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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更是殷君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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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君娆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燃的心火现在俨然浇灭,沾染着口脂的小指这才贴上自己的唇瓣。
回想着那晚百里竹仪给自己涂抹时的触感,虽然颜色火红雍容华贵,却在知道对方的家世后,不再怀疑但难免悲凉。“东西很好,我都很喜欢,回去替我谢谢他。”
殷君娆看着镜中染上颜色的嘴唇,轻轻抿了抿,但还是难以放下紧绷的精神,用言语对着云峥暖和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礼,他不是喜欢研究茶水点心什么的吗?你随便挑点好的拿回去,我不懂这样。”
“奴才替娘娘谢主隆恩。”待云峥回去后,殷君娆也遣走了周边其他随侍的宫人。
即将到了就寝之时,芳华殿内也就只有内殿的烛火还亮着,萤萤火光之下,照着殷君娆的脸庞泛着温柔的暖光。
而眼神却是犀利的。
刚才不让宫人伺候她擦头发,也是为了谨慎,眼下四周已然无人,殷君娆这才撩开左边的鬓发绾到耳后,在湿漉漉的发丝之间,她那颗用墨水点上的痣已然不再。
就如同再被海水冲刷了一遍,回到了那个一颗泪痣都不能相容的时代。
她看着镜子中,与皇帝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人。
刚才得知百里竹仪无依无靠,不管后宫还是朝堂都是顾影自怜,性格倒是儒雅温和,来回走动着,也是后宫中自己相对目前最熟悉的侍郎,希望他的用心竭力只是为求自保。
她那个同父同母的淮王殷若瑶,身份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放到历史的王朝,绝对是掌权者第一个讨伐诸之的对象,能活到现在自然也有心计,表面不闻朝政避世而居,但内心却让人无法揣度。
有幸给以前的皇帝贡献了位子嗣的沈令,此地无银三百两,本身哭诉就像不打自招,却看着愚钝,但不知也是否只是浮于表象,有了个孩子傍身,不知道野心又会如何庞大。
而朝堂上几乎都已经把不知天高地厚写在脸上的李作符,官居二品已是高位,同时身份加之国丈还是皇亲国戚,竟然敢荒唐的让皇帝献祭,更是胆大妄为,这么无所顾忌的放肆显然有更大的靠山。
她的皇后李祈年,身居后位掌管后宫,手握着实权且刻板严肃,如果心思不纯,那前朝后宫的权力几乎收于一家,只是不知道是否和他是母亲同党,而他母亲李作符最终效忠的是……
殷君娆顿了顿,越想心中不免越觉得紧张,眉毛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回想起晕倒之前的朝堂之争,心跳不由得加快,红艳的嘴唇轻启,嘴中喃喃道:“摄政王……殷凌。”
摄政王殷凌,那个自称皇姑的人。
光是摄政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怀疑,更不免殷凌本人有更强的野心。
今日上朝便能看得出来她的势力,上到目前自己所知的二品尚书李作符,且位于管理官员任职调遣的吏部,便是手下任命谁都变得轻而易举。
下到手也伸到了钦天监这种小官,其余为她说话撑腰的更是不在少数,且就目前所知手中还有禁卫军的兵权,这种配置放到以往的宫廷剧中,就是典型的谋反第一人。
再加上今日她与李作符和通一气,刚开始一唱一和引导自己,后面接着话想要推举幼子上位,更是不加掩饰地说她还要摄政,足以看出狼子野心。
如果她有意不臣,又怎会下海救驾……越往深处想,殷君娆不禁全身汗毛直立,眼下“皇帝”没有死,自己在她面前,抑或者任何心怀不轨人前,岂不是倍加艰难。
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镜中那个殷君娆仿佛带上了层层枷锁,身上遍布鱼兽的咬痕,像是在给镜子外的殷君娆一个警示,这就是不慎的下场。
她不会允许自己再死一次,更不会允许自己死了都糊涂到不知何人黑手。
殷君娆闭上眼晃了晃神,在睁开目光一下锁定在了那空荡的左眼下,手在妆台屉子里随手拿出一支尖锐的金簪,上面有着腾龙纹样,打开百里竹仪送来的黑色凤梢。
那原本是用来画眉的,她在现世里画眉总是把眉峰画的尖锐,为的就是让人敬而远之不怒自威。
现下,她用簪子的尖端轻轻蘸取石黛,眼神直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下一刻,她亲手把簪子刺在了自己左眼下至本有泪痣的地方,被激光消痣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疼痛,这一瞬间让她瞬间清醒,也让她刻骨铭心地记住。
那只拿簪子的手垂落,尖端沾染着黑红混合的血色。黑色的墨渍永远留在了那本应该就存在的眼下,她的面目自此与那皇帝再无二样。
从现在起她就是冬岳皇帝,但更是殷君娆。
当日早朝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殷君娆本想去亲自去太医院看着煎药,生怕出个什么好歹,结果却被侍卫拒绝,多方打听才知,自己当日晕倒之后,摄政王居然以大病初愈为由将自己几乎软禁在了芳华殿。
今天是她被关在自家宫里的第三天,因为知道宫中禁卫军也是殷凌的人,殷君娆不想硬碰硬,也甚至自己目前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只能灰心丧气地离开。
这让她如何开展自己的势力,别说跟摄政王斗智斗勇了,眼下自己连门都出不去,看着带刀侍卫腰上的佩刀,她才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收回兵权的底气。
如果不是用来压自己的就好了。
殷君娆在正殿的龙椅上躺着叹了口气,身边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物件,也寻不得任何出去的机会,只能盯着天花板上五光十色的琉璃瓦发呆,冥想着看能不能找到突破点。
百思不得其解,别说有侍卫守着,这芳华殿里小到一个打扫擦地的宫人宫人,大到每一个抱着探病为由,来和自己耍心眼试探的外人,每个人她都不放心,生怕下一秒谁的袖口中就掉出一把砍刀来。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到心中的怀疑,门口似乎有什么动静,“皇后娘娘倒!”殷君娆坐直身子眯着眼睛一看,只见皇后身着一袭简单的红色常服,看着与往日无差,后面跟着拿着东西的楚含见。
还说呢,这两天她因为李作符的事心中有疙瘩,没少回了皇后的请安问安,便是再无聊也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蹚这趟浑水,只是眼下自己就在正殿,跷二郎腿的姿势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无法用病痛缠身推脱。
一味地回避也不是办法,李祈年是目前她在无法出门的情况下,唯一能了解的敌对信息源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摆正神色,眼神比往日不由得多了几分犀利。
不仅皇后跟着将至,她注意到身后还跟着拿着物件的楚含见,两人平日里看着都是蜂不离影的倒也没什么奇怪,可不知是不是殷君娆的错觉,她怎么看着楚含见今日打扮比往日隆重了些。
原本光秃秃的乌纱帽眼下带上了些簪花,中间还有颗光泽鲜亮的鸽子血镶嵌点缀着。
身上也不是往日刻板的尚宫的官服,虽然打扮得有点像后宫侍郎身边的首领宫人,但还是有着别样的风采。
别说殷君娆,刚楚含见这模样,李祈年也是自进宫封后以来第一次见,内心都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臣侍给陛下请安。”李祈年在距离她四五步位置停下脚步,规规矩矩行礼。
事情不能做绝,殷君娆虽然怀疑李祈年,明面上表演出来恐会打草惊蛇,“免礼。”
她起身抬着李祈年的胳膊把他扶起来,这下更是靠近楚含见,发现对方的脸上甚至似乎都敷了粉。
抬眼起落间,李祈年也注意到了殷君娆细微的变化,朱唇粉面不见病容,尤其是那明媚姣好的薄唇,已然染上了前些日百里竹仪送来的口脂颜色。
而她的眼神,也一直落在楚含见的身上。虽然这正是自己的目的和所愿,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别别扭扭。
想着李祈年忙用言辞掩盖自己的情绪,“陛下的病近日看着好了许多。”
“楚尚宫几日来也比往常好看了不少。”她毫不掩饰的提出自己内心的疑问的相反,意有所指的语气让李祈年和楚含见都为之惶恐。
楚含见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臣不能与陛下相提并论,请陛下收回前言。”
听着楚含见略带生硬的言语,李祈年顿了顿神,不着痕迹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陛下,臣侍是带着楚尚宫一起来送些首饰物件的。”
说着,眼神示意他把手中的屉子捧到殷君娆面前。
正如别人所看他那样,李祈年对后宫的法度严明到别人都说他古板,可到了自己这儿,他的古板也同样把自己圈禁,故步自封。
当不了皇上的丈夫和那朵解语花,平日里主动每次觐见不是有事需要决策,要么就是探病,还有那变相的侍寝……
他也深知自己现在被殷君娆怀疑着,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向比自己低位的嫔妃学着献媚之道。
前几日对百里竹仪的嘲讽眼下更像是在讽刺他自己。
殷君娆低眸瞅了瞅那一屉子的物件,本来暗淡的眼神直接被那珠光宝气闪瞎了眼,“怎么最近你们一个个不送饭了,都改成爱送这些。”说着,她伸手拿起一株龙凤祥云步摇摇晃着流苏玩笑。
皇后到底是皇后,抛开别的不说,百里竹仪的首饰都以清雅为主,倒也符合他的气质,而李祈年的金钗银簪雍容华贵,虽然他平日也打扮得颇为简朴,但穿衣用料从来没有失了中宫的气度。
李祈年知道对方的“你们”说的还有百里竹仪,眼下殷君娆的妆容粉黛也无一不出自那日的妆匣之手,想着殷君娆喜欢,今日之礼也不失为坏事,自顾自地安慰着。
“贞贵君前些日子进献粉黛颇得圣心,臣侍就也遵圣意寻了些珠宝首饰来。”李祈年不掩饰自己用百里竹仪的想法借花献佛,看着还在垂头的楚含见,“楚尚宫儿时陪伴陛下多年,想来了解陛下的喜好。”
儿不儿时的她不记得,她只记得李作符在朝堂上出言不逊把她骂晕的那件不堪近事。殷君娆对他们的解释不予理睬,一边摇晃着步摇,一边随口说着,“行,谢谢。”
送上门的东西不收白不收,即便皇后并无二心,殷君娆更是得要一碗水端平,平日端水都是送礼,没想到当了皇帝端平碗都要收礼收到手软。
只收了贞贵君的胭脂水粉,却退回了皇后的金钗钿合。
本身自己在前几日刚醒的盛怒之下就已经暴露了对李祈年的怀疑,再要是退了这礼,更会打草惊蛇。
想着,殷君娆聊表寸心,尝试想着把步摇插进头上的发髻,以表自己同样的接纳,“我这就戴上看看。”她拿着步摇的手在头上边摸索,边说着。
可她的头就跟一座城堡一样,也不知道宫人怎么给她盘的发髻,一手下去摸不到一块空地,勉勉强强地终于在李祈年和楚含见怪异的眼光下把步摇插了进去,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竖着插在头顶,就戴了个避雷针。“唉。”李祈年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敏锐多疑的殷君娆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可现下看,他还是觉得有些……生龙活虎。
“不……不好看吗?”不好看但是也请你骗骗我,好让我别那么丢人。殷君娆尴尬地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伸手想把头上的步摇取下来重新梳理。
李祈年走上前,在殷君娆再次特殊的妆造之前,取下了那根位置怪异的不要,“好看,但更要兼顾得体。”他说着,从匣子中又拿出一根简约的镶金珊瑚笄,“龙冠为主位,旁的首饰该选些……”
他下意识给殷君娆挑选梳妆,却在刚要戴上的那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在殷君娆的疑惑中把笄簪放下,“首选什么?这根也挺好看的。”
“没什么,臣侍只是自觉手脚笨拙。”李祈年突然自谦道,眼神暗淡之下让殷君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对方把身子旁的一侧,“还是让楚尚宫替您梳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