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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卖艺之妓 ...

  •   康熙六年,是清朝皇帝玄烨开始亲政的那一年,他十四岁了,听闻其在朝堂中已慢慢掌握实权,也学着处理了不少重要国事。

      而我却因为当今皇帝的父亲顺治,以及顺治的走狗将我贬为奴籍,堕至青楼。虽然并不是皇帝直接将我罚入青楼,也是他们间接害我沦落至此。

      青楼和妓院是不同的,在青楼学艺的日子自然比卖身的妓院好过,我险些做了底层的卖身妓,还好初到娼馆就有人相中了我,对方无意间捞了我一把。

      原本娼馆里的老鸨儿,暗中接了别人的指示,要直接把我收入窑子里折磨,不仅得学习丫鬟做的苦力,还要学那些腌臜的事儿尽快接客,方便服侍那种喜欢小丫头的王八蛋贵客。

      不过那天鸣绣坊的大鸨母,也就是娼馆老鸨儿的亲姐姐,她带了些相貌寻常又始终学不好琴棋书画的女孩子过来,她正烦恼地和鸨儿妹妹交接事情,想卖掉那些她认为不好的女孩子进娼馆,不必再留在坊里浪费时日了。

      鸣绣坊的大鸨母与娼馆鸨儿谈着事,忽然见到了我,她起先发愁又犀利的眼睛都亮了。这个眉边有颗红痣的女人一眼就看中了我,她一边从她的亲妹妹那边打听我的身世,一边又问我的话,像是在逛宝库挑上等物品似的,接连问了我们好些问题,便于更加了解我……

      大鸨母逐渐获悉我原先是官家小姐落入泥潭,又见我相貌小家碧玉,并且眉眼依旧保持倔强和傲气,身上有淡淡的清冷气质,还懂琴棋诗画的基础。从一开始她就上下打量着冲我目露赞赏的眼神,直夸我是好苗子,便打算培养我做清官艺伎,以后再高价卖出给贵客或者留在坊里做事也不错。

      那眼神精明并穿着不俗的老女人为了确认我会琴棋诗画的事,她当场考验了我。虽然我往日在家中贪玩,但是要学的东西从没有遗漏过,我素来是先很快完成学习之事,才会跑出去玩。我未曾想过所谓的文化能害了我们全家,竟然也能救自己一把。

      大鸨母向她的鸨儿妹妹要了我,一副寻到宝的欣慰模样说:“我们教来教去都教不好那批木讷的女孩儿,气得我头痛,没承想是老天爷把好的苗子给我留在后面,我那里有几个聪明的漂亮女孩儿,再加上这小丫头,我总算是凑齐了几个能培养的标致小姑娘。我瞧,也不用特别麻烦地去教她了,费心还是要费心培养得更好。这丫头从小在家里已经学得周到不少,坊里若能有这样的清倌儿那撑得住场面,难得的是,她既有出身读过书的文雅之气,又有活泼感不怕生,还没有俗艳的风尘气息,以后得继续保持如此,那些客人保准喜爱这样的姑娘……”

      这老女人之所以夸我那么多话,是在态度上跟妹妹表明要定了我。老鸨儿因为不好得罪让我做卖身妓的满洲贵族,她左右为难与大鸨母商量此事的难办之处,最后妹妹拗不过姐姐,还是把我交到了姐姐手里。

      大鸨母便叫老鸨儿不用怕,倘若那边再来人查看情况,便找个与我身量差不多的害病死掉的丫头糊弄他们就行了,特别是那种满脸杨梅大疮要死的小姑娘。办事的人哪里清楚记得李小姐长什么样子,丫头真要浑身长了大疮说不定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了,更何况是他们那些粗糙的男人。

      娼馆里面有好多得病死掉的卖身妓,再加上她们吃不好、睡不好并且成天伺候各种各样难缠的客人,早就被人折磨得面目全非,有姑娘生病或是营养不良到与女童的身材差不多,非常可怜。当然这些事情,都是我在鸣绣坊学艺待久了以后,才慢慢一点点了解到。
      我是很同情她们,心里为那些底层女孩儿悲惨的命运难过,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始终幻想,有一天,她们所有女孩儿都能得到拯救,一个个脱了奴籍从良,光明正大地在阳光里生活,我们会变得强大,从此世间不再有娼妓。

      大鸨母和小鸨儿俩姐妹同其他势力一起经营着两家风月场所,大姐主管的是青楼的女孩子们,教清倌儿们卖艺挣达官显贵和文人墨客的固定大钱,还有红倌既卖艺又卖身也很能捞钱。二姐管的是娼馆里的妓子,那些让我怜悯的姑娘主要频繁卖身赚快钱,所以她们面对的什么样可怕的客人都有,除了白嫖的穷人和无赖,基本来者不能拒。

      鸣绣坊和娼馆两边有时候会互相合作。比如若娼馆的生意不好了,大鸨母会派些卖艺的清倌儿或者红倌过去帮那边招揽生意。而鸣绣坊不听话且总逃跑或教不会的女孩儿,就会被他们惩罚到妓院直接只卖身。

      大鸨母在鸣绣坊模仿了培养扬州瘦马的经营方式栽培我们。我们的这个老鸨妈妈不只在鸣绣坊培养清倌和红倌,她其实也有权利同时管着只让女孩子卖.肉.体的娼馆,那老鸨俩姐妹虽都是老板,但总的来说姐姐管得更多。
      对比娼馆那些姑娘被恶鬼欺负的地狱惨景,青楼里的上好待遇可以称得上千金小姐住的地方了。
      鸣绣坊里才貌双全的花魁姐姐和名妓姐姐所得到的待遇非常好,她们不仅有单独的奢华房间,还有贴心丫鬟伺候。因为她们长期接待贵客,积少成多攒下了很多银子足够赎身和养老了。毕竟那些贵客想见上她们一面都要花很多银子,或者经过她们的诗词考验才能与美人才女幽会。

      连大鸨母对待摇钱树都十分客气,平时待她们亲热如亲女儿似的,她们在物欲上想要什么,做妈妈的都尽量满足她们。不过她们想赎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这鸣绣坊背后的主人听说来头不小,似乎很有权势。他们不放人,她们就算有钱也走不了,除非其他有权势的贵客想赎走她们,坊里自然不会拒绝这种人情和金钱的交易。

      鸣绣坊的花魁通常比较早地被贵客赎走,也有人继续留下来挣钱的,如果名妓们年纪大了,青楼也会物尽其用地打发她们,总之能从她们身上捞到最后一笔巨额赎身钱。
      我才到鸣绣坊的那几天,大鸨母就把那些花魁和名妓的待遇展现给我看了,目的自然是想激励我识相点也做个才艺高超的名妓,继续过上小姐一般的日子。她觉得我这种一朝落魄的官家小姐,一定还是比较心高气傲,虽入奴籍,也不会甘愿去过那些可怕的贫穷又被人折磨的日子,有好的路子可以选,怎么会不知上进呢?

      我们这些小丫头在鸣绣坊要学的技艺实在太多了,大家必须得精通琴棋书画和歌舞弹唱,更要学会交际应酬,但对我来说不算很困难,我本身从小就对这几门技艺较有兴趣,除了歌舞,我在家里的确早就打好了很多艺课的扎实底子。我从小想学什么,父母就会给我请来城里最好的老师,我不想学的地方,他们也会坚持教我学下去。至于交际方面,娘亲作为官夫人带我与贵妇们应酬的时候,提前教了我足够的礼仪。

      可是我刚到鸣绣坊忙忙碌碌学习那么多课程时,我的精神和躯体累极了,并且自己完全不习惯这样陌生又操劳的生活,我的内心接受不了从小姐贬为奴籍妓女的落差,心里自然万般不愿意做卖艺之妓。

      我虽然忙着学习技艺,但是脑子里还是不停地胡思乱想。我更接受不了我成为了一个如浮萍似的孤女,自己接受不了爹爹被砍头的结果,接受不了护卫们全死了,接受不了府里上下散的散、死的死,我还最接受不了自己不知娘亲、妹妹、弟弟和林姨娘是死是活,她们在流放的路上一定不好过,糟糕的环境容易危及生命。有朝一日,我是否能再见到我的家人们呢?
      这一切对我来说委实度日如年,痛苦万分。
      我夜夜被不同的噩梦惊醒,梦里全是清军抄家、爹人头落地和全家人变得凄惨的模样,想起这些过往,有时我在白日也忍不住落泪,还好坊里有位柔姐姐比较照顾我,时常温声细语地宽慰我。因为她也是从汉军旗的官家小姐,遭遇奸人陷害,最终贬为奴籍做妓,所以她说话总能说到我的心坎儿上。

      我初到鸣绣坊横竖待不下去,不禁开始谋划逃跑。我没缠足跑得挺快的,却总被他们很快发现并抓住,这里面的护院打手和龟公都把我们看得太紧了。

      我逃跑好几次都没成功,大鸨母还吩咐下面动手的人把我打得半死,于是我这才想起娘亲、爹爹和祖母当初惩罚我时,常手下留情的好意。

      我最后一次逃跑的那天,怒气冲冲的大鸨母差点将我罚去隔壁娼馆做卖身的底层小妓女。她总这么吓唬我,其实我知道她内心舍不得她看中的好苗子,能尽量培养我就还是没有放弃。
      她来探望浑身是伤的我时,絮絮叨叨地劝说:哟,小清梧,你还当你是大小姐呀,啧,我就把你当我的大小姐吧,可你别忘了你如今的艺名是清梧。你说你在咱们鸣绣坊不愁吃、不愁穿,还能过点小姐的日子就知足吧,你现在可是奴籍身份的罪臣之女,你在青楼好歹还能有个户籍,有安身立命之处。你如果单独逃出去了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清兵抓起来继续罚去流放!你家犯的事在外人看来罪大恶极,就算你去寻找家里人以前的朋友们帮忙,谁还敢再收你,收下你也是连累他们自己,说不定他们又把你交出去了。我如此大发善心将你和生疮死掉的丫头换了个身份,你留在鸣绣坊学艺,有一技之长安稳生存下去,不好吗?小妮子何苦来哉,总是要跑,我也舍不得打坏你,可是你不长记性啊。我是真的惜才,你长大了不想卖身我也不逼你,你做清倌卖艺的话就挺好了,你在琴棋诗画的每方面都有天赋,长相也不错,很是难得。咱们鸣绣坊的规矩就是技艺重过相貌,今后,你踏实待在坊里,把技艺学好了比什么都强……

      谁知道她日后是不是不逼我卖身,她们这种人的话,只是拿来哄骗人的。我便抽噎着捂住耳朵说,我就要被清兵带回去流放,跟我娘他们死在一处!

      我只顶了这一句嘴,就疼到继续趴在床上默默流泪,因为身上被他们罚打的伤痛和心里的苦楚,让我止不住眼泪。
      大鸨母给我上药时,缓和了态度说的这番话,我大多听不进去,后来她皱眉抽了我一巴掌并骂我不知好歹以后,便叫了跟我有些亲近的柔姐姐过来劝我,我才慢慢听进去了。
      柔姐姐有一句话让我不得不承认,她说,我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能辜负他们和那些保护我而牺牲的人们呢?

      大鸨母对我们总是费尽心思地恩威并施,她日益改变我那些反抗的想法,不停地告诉我们外面的环境有多差劲,让我们最后心甘情愿地留在此处,将这里当做乱世的避风港。
      那个老女人还知道我讨厌缠脚,她便威胁我,如果我再逃跑,她不只是要把我卖回她妹妹的娼馆,让我迟早生疮死在丑男人的身下,还要把我的脚缠断再也跑不了。她派柔姐姐老给我讲道理并抓住了我的种种弱点,我逐渐开始本分地学习琴棋诗画和歌舞弹唱,终于不再闹腾了。

      不过大鸨母怕我是一时装乖,日后趁他们放低戒心保不准再想跑,某次她真就吩咐好几个下人一起按住我,作势要给我缠脚,这老女人冷笑着说是这样就跑不快了。我飙泪挣扎着求她,并发誓保证再也不跑了,她才勉强放过了给我缠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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