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弑神怎么了》且将青山常相见

48、第 48 章

　　力量已经被折损过一次的菌丝，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对付了。
　　尽管吸收了容璐的能量，菌丝还是被江月白镇压了一大半。
　　“喂，”江月白转头，对站着发愣的林悬日说道，“来帮忙啊。站着干什么？”
　　林悬日这才回神。
　　容璐的死刺激到了她，她不想表露出太多情绪，语气很冷淡。
　　“你不是处理好了吗？”
　　“说是这样说，但是你这样一个手指都不肯动，让我很不爽啊。”江月白回答道。
　　“你还要继续跟在特西沙主教身边吗？”
　　林悬日话锋一转，突然说道。
　　“你在说什么？”江月白装听不懂的样子，问道，“特西沙主教怎么了？”
　　“我都知道了。”林悬日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特西沙私自用菌丝寄生修女，已经算背叛祂的吧？”
　　江月白笑道：“这话就错了。祂是什么，到底有谁看得见？祂就是主教，主教就是祂，你是个聪明人，这都不懂吗？”
　　林悬日这才转头看向她。
　　“你还是离开吧。继续待下去，你的下场未必会比容璐好。”她说道。
　　江月白耸耸肩，无所谓道：“容璐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她太相信特西沙了，她被荼毒的太深了。这群被收养者总是这样，老是自诩聪明，以为自己肩负什么信念什么祂的旨意的。”
　　她一边打扫现场，一边用一种近乎嘲笑的口吻说道：“说到底，世界上哪有什么祂不祂的，对我来说，活着就行，活一天算一天。”
　　“所以啊，”她看着林悬日说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林悬日知道和江月白这种老油条说不通，也知道这种老油条总是有自己的办法，于是她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
　　江月白叫住了她。
　　“容璐刚刚跟你说什么了？”她说，“你从这里出去，外面的那些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容璐倒是拍拍屁股死了，可是你得说点什么有理有据的才行。”
　　见林悬日不动，江月白笑道：“你也别生气，这样吧，我卖一个人情给你，我来告诉你一个可以搪塞她们的秘密，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林悬日问。
　　她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拿出去说的。
　　江月白这回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对林悬日神秘一笑，说道：“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
　　林悬日很快重新见到了特西沙等四位主教。
　　面对特西沙的追问，林悬日很详细地说出了玛拉死亡的真相：玛拉因为外出感染了异生物，接受了特西沙主教的机械改造。但是在途中，容璐偷偷地在改造过程中污染了治疗的原料，导致了玛拉的异生物感染不停地加重，最终让玛拉身上爆发了菌丝狂潮。
　　其中的各种细节，描述的都很准确。
　　只是唯独，把特西沙摘了出去。
　　特西沙很满意的点点头，其他的主教也相应的附和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的疑问。
　　这个秘密不算很大，但是也算是个秘密。
　　“好了，”特西沙说道，“你也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林悬日点点头，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菌丝从她的怀里蹦了出来。
　　“妈妈妈妈，”菌丝说道，“我饿了。”
　　林悬日面无表情地走着，听到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回应。
　　“妈妈妈妈妈妈，”看到林悬日没什么反应，菌丝一直叫个不停，说道，“我饿了！”
　　“饿了就忍着。”林悬日不耐烦地回道，“不然就饿死。”
　　“呜呜呜——”菌丝不懂为什么之前还心情不错的林悬日，才过了一会，心情就这么差。
　　林悬日扶住额头。
　　容璐死了。但是她一点也不高兴。
　　到现在为止，算上她，现任主教们的被收养者，已经几乎全都死完了。
　　哪有这样的事。
　　林悬日抬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屋顶上，高高的、七彩的琉璃窗，阳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斜斜地切进来，在满地的琉璃碎片中，折射出支离破碎的虹光。
　　很漂亮，像万花筒一样。
　　林悬日静静地想。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疯狂感。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被设计好了一般，所有人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进，根本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她又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她头晕的毛病，在进入教廷之前，就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只不过，她刚醒来的那一段时间，根本就不记得过去的事，也自然不清楚这些。
　　难得地，在她不在睡觉的时间里，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情。
　　林悬日是在夜晚醒来的。
　　她没有在阁楼上柔软的床上醒来，而是在黑漆漆的地窖里醒来。她抬头，眼前是佣人柔软的胸口。
　　很明显，她们现在在逃跑。
　　古宅里面一直有地窖，但是一直无人知晓。母亲即将生产，宅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在意她们。于是佣人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线，才带她逃了出来。
　　她们必须要在夜色里尽量地跑得越远越好，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就像当初的哥哥一样。
　　林悬日还不算太清醒，她小小的脑袋贴在佣人的胸口上，忽然没头没尾地说道：“……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小姐，你醒了？……你说话了吗？”
　　佣人不敢太大声地说话，她尽量放轻脚步，快速穿过黑漆漆的地窖。这里说是一个地窖，其实有一条非常隐秘的通路，通向外面的森林。
　　“嗯。”在佣人怀里，被抱得严严实实、安安稳稳的林悬日，丝毫感受不到太大的颠簸，她懒洋洋地说道，“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您叫我艾丝勒就好。”
　　“艾丝勒？”林悬日皱眉，说道，“这不是个姓氏吗？”
　　“嗯，”艾丝勒说道，“我没有名字，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吧，”林悬日想了想，说道，“怎么拼呢？”
　　艾丝勒佣人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一边要随时提防身后有人追来。在这种紧张刺激的时候，她分出神来，说道：“E-I-S-L-E-R,eisler.”
　　寒月如钩，割裂了浓稠的夜色。
　　林悬日默默记下了这个姓氏。
　　艾丝勒佣人终于爬上了地窖，她心跳如擂，轻轻顶开了头顶上的一片草地，探出脑袋。
　　……没有人在上面守着。
　　艾丝勒探出身子，爬上了地窖。她踩过结霜的草地，怀中紧紧抱着林悬日。林悬日的脑袋埋在她单薄的黑袍里，黑发被浓重的白雾打湿，贴在额头上。
　　林悬日爬上她的肩膀，隔着一片可以透光的布料，看向身后的自己曾经的家。
　　庄园的尖顶依旧耸立在月光之下，像久久沉默的怪兽。里面的琥珀色光晕透过彩窗，宛如怪物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但那是过去式了。
　　林悬日收回实现，贴在艾丝勒温暖的肩膀上。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精神这么好过。
　　枕在瘦削的肩膀上，林悬日的嘴唇离艾丝勒的耳朵很近，她轻轻地说道：“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艾丝勒说道，由于奔跑的原因，她的声音夹杂了些许的喘息声，“但我们可以先住在森林里面。”
　　“好啊。”尽管在奔跑，林悬日却不觉得颠簸难受，艾丝勒把她抱得稳稳当当的。
　　她说道：“我喜欢森林。”
　　跑得很远了，艾丝勒缓了缓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狂奔，而是更加柔和地疾走。
　　“我们也可以去小镇上，我会纺纱和织布。”她说道，“或者我去别的主人家当佣人。”
　　听到这里，林悬日有些难过。
　　她说道：“你这样偷偷跑出来，是不是不能返回教廷了？”
　　“没关系。”艾丝勒说道，“我不喜欢做修女。”
　　“可是你还没有结婚，你早晚有一天要结婚的，”林悬日说着说着，情绪又低落起来，她说道，“我们能坚持多久呢？你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的吧？”
　　艾丝勒听完，也沉默了。
　　“再说，你怎么会不喜欢做修女呢？你明明对祂那么忠诚。”
　　艾丝勒还是没有回答。
　　因为林悬日说的都对。
　　“对不起，”林悬日拉拉艾丝勒的黑袍，说道，“是我太骄纵了，总是逼你做一些做不到的事情。不如我们回去吧？”
　　“不要。”艾丝勒总算开口说道。
　　尽管她只是一个修女，可是她也明白，已经逃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虽然不一定能坚持多久，但是我会尽力的。”她说道。
　　“没有之前条件那么好，但应该不会饿到你的。”艾丝勒补充道，“我考虑得很清楚了。”
　　“可是……”林悬日说道，“对我来说，逃出去和在外面结局也差不多，反正都要死的。但是对你来说，你还是回去，做一个修女比较好吧？”
　　“谁说你一定会死的？”
　　艾丝勒有些生气地停下了脚步。
　　她指着原来古宅的方向，说道：“他们都相信你要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所以我带你出来了。”
　　“难道，你也和他们一样？你不想活下去了吗？”
　　“可是……”林悬日底气不足，弱弱地说道，“反正结局都一样……”
　　“不一样，”艾丝勒说道，“想要活下去而被迫死掉，和随波逐流昏昏沉沉的死掉，绝对不一样。”
　　说完，她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祂会保佑你的。”她说道。
　　“那你呢？”林悬日说道，“万一我死了……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怎么办呢？”
　　林悬日越说越小声，她想到艾丝勒修女都是因为她变成这样，就更加愧疚，她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我会比你先死的。”艾丝勒坦然地打断了她的话。
　　林悬日听到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其实，你不用这样……”她以为艾丝勒只是为了堵住她的嘴，说说而已。她又急切地补充说道：“不然你把我放在这里吧？你还是回去吧。”
　　“不，”艾丝勒还是坚决的态度，她说道，“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她再次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在带你走之前，我想过，作为修女，做出了私自抱走一对夫妇的孩子的事情，实在是太违背道德了。”
　　“但是，在决定带走你的那一刻，我向祂祈求允许我这么做，作为赎罪的条件，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我死掉。”
　　艾丝勒满足地笑了笑。
　　“你猜祂说什么？”
　　林悬日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艾丝勒竟然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很快，她听到对方说了四个字——
　　“祂答应了。”
　　对方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
　　就是这一刻起，一阵脑袋昏昏的感觉再次袭来。眩晕，眼前模糊，心跳如擂，种种症状一齐爆发——她常年体弱，嗜睡的后遗症，在此时彻底凸显。
　　但她那时还以为这是一时的症状，她还不知道，多年前的一场病，彻底留下了她一生的病根。
　　雾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