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白月光是女儿身》口袋装着未拆的风

2、惊言

　　翌日早朝，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如冰。

　　萧彻端坐龙椅，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下泛着威严的光泽。他刚提出要彻查各地藩王私铸钱币一事，底下便炸开了锅。

　　户部尚书刘渊出列，花白的胡须气得发抖：“陛下！藩王私铸虽不合规矩，但由来已久。如今刚登基便动此雷霆手段，恐逼反藩王，动摇国本啊！”

　　紧接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纷纷附和，言辞间满是 “祖宗规矩”“□□为上”，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这位年轻帝王 “急于求成” 的不满。

　　萧彻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阶下众人。这些老臣，多是父皇在位时的旧部，倚老卖老惯了，如今见他年轻，便想拿捏几分。

　　“刘大人说恐逼反藩王，”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依大人之见，任由藩王私铸劣币，致使国库空虚、民不聊生，便不是动摇国本了？”

　　刘渊梗着脖子道：“可藩王势力盘根错节，尤其是北境的靖王，手握十万兵权，若是……”

　　“若是靖王忠心为国，何惧彻查？”
　　一道清越的声音突然从文官列中响起，打断了刘渊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青辞从列中走出，一身石青色官袍衬得她身形比周围的文臣都要显小些，头顶堪堪到前排武将的肩线。她微微仰头，目光直视刘渊，毫无惧色。

　　“沈、沈大人？” 刘渊显然没料到，站出来反驳他的会是这位刚及笄不久的 “沈公子”。虽说沈青辞是丞相之子，又曾是太子伴读，如今官拜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但在这些老臣眼里，终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沈青辞走到殿中，对着龙椅躬身行礼，而后转向刘渊，语气不卑不亢：“刘大人忧心藩王反乱，是为国着想，青辞佩服。但大人似乎忘了，私铸钱币，本就是谋逆大罪。”

　　她顿了顿，声音清亮，传遍整个大殿：“先皇在位时，曾三令五申禁止私铸，只因当时边疆未宁，才暂未深究。如今陛下登基，四海升平，正是整顿纲纪的时机。若放任藩王如此，今日私铸钱币，明日便可私养甲兵，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你、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治国之道！” 刘渊被堵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藩王镇守边疆，劳苦功高，些许小错，何必揪着不放？”

　　“小错？” 沈青辞挑眉，目光锐利如剑，“去年秋收，北境粮价暴涨，一石米竟卖到三两银子，便是因靖王私铸的劣币流入民间，搅乱了物价！百姓用三斗好粮，换不回半匹粗布，这也是小错？”

　　她向前一步，虽比刘渊矮了大半个头，气势却丝毫不输：“刘大人说藩王劳苦功高，可据臣所知，靖王去年以‘戍边’为名，向朝廷索要了二十万石粮草，却只给边军发了十万石，剩下的，全被他倒卖去了西域换战马 —— 这些战马，是用来戍边，还是用来……”

　　“住口！” 刘渊脸色煞白，厉声打断她，“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沈青辞转向龙椅，躬身道，“陛下，臣以为，彻查私铸，不仅要查藩王，更要查朝中与藩王勾结之人！否则，今日扳倒一个靖王，明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年轻编修的胆识惊住了。谁都知道藩王私铸是块烫手山芋，可没人敢当众点破，更别说直指朝中有人勾结 —— 这几乎是在说，户部尚书刘渊就是那勾结之人！

　　萧彻坐在龙椅上，目光落在沈青辞挺直的背影上。她比自己矮一个头，站在满朝文武中间，像株迎着风雪的青竹，看着单薄，却有摧不折的韧劲。

　　他想起幼时，她第一次随他上朝堂旁听，紧张得手心冒汗，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抬头。如今，她却能站在这里，为他舌战群儒，字字铿锵。

　　“沈编修说得有理。” 萧彻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殿内的暗流，“私铸一事，必须彻查。朕命吏部、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沈青辞，你从旁协助。”

　　沈青辞躬身应道：“臣，遵旨。”

　　刘渊脸色灰败，却再不敢辩驳。其他老臣见新帝态度坚决，又被沈青辞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也只能讪讪退下。

　　退朝后，萧彻在御书房召见沈青辞。

　　他看着眼前人，石青官袍的领口沾了点朝露，发冠却依旧端正。刚在朝堂上那般锋芒毕露，此刻却安静地立在那里，像只收起利爪的小兽。

　　“你倒是敢说。” 萧彻端起茶盏，眼底带着笑意，“刘渊是三朝元老，你就不怕他给你穿小鞋？”

　　“臣是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请命，不怕。” 沈青辞抬眼，晨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何况，有陛下在，他不敢。”

　　这话说得直白又坦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信任。萧彻心中一暖，放下茶盏，忽然注意到她今日的靴底似乎比昨日厚了些 —— 许是怕在朝堂上显得太矮，特意垫了东西？

　　他忍不住失笑。明明刚才在殿上那般英勇，私下里却还在意这些。

　　“三司会审，你多盯着点。” 他叮嘱道，“刘渊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凡事小心。”

　　“臣明白。” 沈青辞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卷纸，“陛下，这是臣昨晚整理的浙东盐区舆图，标好了盐户和产量。”

　　她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萧彻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比他的要纤细些。萧彻心中微动，接过舆图时，目光扫过她的发顶 —— 刚好到自己的下颌。

　　这么想着，他忽然抬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头发，手到半空却又停住，转而落在她的肩头上。

　　她的肩膀很窄，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那份属于少女的单薄。萧彻指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去吧，下午让御膳房给你送些点心，补补精神。”

　　沈青辞愣了愣，脸颊微红，躬身告退。

　　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萧彻低头展开舆图。上面的标注密密麻麻，字迹清隽有力，却在角落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 那是她独有的标记，小时候两人一起做功课，她总会在完成的策论上画这么个符号。

　　他失笑摇头，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笑脸。

　　这沈青辞，明明才及冠，却总像个小大人似的操心国事。可偶尔露出的这些小性子，又让人想起她还是个孩子。

　　只是…… 方才触到她指尖时，那微凉的触感，竟让他莫名想起昨夜殿中那缕淡淡的香气。

　　萧彻甩了甩头，将这古怪的念头抛开，目光重新落在舆图上。

　　窗外的日光正好，新帝的朝堂，已因一场惊言，悄然刮起了新风。而那阵藏在石青官袍下的柔软，也在无人察觉的角落，轻轻拨动了帝王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