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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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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国破后,我们归降的一家住到了清国皇帝赐予的新宅,此处在我的记忆里布置得宛若仙境,像海棠仙子在九重天上所住的满是鲜花的洞府。
听说在我尚未出生之前,他们于明朝的家里早就种满了我娘喜爱的海棠树,也把第一个家宅打扮得让人身处其中,就忘记许多不愉快。
不过我娘初到清朝做官夫人,已经没有心思再看什么海棠花,爹本想在院子里再次为她种下此花的树苗,却遭到情绪异样的她斥责了一番,她并痛斥他不为非常多被屠杀的无辜百姓哀悼,竟还想着什么花花草草,她一想到这些惨烈的痛事,可是连饭都吃不下。
他虽然有些委屈,也没有与她吵架,只叹了口气说是为夫知道了,就把家里打扮得素净点默默为百姓们哀悼,谨遵夫人教诲,眼下不种花就是了。
自从改朝换代后,我娘在清朝做官夫人与满洲贵妇周旋,她浑身都感到别扭,她也讨厌极了梳着辫发盘头并穿一套满族服饰的模样,她有时候便不见客在屋里闷着,总是想起不堪的往事,甚至默默气哭,其哭声大多比较低声,断断续续的。府里的女眷们都轮流陪伴在侧安慰夫人,后来直到我的出生才缓解了她那些糟糕的情绪,她便把注意力逐渐都放到了我的身上,不再整天想着各城的屠杀、过去发生的事情和新旧的耻辱。
父母亲一起为我取名李是棠,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棠字,是海棠花的棠,娘亲这才又有了观赏海棠的心思。由父亲费心讨母亲欢心开始,他再次在李府种下了一棵海棠树苗,先试探着把海棠苗搬到了娘亲的院子里,他见肝气郁结的她这次没有损他,他便与她商量,等我长到能走路后,他们带我亲自种下更多的海棠树吧。
这一次,我娘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声,她抱着襁褓中的我,分别对我们父女都微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
在我长了几岁以后,一家人便带着我一起在院里和院外都种了好多棵海棠树,林姨娘也带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妹妹和弟弟,愉悦地参与为我种树的事。我犹记那段阖家欢乐的日子,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多么的温暖,尽管我知道他们更多的是为了搏娘亲一笑,我同时的确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
那时二妹和小弟弟年纪尚小,来不及深争父母对孩子的宠爱,他们只知道争着种海棠树。林姨娘对他们说,这主要是为夫人种的花,他们应该一起孝敬母亲和长姐,认真种树。
我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种树劳作,使得大家有了不少欢声笑语。我们家的海棠树在每年盛开的时候美丽极了,满院的花朵在骄阳的照射下如璀璨烟花,海棠花和自然光芒相衬相映,繁花仿佛散发着神圣的光辉,简直震撼人心。一朵朵粉白相间的海棠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倘若人们凑近了闻一闻柔美的鲜花,自然是香气扑鼻,但海棠花的香味也不算浓郁,经风一吹,我们的宅院之间就充满了断断续续的淡淡花香,闻起来很是舒心。
在海棠花盛开的春夏季节,我甚至想变成小蝴蝶住在不同的海棠花里。有时我与二妹和弟弟会假装自己是修仙的蝴蝶妖精,彼此肆意地玩闹起来,还会分配和抢夺诸多海棠花房,因为我们认为富贵的海棠花集天地灵气。我带头假装千年之后过去了,三人割据一方,自立为仙王,再是佯装蝴蝶仙子为争海棠树打起仗来。
在我们玩乐打闹之间,我说出了一些不该炫耀的话,即便是韶妹妹和元庆弟弟最后清楚地知道,这都是一家人为我种下的海棠树,羡慕的他们不仅没有嫉妒,还声称,等他们长大成家了,也要在自己的院子里再种下海棠树,就好像姐姐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一起玩一样。
我知道这是林姨娘引导他们的话,但是我听了还是很雀跃。我每每看到满园的海棠树,就会想起全家人待我的宠爱,所以我们家的海棠树也是我此生耀眼的骄傲。
可是我热爱着的海棠树在顺治十八年的时候,都被无情摧毁了。
那天,十岁的我在房间里学着亲房堂姐对镜贴花黄,忽然来了一群头顶金钱鼠尾辫子、穿着甲胄的男人们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开始翻箱倒柜,我便上前阻止说:放肆!你们不要翻我家东西!我乃将军之女!
因为我单纯地以为,我在偏房偷玩堂姐搁在我家的胭脂,这些莫名其妙闯入的清兵没认出我来。
可他们毫不留情粗暴推开了碍事的我,并嘲讽道:啧,还以为你是小姐呢?不过阶下之囚,奴隶罢了,你爹都要人头落地了!
他们有的嗤笑停留片刻,有的面无表情做事,有的急匆匆走来走去……但清兵都在房间里外不停地穿梭着,他们一边翻找什么东西进行抄家,一边好似在看我笑话,其实他们没有多注意我,只忙着专心做事。
我在天崩地裂般的冲击之下,只觉得他们都在嘲笑我。这群清兵再三督促彼此搜查仔细了,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沾了叛国罪和明史案都别想活着离开,还有清兵污蔑我的父亲——李萧生投降是假,分明是前朝余孽,与前明的人里应外合勾结起来,他是南明的细作通敌叛国……
他们在府里正好翻出了几件我和娘亲私藏的华美汉服,这几件汉服后来也成为了满大人攻击我父亲的所谓的证据。当初我娘舍不得汉人的精魄之一,她作为成年的官夫人不能再穿汉服,不过她熬夜做了几件汉服睹物思国,更希望我至少能穿一穿家乡的衣服,她试着给我穿了几回汉服后,就准备烧毁衣物为妙。
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服饰,在见到古典雅致的汉服后,我才知道衣服的美丑,知道满族的打扮和服饰猥琐又丑陋,丑得我都不想再穿它们了,只想穿上汉服裙子玩上一整天,并且希望往后一直穿下去。
我娘勾起了我对汉服的兴趣,却不许我再穿了,还要毁了它,也要毁了她给自己所做的最后一件汉服。
她说,我爹在朝中为官不容易,虽然我年纪尚小可穿汉服,但是那些不满我爹的满族官员或许会以此作文章,棠儿穿过就好了,以后尽量不穿为好,免得我将来长大了都舍不得汉服,不肯换下它们,那就难办了。
是我哭闹着把这几件美丽的大小汉服,都强行保留了下来,娘亲见我这样喜爱汉服,便欣慰地心软随我收藏了,只要求我大多数的日子还得继续穿满族服饰,在严酷的环境里安稳地生存下去。
等家里出事且清军翻出汉服的那一刻,我还以为是我私藏前朝汉服导致的灾祸,当时我并不清楚,不是我的错误导致整个家被抄,我一时之间吓坏了,充满了强烈的恐惧和负罪感。
后来在李家军李义的解释下,我才从这种罪恶感里慢慢走出来。我的随从李义说,他们连小孩子偷藏的舍不得丢的汉裙也拿出来大做文章,是那些满族官员对我爹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因为他们不只污蔑我爹纵容我娘穿汉服,还可笑地传谣言说,制作那几件汉服的布料,是当年明宫里的崇祯皇帝和孝节烈皇后周氏赐给我父母的东西,保不准我们家还用前朝的赏赐之布做满族之衣,成心羞辱他们的服饰。
各种谣言愈演愈烈,将我们置于死地,再无翻身的可能性。
那年稚嫩的我,同时真的以为是这几件衣服导致家里出现大祸,从而每晚噩梦惊醒,彻夜难眠,小小年纪甚至已想以死谢罪。最后我初到鸣绣坊经过某位姐姐的劝解和宽慰才想通,虽然清朝禁止汉人穿汉服,但是保留一件妇女汉服和几件小孩子的寻常衣服,后果也不会这样严重,是他们那些排挤汉官想害我爹的满大人,要把什么罪名都扣在我们家头上。柔姐姐和李义大哥皆说的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抄家当天,在清兵翻出那几件汉服的那瞬间,我下意识想护着娘亲和嬷嬷一起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血汗汉服,我娘为了向嬷嬷学习做好家乡的衣裳,她十个手指头都扎破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那么用心地学刺绣,她儿时学女红都只是为了在长辈们那里蒙混过关。
对于娘亲大人亲手辛苦所做的衣裳,可是我压箱底的宝物。平时,我甚至不许是韶妹妹触碰我的小汉服,她见了母亲给我做的一套套汉服裙子可羡慕了,于是一心求我给她穿一次就好,我只答应等她下次生辰的时候再给她穿,可惜童年的她没能等到这个生辰愿望。
清朝严格地要求汉人剃发易服,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伤亡和屠杀的惨事。就算是小孩子没有被严令禁止穿汉服,怕事的林姨娘也不敢给是韶妹妹做此衣,只从小给她穿满族服饰为妥当。
我负隅顽抗护着汉服的时候,其中一个清军狠狠地推得我一头撞到柜子上,我们府里有个娘亲收留的痴傻小厮阿明,便即刻来帮我了。当初清军入关,他家连小女童都誓死抵抗敌人,他的全家都已经被杀了,除了软弱的他投降了,自从受了如此大的刺激后,阿明这才变得痴痴傻傻,但还是能干点活,我娘瞧他可怜,便将其收入府中做事。
我们府邸那些小厮和丫鬟除了原本就有的,还有不少都是我娘收留的在满洲贵族手里死里逃生的汉人。后来家里实在收不下过多的汉人,就把他们安置到了桩子里去干活儿。再后来,家里只能做慈善接济那些可怜的百姓……
当我被清军推得撞到脑袋,头疼到眼泪直冒,呆子小厮见状,方才大梦初醒一般,他痴傻的模样逐渐变得正常,终于比较神清目明。他眼眶发红似乎回忆起什么,忽然忙冲上去一边咬了清兵几口,一边胡乱地殴打他们,嘴里模糊不清且撕心裂肺地喊着:你们别动我妹妹!冲我来啊!你们还我妹妹!妹妹……妹妹……
阿明一向很喜欢我,因为我不嫌弃他,还爱跟他玩,他也把我当做了妹妹。可没想到疯傻之人的突然护主,导致清军直接拔剑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吃痛捂住喉咙跌坐,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涨红了脸有话说不出口,便急急指了指我又颤抖地指向外面:“跑!”他蹦出这一个字时,嘴里和喉咙都喷出了更多的鲜血。
府里的下人们平日都忙着做事,爹娘和林姨娘经常也忙碌各方面的大小事物,妹妹和弟弟则听话用功学习,只有阿明最常陪着贪玩的我,不过我念书和学才艺都有天赋,在学业上交得出成绩,父母才对我没有那么严格,他们见我和阿明玩得开心,往常也一笑而过。阿明总亲热乖巧地叫我妹妹,就连我晚上在房间里睡觉,他都夜夜守在门外的地上,不肯回去睡,也不肯挪窝……他还会碎碎念地说,妹妹,哥哥守着你呢……
平时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偷偷塞给我,见我收下且高兴,他就痴痴傻傻地对我笑,有时还要热烈地鼓掌。我逐渐就没把他当下人,也把他当做了哥哥。反正我很想要亲姐姐和哥哥,可惜我是家里最大的女儿。
阿明遭清兵恶劣割喉当场诛杀,我顿时吓傻了,脑子里全是我们过往的一切,鲜血淋漓的现实和过往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我。我想扑过去哭喊一声阿明哥哥!可是身为罪魁祸首的我莫名动弹不得,我一时既扑不过去,也喊不出来,只不停地哆嗦痛哭。
我为阿明哥哥失声哭泣的片刻,府里的一个嬷嬷赶忙进来并扶起我出去,劝道:“哎哟小姐,您救不了阿明了,还有房间里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保命要紧,你还是救你自己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快出去找夫人会合。”
嬷嬷焦急带走我去会合的路上,她又看见清军拎着她儿子的衣领凶狠问话,便吓得迅速去帮忙了,同时就把我抛诸脑后给忘了。
而我缓过来能自己走动后,便擦泪喘息着到处寻找爹娘,此时,我怔忡地看见了整个府里天翻地覆的场景,我愣在原地又开始微微哆嗦。
有很多李家护卫干脆杀气腾腾地朝清兵反抗起来,他们刀光剑影,打打杀杀。家里每一处都是一片混乱,府里的人们呼天喊地,清军抄家将我们大部分的东西翻得到处都是,也粗鲁摔碎了不少物件,大家还因为人心惶惶而乱作一团,导致有几处无意间起了火,整个将军府不复往日的繁荣兴盛,此处变得硝烟弥漫,如同恐怖的战场,地上已堆有血流不止的尸体。
府里的门上都被清军逐渐贴满了封条,那些清兵也践踏着我们心爱的海棠花,鲜花落了满地很快被踩死并且枯萎,好多棵海棠树苗也遭他们蓄意砍断,至于已经长大的海棠树经火一烧也燃了起来。
我在人群中才远远见到娘亲,她下意识想来护着我,可想起什么,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便在无形间推开了我,她早就命令会武功的李家护卫寻找并带走我。娘亲本要求护卫把我的妹妹和弟弟一起带走,可是现场因为大家反抗打起来的混乱,护卫一时没找着他们,彼此错过了时机。
我想张嘴喊娘的那一刻,武功高强的领头护卫李义就捂住了我的嘴,他奉将军夫人之命,趁乱将我带走逃离,至于我娘便陪爹在最后的反抗之中,即将去面对清帝的惩罚了。
爹主要先被清军抓走,我压根看不到他。我在护卫李义的身边挣扎,我哭着说我要跟家人死在一起,他不肯,只管携着保护我的一些人手,就此带我拼命逃跑,逃到了暂时能躲避危险的地方。
中途我松了态度,止住哭泣说,我想见爹娘最后一面,都不行吗?
李义却为难地讲:“改日,我可以偷偷带你去见你娘最后一面,但老爷那里……夫人说了不要让你看见你爹被砍头的样子。”
“可是你现在救得了我,就救不了我娘、爹爹、妹妹、弟弟、林姨娘和嬷嬷吗?”我知道是白问,还问得很蠢,可我依旧抱着一丝期待,或许也是想护卫们宽慰我。我太难受了,浑身都闷痛,整个人难受到呼吸困难,我第一次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叹息着摸摸我的脑袋,安抚说:“大小姐,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们势单力薄怎么可能从清军手中救得了他们呢?他们先带人反抗吸引了清军的注意力,我们才好带你逃跑,我和其他几个兄弟不过也是清军随手就能杀的人,但我们这些人护你逃掉应该足够了。”
在我们逃亡一阵子不久,李义得知我爹李萧生被判即将午后斩首,在李家长大的李义便对我推心置腹说:“虽然夫人不让你见老爷最后一面,可是我私心里想让是棠小姐记住你爹最后的样子,等我们把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我会独自前去给老爷报仇,去刺杀那几个联手陷害你爹的满清官员、汉官走狗和狗皇帝,唉,我能复仇成功应该是微乎其微……但我也必须要去,这是我内心的使命,为了报答李家从小收留我并教我练武的恩情。倘使我没有报仇成功,将来你长大了再想法子去报仇雪恨……小姐,你可是我们李家的将门虎女……将来别让我们失望……”然后他就告诉了我那几个清廷官员的名字和身份,要我死死记住了,死都不能忘。
对于李义此番话,眩晕的我重重点头,我感觉娘亲交代给李义的话应该是要我逃掉以后安稳度日,可是我眼下只赞同李义教我复仇的话。
刑场在嘈杂热闹的菜市口,有很多满汉的老百姓都拥挤地围观砍头,有些百姓替我父亲叫冤,大部分人则骂他是汉奸或是背叛清朝的逆贼着实该死,反正什么话都被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陌路人喊完了,除了仇人,我亦痛恨那群不知真相就对我爹破口大骂的路人。
吵闹的午时三刻,早已乔装打扮一番的李义低调地领着我出现,我们在人群中亲眼看见我爹被刽子手砍头的场景,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阴影和痛楚之一,后来我总也梦见那个血淋淋的悲恸又可怖的画面——爹的头被屠夫极其迅速地砍掉,脑袋如蹴鞠直接滚落,并在掉地时最后眨了一下眼睛,他从此好似就用断头一直看着我,那种断头眨眼的目光如影随形,啃食着我为生存而已经悲伤挣扎的灵魂。
至于我娘和林姨娘他们被皇帝贬为奴籍流放宁古塔,在他们流放的路上,李义也带着我远远地看了看短短几日便如此憔悴瘦弱的母亲,我隐忍追着流放的队伍想继续看她,他怕我们被发现,就强行捂住我的嘴,果断地直接把我带走了,带去了他们以为周全的地方。
我娘在大祸临头时做了准备将我托付给故人,也是把死马当活马医,那有心无力的故人的确不牢靠,对方被爹在官场上政见不同的仇家威胁,没保我几日,便不得不交出我的下落。我早已听闻爹总帮汉官和汉人百姓谋益处,因此得罪了特别位高权重的一位满大人,所以排挤汉官的他们联手将我们害得家破人亡,还想斩尽杀绝。
护卫李义干脆自己殿后,安排我们其他人先跑,他以一己之力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最后他千疮百孔地死了,不过他在弥留之际逼出仅剩的力气,痛恨地割掉了脑袋上迫不得已剃的金钱鼠尾辫子,最终宁愿变成一个光头干净地死去。
虽然其余几位护卫继续带我没日没夜地逃亡,可惜他们也在护送我的路上牺牲了,我以为我也即将要死了,便从死掉的护卫身上费力地拔出利剑,那剑对我说很沉重,我抬剑朝向清鞑子笨拙地乱砍过去,才不要没有任何反抗地憋屈死去。
然而满大人派过来追杀我们的暗卫轻松打落了我的剑,他们嘲笑了那时还弱小的我,且说碾死我就跟碾死其他汉人一样简单,但是他们不会让我轻易地死去。
结果这些人的确并没有把我交去苦寒之地一起流放,反而把我卖入了窑子里做暗娼,我父亲的那位头敌说,他要李萧生的长女千人骑万人睡,他这次可把面子争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