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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真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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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韩明儒瞅我闷闷不乐,连吃他的糕点都不香了,他终于拿上戒尺去教训霍有秦不得强求,总算逗得我憋闷的心情有所缓解了。
不过韩明儒并没有像上次唬住那些随从一样唬到霍有秦,这弱鸡反倒被霍有秦撵着打,在体力这方面,韩明儒别的不强,就逃跑的速度最快。
韩明儒就惊慌失措地跑来找我,他在我身后躲来躲去地叫救命,请求我这个做老大的罩着他,不能令手下心寒啊,否则他以后都不想帮我做事了。
虽然我也有些惧动怒的霍有秦,但是我还是张开手臂拦住他,护着在寨子里唯一对我言听计从的手下,那霍有秦旋即气笑道:“合着外面的男人你都觉得好是吧?只我在你眼里不好,你为了他们老与我作对?嗯?你越帮别的男人,我就越不让他们好过!何况韩复胆敢用戒尺突然敲我的头,我自小极其嫌恶别人碰我的头!他还说一堆狗屁不通的话!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怎么把韩复打得下不了床!”
“是我叫明儒去打你的,你要打就打我!”我在门口拦来拦去,甚至一下子抱住霍有秦的腰身,催促韩明儒快跑,弱文人就立时跑出去避风头了,他接连几天都没敢回屋,不知他骑马跑到了何处去,后来听说他好像是进城里去避难了,寨子里的学堂同时也放假了,学子们欢呼雀跃。
霍有秦见我为了拦住他,特别使劲儿地抱住他,他那点怒气就缓缓消散了,逐渐笑盈盈地瞧着我,也回抱着把我搂紧了,他跟我拥抱起来微微摇晃彼此的身体,很是惬意。
既然已知霍有秦讨厌别人碰他的脑袋,为了让他讨厌我,我眨眨眼睛对他说:“灵桓,只要你别为难韩明儒,我可以亲你的脸一口。”
“真的吗?”霍有秦的神情显然不信我。
这男人身材高大挺直,我不太够得着他的脑袋,只好叫他把脸凑过来点,他毫不犹豫地俯头照做了,顺便提醒道:“你别是想扇我一巴掌吧?来啊,你扇,扇完了我要你好看。”
我已经骗不到霍有秦了,但是我还是非常猛力地胡打了他的脑袋好几下,还下重手抓扯他的头发,最后拔掉了几缕发丝。
疑惑的是,霍有秦居然并未生气,只是眉间稍微蹙起,他攥住我的手制止后,沉声讲道:“我忍着许久没有亲你了,总算有理由惩罚你做不愿意的事了,你下次就别惹我。另外,我的规矩是,在这个世上只有我的父母、祖父母和妻子可以碰我的头,其他人不行。”
说完,霍有秦就以大手掌着我的脖颈,他再次俯头重重地吻了下来,鉴于门口还有一堆随从喝彩,我登时面红耳赤,拼劲全身力气抵抗他,并急得伸手关住了旁边的那扇门。
他凶狠吻着我,遂将我的躯体死死压到了门板上,顺便把我抵抗的双手紧按在了门上方,我左右摇头避开,他就用另只手掐住了我的下巴,从激烈碰撞唇齿的狠吻,到逐渐伸舌吻得柔情缠绵,我试图紧闭嘴巴,他那唇舌用力地吻开了我的嘴,我羞恼成怒地抬膝想撞他,他如故夹住了我的双腿。
霍有秦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吻了我好久,我有了窒息感,被吻得头昏,整个人真晕在了他的怀里。他笑着将我揽到了贵妃榻上坐下歇息,便半蹲下来握着我的双手,挑眉问道:“是棠,你还敢惹我吗?以后你让我不高兴,我就这样惩罚你,那我肯定很快就不生气了,我俩也吵不起来了。”
我赧赧不语,看见霍有秦泛着光泽的嘴巴很是红润,他心满意足地稍舔了一下上唇,我就想起他的唇舌在我嘴里乱来的感觉,再次脸烫不已。我的嘴巴想必更是红肿了,感觉既刺疼又湿润。
我累得斜躺到贵妃塌上闭眼缓神,那人的身影笼罩过来,语气可恶地说是不是把我亲傻了?我今天都不扇他巴掌了吗?我再给他两巴掌,他又能亲我了。
我真拿这土匪强盗一样的混账没办法,我翻了个身捂住了脸,慢慢酝酿出了泪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霍有秦这才有些慌了,他坐过来连忙探头查看我,也想扒拉开我的双手,我不同意并坚持把手放在脸上,由此哭得更大声了。他便在旁有些无措地拍着我的肩膀和后背,低声下气地哄道:“我错了……”
我继续放声哭,也弄开他触碰我的那双手,霍有秦碰我也不是,不碰也不是,他只好保持距离继续俯头,耐心温柔地哄我:“是棠,我真错了,再也不敢肆意妄为地亲你了,以后只有你允许了,我再……你实在难受,我的脑袋就多给你打几下?要不然你扇我也行,你三天不打我,我浑身就痒了。”
“真的吗?”我把双手拿开了些,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地说,“那你可以放我回袁家吗?”
“我刚才说的那几点自然是真的。”霍有秦毫不犹豫地讲道,“但是回袁府的事,你就别想了,你哭瞎了我都不会答应。”
我猛地扇了他的脑袋几下,鼻音浓重地喊道:“我讨厌你,你太蛮横无理了!太无赖了!只有我家月白平日里如此尊重我,他从来不逼我!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少提你那阴险的骚货外室!你一提这个狗男人我就来气,如果不是他和欠打的韩明儒,你我怎会生了嫌隙!如果当初是我第一个赎了你的身,待你很好,再告诉你我们的婚约,你一定不会这样对我!你肯定也会接受我的!”霍有秦铿锵有力地说。
尽管他说对了,我暂时不会当面承认,我只泼他的冷水,冷笑着恶语相加道:“你想多了,你根本就不是我会喜欢的那种男人,我讨厌你的性格和脾气,讨厌你的霸道,讨厌你的肆意,我喜欢的是温柔的袁月白,你明白了吗?我怎么好说歹说你都不懂?不管是什么时机,不管是什么位置,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只要遇到你,我一定是讨厌你!你难道还不懂吗?就算他袁月白是我仇人的儿子,我依然是那么的喜欢他,你不放我回去找他和婆母,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
霍有秦闻言豁然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他目露凶光攥紧了拳头,整个人僵硬地立在旁边,那张脸黑得仿佛被墨汁浸泡过一样。这个男人神色阴晴不定,眼里好似酝酿着风暴,少倾,他闭眼隐忍着火气,再睁眼时就冷淡地笑了出来,声音很沉地说道:“好啊,李是棠,你说的好,说得太好了,我明白了。我以为这次向你坦白过往,你就会回心转意,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是讨厌我,我也不在意什么原不原谅了,反正没什么差别……”
霍有秦一气之下安安静静地走了,我还以为他会摔门,他只是动作看起来很重地扯门,但门快关上时他就克制着轻轻掩上了。
我在贵妃榻上逐渐变得懊恼,亦不想闹成这样,那句话是没错,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灵佩他们都被我们吵架的声音惊到了,她悄悄地进来宽慰我,也为霍有秦说话:“好姐姐,你别生气伤身,将军年轻气盛,是有很多缺点,他有时做事顾不得许多,但他的心总归是好的,后来很多时候也证明他的决策没错,不过他在该退让的时候肯定也会让人,只是眼下对于你,他太在乎了,且过于担心你,就强横了些……”
我吩咐灵佩出去,让我静静待着就好,我心情不好时常常喜欢独处。灵佩出去前,悉心挑了几本书放在贵妃榻附近的木桌上,我静了一会儿,便就近拿书翻阅。
我派人去寻韩明儒,他多日不在。能做的事我都做了,真真是无计可施了,难道我就真受到拘束地留下来了吗?可是我那些秘密的事情干到一半,没回去看看,就不甘心,也不知道柔姐姐有没有把密信寄出。
若我能自由出入寨子,留下来也无妨,可霍有秦担忧我乱跑,将我看管得跟牢里的犯人一样,再时不时逗着折磨我一下,他这德行就像前朝的锦衣卫,当然他一定没有锦衣卫吓人。
我爹从前给我讲过北镇抚司,那里的诏狱异常恐怖。除此以外,我还听他讲过前朝的一种酷刑,叫剥皮实草,明太祖朱元璋惩罚贪官污吏时,就派人把他们身上的皮肤完整地剥下来,然后做成鼓,或是往完整的人皮里塞入稻草,将人皮立起来,专门警告那些官员,以儆效尤。
可是爹说道,明朝官员的俸禄很少,好些官员的生活开支都不够,他们的待遇不好,经济紧张,不就容易动歪门邪念了吗?明太祖不从根源解决问题,怎么恶毒刁钻地罚大家也没用,双方都只会越来越变本加厉。
我打了个寒战,感到自古以来的种种酷刑都很恶心。
于是,我晚上睡觉竟梦见爹在诏狱里受苦,眼睁睁地看见有人将他抽筋剥皮,还把他鼓鼓的肚皮切开,便大力扯出了蠕动的肠子,扭曲打结的肠子很红很长,被锦衣卫鲜血淋漓地拖了一地,摆成了“叛徒该死”四字……忽然之间就把我颤抖地吓醒了,我害怕又难过地搓着肩膀起来倒茶喝,一时之间倒是希望有人在屋里陪我,能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没瞧见那个喜欢赖在我这儿耍花招的霍有秦,他对我总算有骨气了,看来是被我伤到了。
霍有秦后来多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时感到很清净,又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我便去韩明儒的院子登门拜访,想商量帮我回京师的对策,可是他去避难了有一阵子没回来。
听灵佩说,寨子里好些汉子犯了大小事都经常这么干,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们会收拾包袱出去避一阵风头再回来,等霍有秦怒气一过,就罚得他们没那么严重了。但也有时候,这种做法会激得霍有秦更生气,等人一回来,亦或他带人出去捉到了谁,就是军法处置加家法伺候,双重的惩罚,能要人半条命。所以寨子里的男人们都怕霍有秦动真格发威,终究没多少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以前韩明儒从来不屑逃跑,也不怕霍有秦,毕竟他是教书先生,霍有秦待通古博今的文人一向比较敬重和宽容,直到上次明儒没赎到我,霍有秦是头一回对他下那么重的手,他这才知道怕了,所以这是他第一次学其他人识相地出去逃难了。他们都说,这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一位大女子也真想像他们一样,能进能退地逃难。
嗳,自从我和霍有秦吵过架,那些随从就不跟我说笑了,他们甚至有些敌视我,在背后骂我不知好歹,竟然喜欢深宅大院里的诡计多端的弱鸟,而不喜欢展翅高飞的直爽雄鹰,他们就瞧不起文弱兮兮的男人,而霍有秦文武双全,不是很完美吗?他们真不知我怎么想的,因为他们如果是女人,那一定选霍将军。
他们这种只靠武力为生的糙男人缺根筋,自然是觉得谁拳头硬跟谁。至于我怎么想的,有苦难言,只得装作讨厌这里了。其实当我知道寨子里都是什么人以后,我一点儿都不讨厌这里,只是我有我的长路要走。
只有灵佩一如既往地待我好,随凤么,大多数时候本就面无表情,也不怎么跟我闲聊,就看不出来是否对我不满。
乖巧的灵佩说,她虽然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她觉得我肯定有我的用意。就算我现在不喜欢他们将军,她也求我别讨厌霍有秦,再给他几次机会。她遗憾地说,霍家寨虽然人多,可那霍有秦也是个孤儿独自长大了,没人能消掉他心中的孤独和落寞,他往常总阴沉沉的,直到我来了,他逗着我玩才开怀多了,大家都很期望他找到喜欢的伴儿,能变得越来越开朗和幸福。
我对灵佩说:“我知道你的感受了。”
她有些惊住了,赧然地笑道:“姐姐真懂人,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了解将军呢?为什么不接受他呢?……至于孤独什么的,那是我以前的感受,现在我已经不觉得孤单了,因为我有随凤啊,我和他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以后,就都有了更强的牵绊感。其实姐姐跟我们的经历一样,也应该明白将军的感受,何不抱团取暖呢?”
我回答道:正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脾气倔强,性子都要强,不能补上对方的不足之处,谁也不让谁,这日子怎么顺利过得下去。
灵佩摸了摸脑袋,她复述了一遍这话,也不算理解。她觉得她和随凤就能过得很好啊。
我却想,如果袁清山不是我的仇人之子,那么我俩之间确实能过上平淡温馨的生活,也不失为一个细水长流的好归宿了。可是我在心里已经放弃了他,头都不想回地放弃,我再回头也是逼迫自己对他只能利用。
然而我又想到霍有秦,也有些怜悯他,他像草原上生命力旺盛的奔腾不歇的野狼,看似随心所欲,却力倦神疲地引领着族群的希望,他自幼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同样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