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少年游》夷非

3、承（其二）

　　“原来这鼎鼎有名的‘安杰书生案’是你拿这个功劳给陆和生当投名状，还真是有心啊，我便说这资质平平的徒弟怎么出去一年便机灵的会办大事，原来是你。”周成靠在墙上感叹，随便鼓掌。
　　这安杰书生案是后期李寄言被平反的关键，当时作李寄言案的伪证证人因害怕摄政王会事成后以绝后患，故连夜跑去安杰县伪装成书生躲避。不料摄政王手眼通天还是发现他的行踪，便秘密派人杀了他，但是为了不叫人发现这场杀人案背后意图，便在一年起多次杀死路过安杰的书生搅浑这摊血水。
　　周成笑道：“方大人，也是那时我注意到这个孩子长大了。”没想到沈峥办这事情居然只是想陆和生回家开心些，周成心里想，不由嗤笑。

　　“那时我不可能让陆重发现我的存在，想着做完这事情便与他告别，算是临走送他的礼物，我不愿他与我纠缠过深，当个朋友就是，当时扳倒摄政王胜算不大，若是失败岂不是害他？”沈峥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虎口那处有一处旧伤。“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那日安杰案告破时，陆老爷被摄政王派去善后，偶遇自家儿子与一带面具的人一起，居然得知破案之人便是陆和生！难怪摄政王叫他去接应安杰案，他带着儿子表示到案件结尾不过是陷害李寄言的人罪该万死，顺便隐藏了摄政王的斩草除根之意，对于抓到的杀人凶手早已暗中处死。陆重是记忆里极好的人，心里总是觉得奇怪，他暗中观察沈峥，跟踪他，谁知道居然抓住一方洄派去保护的人，加以严刑拷打一番得知是与当年李寄言一案有关之人，但不知道对方是谁，说完便咬舌自尽了。
　　而陆老爷家里怕老婆，朝中怕权势，当今只有方洄一党会查李寄言的案子只怕面具人便是方洄的人，可如今方洄一方势力与摄政王平衡，这两势力谁占先机他都要倒霉——他犹豫之下选择自己先试探一番，心里恨自己当年被美色蒙蔽留下陆和生这个祸害。

　　沈峥依然记得那是雨夜，江南潮湿，下了雨便是满鼻腔草木湿气，他与陆和生在城门外告别，陆和生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雨水湿了他的衣袖，道：“含章兄，当真不同我去吃一餐吗？眼下也快除夕，要不到那时候再走？你晚上住哪里？我送你去吧，沈兄，那么大的案子都变成我破的，那案件结果也好像有些不同，我实在……”
　　沈峥安慰他，道：“我这边有事情实在紧急，得离开，又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陆和生不动，他再三挽留的话已经说尽，但发现不能汇通后只能放弃，便依依不舍点头：“沈兄知道我家地方，若是有事情什么的便写信找我，我必然为你两肋插刀。”
　　沈峥嗯了一声，刚转身走几步，却听见不同于叶尖蓄水而落的声音，却是有人接近他们的脚步声，人还很多，并且在四面八方同时靠近！
　　沈峥皱眉，是谁？他环顾四周，暗中对陆和生道：“你快走！”
　　陆和生本看他离开突然又停下时便心中警惕看向四周，接着沈峥的话便入耳。方才那些动静他也听见了，当下强行镇定下来，他感觉那些人前进就像没有避讳他们似的，便是冲着他们来的，陆和生迅速看了下周边情况便压低嗓音快速道：“沈兄，快！你与我一道，我见西南方树林少，贼人藏不住身人必是疏散，可冲出去，走！”
　　“那边放了陷阱，去不了。”一浑厚声音传出，接着是陆和生许久未见的父亲——陆老爷陆重从林中暗处走了出来，刚才那番他早已预料。他撇陆和生一眼，那双眼睛眼白占量极多，显的人有狡诈之相，那视线转向沈峥时，他眯起眼睛道：“这位公子，便是知道线人未来才着急走吧。”
　　“父亲？是你吗？你在干什么？这是我的朋友，报备已经写清楚！”陆和生听见刀剑出鞘之声，便知道陆重定要下死手——刀剑对着他与沈峥，而父亲看上去好像认识沈峥一般。
　　可在场没有人听他的话。
　　“什么东？你如今还找借口？”陆重骂道，他不清楚这个儿子知道他们多少事情，此人一向愚钝做派，倒是叫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瞧，这不成器还在问他老子发生什么事情，公子，若是你真的对他好，怎么不告诉他，我们陆家便是你的仇人呢？”陆重颔首呵道：“陆和生！你这个逆子还不过来！站那里等死吗？还是你已经知道什么！”
　　陆和生愣住了，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在陆重与身边的沈峥徘徊，他道：“什么？我没有，父亲沈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陆大人好。”沈峥不回答而是向前一步拱手，他听见林中刀剑交叉声音更明显，不由冷笑一声，这陆重还是这般胆小怕事，偏不敢往前一步。他下意识避开陆和生疑惑与震惊的眼神，道：“陆大人怎么没有叫人帮忙，怎么都是陆家府兵？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猜也猜的出来，你沈峥是与罪人李氏先关之人不过尔尔。”陆重心下了解面前两人关系，道：“你交结陆家的人，不就是为了当年案子，想要翻案？都知那案子是当今璟王所办，你行大逆不道之事我凭什么不抓你！倒是你，不敢真面目示人！是在怕什么？”
　　沈峥都要笑出来了，他的手放在陆和生肩上，另一只手抽出剑，慢悠悠道：“当日李寄言怎么死的你最清楚，你现在这做派不过是心虚罢了。如今想杀我这种状况怕是你不敢把我的事情上报于摄政王吧。”
　　“荒唐！满嘴胡话！如今世人皆知李寄言就是天大罪人！”陆重不愿意听他说下去抬手轻轻一挥
　　“上。”
　　话落，那些隐藏林中暗卫都跳出来，围着他们二人，刀光剑影的，陆和生早已经懵了，现在这架势，当真有血海深仇！而父亲也要杀他，他面色苍白满面雨水，道：“父亲!你做什么？”
　　“逆子！如今之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名声渐大居然都是因为这人暗中帮助！我当真希望没有你这个儿子！”陆重言语冰冷道：“先把三公子带回来。”
　　“昔日行不义之事，当下奉还便是！”沈峥一把拉住陆和生，剑抵在他的脖子上，陆和生见那平时没事去把玩的剑冰凉贴在颈部，他抬头看沈峥却看见他半边面具，是了，他连沈峥真正面目都没有见过——这人与他接近都是在利用他吗？陆和生头脑发昏，心口疼痛，他张了张嘴，道：“沈含章，我不知道你的事情。”
　　沈峥道：“我知道，本来还以为可以好好告别。”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和生问道，腿脚发抖。
　　“你不必知道。”沈峥答，言语冰冷。他感觉怀里人在发抖，心里满是愧疚，他也预料事情居然发展如此，他低声道：“抱歉。”
　　然后推着陆和生往后走。
　　当时接纳我也是因为这个吗？陆和生被抵着一步步往后挪，这问题想问也问不出了，他心已经凉透了。此人算他第一个好友，居然如此对他，他真想把那些对着他们的剑丢了，把陆老爷塞回府去，在将沈峥带去安全地方好好问清楚，可惜是不可能的……
　　“陆老爷珍惜四少爷，自然不会叫他死了去，命理说冲喜之人不能枉死，陆老爷当不知道我是谁，牢狱少我一个无所谓，若是儿子少一个会怎么样？”沈峥一字一句道，他知晓的，陆重一向迷信，昔日陆和生便是例子，如今他却那这个要挟陆重，也伤陆和生的心。
　　陆和生感觉被雨水浇透的身子更冷了，不敢看沈峥，也不愿看。
　　“你！”陆重大怒，他忌讳有人把事情说破，好像那样就算天机泄露，要做的事情也办不成，但当下情况更是叫他头痛！是谁告诉他的？陆和生？妈的，早知道直接把这烂摊子给摄政王那人好了！他还要说什么，便听沈峥道：“大人知道朝中势力，摄政王一派早以对您不满已久，此刻抓我过去我必然也要拉着你下水，至于大人要选什么也是大人选的。”
　　陆重沉默片刻，还没有思量什么，便听见陆和生一声凄厉惨叫，接着入目就是他手上一片鲜血淋漓，那剑似乎要穿透他的脖子！
　　“放开！放开！你动手做什么？”陆重大喊，眼前好似看见自己那小儿子死了一样，挥手叫周围人避让开来，他恨陆和生有用，不能杀，还是松口道：“我便当没有看见你！”他一向是朝廷墙头草，不过是想全家平平安安的。
　　雨中沈峥脸色铁青，他一把捂住陆和生手腕伤口，手发凉，可是他的血在见到陆和生的血时便急速湍到头顶，拉着陆和生往后退，他呵道，只有陆和生听见那个声音带着细微颤抖：“陆和生我会平安放回，你们在往前走休怪我不客气！”

　　“你做什么！”沈峥拿出兜里纱布包裹住陆和生手上的伤，他万万没想到陆和生会为他做到这地步，那么他自己呢！他却用他知道的来要挟陆和生。
　　手里捧着那只被血染红的手，这伤深的很，当时剑嵌入及深，深入骨，被衣服吸干血的伤口可见阴森森白骨，不过很快被新血淹没。
　　沈峥清楚记得血当时就飞出来，星星点点溅了沈峥半脸！
　　这伤是陆和生自己割的，陆和生气力很大，也伤到了沈峥，但他的伤比起陆和生简直微不足道。他浑身冷汗，眉头紧锁帮他止血，手居然有些不稳，他知道陆和生的伤严重，没想到这样严重那伤深见骨，被雨水冲刷血更是顺着手臂染了两个人的衣袖，他眼眶一热，恨自己没有早离开。
　　方才从陆家包围中逃出，陆重便射箭追杀，沈峥肩上中箭，陆和生便横抱着他逃离那处，同第一次见面一般。
　　他带着沈峥去林中，随处找了一处隐秘之地后便浑身没有气力，放下沈峥倒了下去，他嘴唇发白道：“谁要你们都不听我说话！我就是想问你事情，陆重说的是真的吗？”
　　“是。”沈峥方才将伤口包扎好，这伤包了五回才不见血渗出。
　　“是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朝中势力，陆家与你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与我说，我想知道。”陆和生收回手，一把抓着沈峥双臂，气力甚大，眼神里却有一丝绝望，“若是当下情景，我便是以后见你难，也成仇人，你早就知道才要离开？还是我爹他认错人？你说我就去给他解释！”
　　“不，你不必知道，今日之事便是我亏欠你的。”沈峥拨开他的手，给他的依然是同样回答，沈峥不去看他，言语带着恳求：“你回去吧，伤口感染不好。”
　　“若是父亲没有发现，你将来成功了，陆府必然获罪，所以你才要离我远远是吗？不过是利用完了。”陆和生见他这般，失望与焦急交织叫他十分难受，他哑声道：“安杰书生案的成果给我不过是提前麻痹我是吗？！”
　　“不是！”沈峥迅速回道，猛的抬头看着他，却看见却看见眼里的疲惫与失望。
　　“那当时为何叫我与你同行？”陆和生追问，他想抓着沈峥的手，可还是只敢抓住一片衣袖，他的心脏快跳，想要这个答案，他必须要个答案。
　　“我从无利用你的意思，我不想你卷进来，实在危险，这事情我实在不能说，你信我……”沈峥看着他，却依然不多言，平日那巧舌如簧的舌头如今像僵着一般。
　　“好，我信你……你走吧，你们都瞒着我，这事情我自己查去，自己判断你们谁对谁错……沈公子，快些跑吧，父亲就要来了。”说完便站起身，松开沈峥的衣袖，不听沈峥的话，转身摇摇晃晃的走进雨里，那白色绷带又被血染红，陆和生却不知道疼痛，也没有发现一样。
　　沈峥看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便也起身，往黑暗走去，心疼的很，在看见陆和生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分不出来脸上陆和生脸色是泪还是雨水。

　　“便是这样？”周成磨了磨牙，这陆重还真是胆小，这事情后居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倒是比同时更偷懒，请病假当鹌鹑去，他道：“陆家你没有杀？”
　　沈峥：“要杀，不过比你晚一些，陆家的罪比你少，自然多留几天。”
　　“原来如此，还以为会心慈手软。”周成言语吐露一丝冷笑。
　　沈峥不言，他冷冷看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怕去地府少一人作伴担心吗？”
　　“若是地下有含章陪我那便是好事。”周成笑道。
　　“呵，他尸首归故里，自然早就投胎去。”沈峥没在看他，当他放了个屁。
　　“沈大人说的对，这样说那我下地府便可以看见小徒弟，说不定问他问清楚便托梦说给你。”周成哈哈大笑，他瞧沈峥的脸黑如锅灰，想着现在还不是刺激他的时候，他道：“后面呢？他如何与你恶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