赞,“以前忍还是不忍,如何忍都不需要臣来讲解,因为您那会儿还记得,摄政王是不会甘心去挖地宫的。”
“我也不甘心。”殷君娆被他这一句峰回路转的玩闹话逗笑,转念一想又开玩笑道,“不对,我如果失败了是不是就不只是去挖地道,而是躺在地宫里了吧。”
楚含见笑而不语,给了她一个阴暗的微笑让她自己体会,殷君娆只觉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行了,把那金子银子票子都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眼红告你一黑状。”她挥了挥手,拿起桌上楚含见送来的几本书走回内殿。
“其实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的,原想给臣当嫁妆,用不上了才来做打点。”楚含见一边往衣兜里收着银票,一边这才开口解释道,“想来皇后还小臣六七岁有余,这嫁妆越收手越软。”
正准备走进内殿的殷君娆一愣,脸上刚才轻松的表情已然不再,微微侧过头,盯着兀自收拾着金银衣物的楚含见。
直到对方收尾时才开口,“昨日,我与皇后在观星台上说话,你也在场听见了吧?”
“臣最后上去想提醒您与皇后,天色不早了。”楚含见的睫毛一颤,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又很快恢复,“要说听见了什么,只听到了陛下想去覆雨轩,今日来时皇后还嘱咐臣侍要多拦着您点。”
“皇后还嘱咐你什么了?”这个缓和的玩笑并不能讨殷君娆放松,她犀利地发问着。
却对上楚含见一脸无谓,“教教咱们失了忆的陛下一些冬岳的基本常识,便是凤阙的东边是哪儿,再东是哪儿,最东边的庸陵城再东又是哪里。”
气氛在这一刻短暂的僵硬下来,殷君娆看着面前这一个个都是谜团的男人,外表严厉内心又圆滑,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用吗。
半晌殷君娆才开口问,“是哪儿?”
“夏蜀,漠郢。”对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像是已经放弃了演示,更像是从来就不曾想过掩饰,意有所指的又补了一句,“皇后娘娘可不知道。”
在听到这一句话时,殷君娆才知道楚含见今日之举的目的。
他昨日听见了自己的壮志豪心,今日借贿赂之事告诉自己要忍耐而行,知道自己思维执拗,借一则故事让自己推翻摄政王,又在字里行间暴露出来,“你现在是在向我表示,自己并非和皇后一党是吗?”
“因为李祈年可没你这么复杂的思想。”殷君娆转过身正视着他,手中却不禁紧张的捏着那几本书的页脚,“可你这样不是更可疑吗,又偷听我们说话,又阴阳怪气的上来就给我讲一通大道理,怎么会觉得我会相信一看心眼子就这么重的人?”
“陛下可以不信,就当臣今天这弯弯绕绕表忠心的一席话全都是耳旁风。”楚含见也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
他走到殷君娆面前,在对方愣怔的表情之下摊出手,“书也还给臣吧,里面恐怕有会影响陛下的内容,臣惶恐怕担责。”
好啊,这是在威胁自己不得不信他了吗。
正在殷君娆纠结之际,对方看着她这副为难的样子又不禁摇头笑笑,“因为您比之前更多疑更敏锐了,与其让您逐渐发现臣的心思而生疑,不如直截了当地坦诚相见,昨天您不也是这么对皇后的吗?怎么臣这边先发制人,反倒不受用了。”
“那我还真对不起皇后。”殷君娆紧张之余扶了扶额,“没想到这‘坦诚相见’‘先发制人’原来这么磨人性子,他昨天没准儿都被我吓坏了。”因为今天,自己的心都跟坐过山车似的。
虽说如此,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但信任与否是和行动挂钩的,我知道你嘴皮子比这些天我见过的人都要厉害。”
她用昨天对李祈年的话术回复着,把抱着的那群书扔回楚含见手里,“证明给我看。”
我不信任何赤诚真心,我只信能真正助我的矛盾刀枪。
本以为终于有东西可以打发在芳华殿这没日没夜的闲散人生,却没承想是从一个极端过渡到了另一个极端,殷君娆看着楚含见给她带来的丹青字画,一片眼花缭乱。
“这是冯裙下,母族是林场方术官,年十九,三年前初次选秀时入宫,目居尚珐轩,喜好秋日里的枫树,经常去御花园散步,性格严谨内敛安分老实。”
“这个你在醒来那日见过,文侍君,龙佑边防军千总之子,年二十有二,其妹任宫中四方司管事遂荐其入宫,喜欢养宠物,只是性格有些泼辣。”
“王侍君,阳山巡抚王卢之子,去岁国礼祭祀游访扶风时进献入宫,年方二十,儒雅随和,但体弱多病,大多不爱出门,便是你初醒时日也还卧病在床。”
看着一张张形态各异的美男画像在自己的眼前划过,每一个都让殷君娆忍不住多看几眼,楚含见连翻带介绍的已讲述了有半个多时辰,却还有不薄的一摞。
不在覆雨轩,胜在覆雨轩。殷君娆只觉得自己仿佛在逛窑子一般,方才初醒的头几日已经被花红绿草问候的看炸了脑,眼下才知原来那些也才只是一部分。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又怪不得历朝历代都有那么多昏君,即使有前朝和他国的斗争混乱,那这珍馐玉露,辉煌宫殿和后宫佳丽三千就是补偿她前朝费劲劳力的亏空。
楚含见放下手中的丹青,无奈的扣了扣桌面,见殷君娆这才从诸多美男中回神,摇了摇头叹气:“陛下,给你看是让你记,以免日后宫宴上出差池,现在不到午时,还不是翻牌子侍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