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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暗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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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彻的调查,是从沈青辞“病逝”前的行踪开始的。
他避开所有人,只派了最信任的暗卫去查。先是查了太医院的脉案,记录确实详尽——沈青辞自围场回来后便“偶感风寒”,后转为“时疫”,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最终“不治身亡”。脉案上有三位太医的签名,看起来毫无破绽。
可越是完美,萧彻越觉得不对劲。
他记得沈青辞的体质,虽不算强健,却也绝非弱不禁风。围场半月,“他”纵马射猎,精神极好,怎么会一回京就染了时疫,还短短几日便一命呜呼?
“查围场回府那日,沈青辞的行踪,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萧彻对着暗卫,声音冷沉。
暗卫领命而去,留下萧彻独自站在御书房,指尖敲击着案上的脉案,目光锐利如鹰。
他又想起沈清眠。
那张与沈青辞过分相似的脸,那双惊惶失措的眼睛,还有她提及“兄长”时的闪躲……所有的疑点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指向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可能。
不可能的。他反复告诉自己。沈青辞是男子,沈清眠是女子,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可心底的疑窦,却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喘不过气。
而此时的丞相府,沈清眠正对着一幅剑法图谱发呆。
自寿宴后,她便鲜少出门,只在房里看书、练字,偶尔会悄悄拿出那支木剑,对着图谱比划几招。只是如今穿着襦裙,动作受限,再也没了从前的利落。
“小姐,太后派人送了些点心来,还有一封信。”侍女走进来,递上一个锦盒和一封信。
沈清眠眼睛一亮,连忙拆开信封。信是太后亲笔,字迹温婉,内容却让她心头一震——
“彻儿已起疑,近日恐有动作。青辞,万事小心,老身会为你周旋。”
太后竟直接在信中唤了她的旧名。
沈清眠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太后不仅知道她的秘密,还在暗中帮她。可这帮助,却让她更加不安——太后越是周旋,萧彻的疑心会不会越重?
她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纸灰在风中飘散,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果然,不出三日,暗卫便传回了消息。
“回陛下,沈公子回府那日,并未见外人,只在府中用了晚膳。不过……当日负责送膳的侍女,三日前已告假回了老家,至今未归。”
“回老家?”萧彻挑眉,“哪个老家?”
“江南苏州。”
萧彻的指尖在案上敲了敲,目光沉了下去。早不回晚不回,偏在他查案时回?太过刻意了。
“去苏州,把人给朕找回来。”
“是。”
暗卫退下后,萧彻走到窗边,看着宫墙外的流云。沈府的动作,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他又想起沈清眠。那日在回廊,她听到“青辞”二字时的惊慌,绝非作假。若她与沈青辞的死无关,为何如此紧张?
正沉思间,李德全进来禀报:“陛下,太后请您去慈安宫一趟,说炖了您爱喝的冰糖雪梨。”
萧彻皱了皱眉,却还是应了。
慈安宫内,太后正坐在暖阁里翻着佛经。见他进来,笑着放下书卷:“来了?快坐,刚炖好的,趁热喝。”
萧彻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雪梨汤,却没喝,开门见山:“母后找儿臣来,不止是为了雪梨汤吧?”
太后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茶盏:“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那日寿宴上,觉得清眠这孩子怎么样?”
又是沈清眠。
萧彻的目光沉了沉:“母后似乎……很喜欢她?”
“是啊,”太后坦然道,“那孩子乖巧懂事,又知书达理,老身看着喜欢。再说,她是青辞的妹妹,看着她,也像看到青辞那孩子了。”
她特意加重了“妹妹”二字,目光温和地看着萧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萧彻握着汤碗的手紧了紧:“母后似乎……对沈家的事,格外上心?”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太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沈相是两朝元老,为朝廷鞠躬尽瘁,青辞那孩子又陪了你这么多年,老身多照拂些他的家人,不是应该的吗?”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彻儿,哀家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青辞走了,你难过,老身也心疼。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总不能一直陷在过去里。”
萧彻沉默着,没有说话。
“清眠这孩子,老身是真心喜欢。”太后看着他,目光带着深意,“她虽是女子,却也读过些书,性子也沉稳,将来若是能……”
“母后!”萧彻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儿臣暂无心思考虑这些。”
太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罢了,不提这些。只是老身想着,青辞走了,沈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总要多照拂些。你若是有空,也多看看她,全当是……替青辞照拂家人了。”
替青辞照拂家人?
萧彻的心头猛地一跳。
太后这话,是在提醒他,还是在……引导他?
他看着太后温和的眼神,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却又看得不真切。
“儿臣知道了。”他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却压不下心头的疑云。
从慈安宫出来,萧彻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径直往宫门走去。
“陛下,去哪?”李德全连忙跟上。
“丞相府。”
他想去看看,沈清眠在做什么。也想……再从沈砚之那里,探探口风。
丞相府内,沈清眠正对着窗外发呆,忽然听见侍女禀报:“小姐,陛下……陛下驾临了!”
沈清眠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苍白。
他怎么来了?
是查到了什么,特意来兴师问罪的?
“快……快帮我换件衣服!”她慌乱地说道,手指都在发颤。
“来不及了,陛下已经进府了!”
沈清眠的心沉到了谷底,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迎。刚走到庭院,就看见萧彻在父亲的陪同下,正往这边走来。
他穿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目光在扫过她时,微微顿了顿,带着一丝探究。
沈清眠连忙屈膝行礼,头垂得更低:“臣女参见陛下。”
“起来吧。”萧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听闻沈小姐近日偶感不适?”
沈清眠一愣,不解地看向父亲。
沈砚之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道:“劳陛下挂心,小女只是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已无大碍。”
萧彻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沈清眠:“是吗?那便好。朕今日路过,顺便来看看沈相,也……来看看沈小姐,毕竟,太后很惦记你。”
又是太后。
沈清眠的心越发不安,只能低着头:“谢陛下关怀,谢太后惦记。”
萧彻看着她温顺的模样,想起太后的话,想起她与沈青辞相似的侧脸,心头那点疑窦与悸动再次交织在一起。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说起来,沈小姐的院子,倒是与青辞从前的院子,有几分像。”
沈清眠的身子猛地一颤,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慌。
他这是……在试探她?
而萧彻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的疑云更重。
果然。
只要一提到沈青辞,她就会露出破绽。
这场突如其来的造访,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平静。而太后的周旋,萧彻的试探,沈清眠的惊慌,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