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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承(其一) ...

  •   沈峥本是燕都世家沈家之子,只是家族后来没落,传到沈峥便是同平民百姓差不了多少,从前的宅邸也卖了又卖。沈父从小家庭生活拮据,但他有祖传下来的好脑袋,拿去从商做些小本生意也让家里不愁吃穿了,加上与自家妻子父母举案齐眉,与小儿父慈子孝,也算家庭和睦,是个好人家,后来他们给唯一儿子沈峥取字为含章。
      沈峥从小聪慧,为人端正,嫉恶如仇,但行为举止有度,他生的也俊俏,十五考上探花,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也是入金陵备考时遇上李寄言,再次之前他认得许多朋友,包括周成,这人比他大五岁,落榜一次已经是第二回科考了,他生性懦弱,文章却写的极好,事事谨慎,说话讨人喜欢,沈峥见他常被欺负,经常出面帮他护他,他便将其介绍与李寄言相识,李寄言在金陵便以样貌出众而引人注目,交谈之下觉得此人除了样貌,其他也无缺点,待人如沐春风,为人温和,学识渊博,文学品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众试子里也有些名气,不少人认为其定可夺状元,不多时便在金陵试子里有些名望,有他庇护周成日子也好过一些。

      科考后三人皆金榜题名,自然是好事情。官场上这三人也保持往日交好,其中御史台李寄言升迁最快,刑部沈峥虽然有刑部尚书徐伯利为老师,但他不急功名利禄,见李寄言誓要铲除朝中佞臣,他也有此心,便常给予极大支持,事事帮衬,不过徐伯利一向不喜沈峥,却道:“若是再交好可就是结党了。”毕竟谁不知道那佞臣便是朝中最大势力——摄政王,大抵是看出来沈峥与李寄言对标便是摄政王,当下小皇帝无根基,他们作为不过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谁知,仅仅过去两年,这往日平和便被崩的四分五裂。
      起初是李寄言被弹劾,第一天两名御史人弹劾,皇帝未在意,可是往后弹劾本子接踵而来,甚至还有直接证据直指李寄言叛国卖国,而那些证据是李寄言没有见过,沈峥同样没有见过,根本是子虚乌有,但做的天衣无缝,更何况还有他老师刑部尚书徐伯利的参本最为厉害,几乎将罪名变成板上钉钉!
      这些事情连周成都听说了,他一直在翰林院里头修史书,更是对官场也是接触的少之又少,他也听说,可见其声势浩大。
      “沈兄,我这回彻底栽了,替我维护的人皆入狱,此时没有证据反击,到头来我已是必死无疑,可那些罪名……沈兄,你我今日见面便是冒险,但我们日后不必见面,莫要连累你,你与周成要小心。”湖边亭中里李寄言身形颓废,他见沈峥脸色也同样难看,说要替他查清楚,李寄言制止,眼里带着恨意与无可奈何的苦涩,道:“不可,当朝已是摄政王听政,你再去查不就是找死吗,周成都听我的,你不要在查了,当下我不愿叫你们也因我而死,含章……这里实在太恐怖了,虽然我早就做好最坏打算,可深陷其中还是恐惧,但我信世道不会如此这般无情吧。”
      最后,他道:“明日,你也参我一本吧。”
      李寄言挣扎几天后终究还是被下大狱,然后草草处死了,连同他的家人三十口。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沈峥心如低谷,他知道李寄言虽然没有写那些东西,没有做那些东西,但是做什么也无济于事,陈情都石沉大海,暗中去调查也无人敢,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寄言被杀,就像他就应该是这样一般,一个清白的人只能引颈受戮也是应当。
      而现在他自己也被找由头贬去蜀地,临走前周成来送他,他脸色惨白,眼角发红道:“我会为李兄报仇,我们将李兄安葬好只希望他好好安息轮回。”
      沈峥看着艳阳高照的天,却见证世道黑暗,他眼下乌青,恨道:“如何安息,李兄何等重视清高之人却这般下场!我是不会放弃,李寄言保我们便是为了公理出现,而我便要当那个公理!”
      “周兄,你留王都……”沈峥知道周成听了寄言的话,写了那些弹劾奏折,才保留官职。
      周成向来识人心,听他说那些话却不恐惧,他拱手哽咽:“我会助沈兄一臂之力。”
      可沈峥没想到,被贬路上,千防万防还是在一处官道被人围剿,他侥幸逃脱,最后设计假死,才勉强脱离那些人的视线。可一路上依然有人追杀,无论易容还是乔装,而借此他明白——他认识那些人中必然有奸细,并且了解他的习惯,知道一清二楚!究竟是谁?说不定也是陷害李寄言之人!他与寄言身边之人。

      那么,是谁?
      如今的沈峥一身伤狼狈至极,他从官道遇袭后同丧家之犬一般到处躲藏,没想到依然有人得知他行踪追杀他,但看上去不是那日偷袭的人。此时他登上西市一处茶楼,往眼所见,这里一片其乐融融,也是游玩好地方,未过冬日便是有花苞被因地而生的暖气催的争先开放。
      花看的清楚,那么埋伏于屋脊的人也同样看得清楚。
      这半月跟踪他的人已经被除大半,他的易容炉火纯青,形事格外谨慎,言行举止更是注意,他坐在茶楼瞧着四周,最后八个,都在这里了,他打算一次一网打尽,倒是便引人入那巷口,那处近日被富商包下扩展店面,在修整完之前那里根本没有人,因为富商还未派人修缮,尽管如此那处还被霸道放了牌子说不许人靠近,行人过去只能走道路另边。
      正想着就要起身,谁知道那些人也是穷途末路,见他要离开便追上去,不然等他融入人群后便在难寻找了。
      刀剑袭来,沈峥因身上有伤不恋战,翻窗就要往下跳,这酒楼挨着梧桐,到时候接力好不让自己受伤。

      而这是,便遇上陆和生。
      陆和生在茶楼下,着一身青衣,声音满是担忧与紧张:“公子当心。”说着便踩着梧桐越上半空一把见他抱下将他往背上一甩,就拉着跟着他被吓的一动不动的小厮往前跑。
      “停下!去哪里?你是何人——你若是帮我便去前方巷口,跑两步便越过一处红砖,不要踩着地上的树杈,翻身去旁的小楼里头!”此人气力甚大,抓到沈峥的伤口疼痛生生加一倍,这人明明较他矮些却跑的极快,居然把跟踪他的人硬生生甩开一段距离。听沈峥言语那人慌忙道好,就往巷子冲,那小厮被拉的脚上生风快要飞起,大喊慢些!那人便一把抱着小厮的腰将其横抱怀里,哪怕身上再加一人他也没有一点不稳,脚程了得。
      那人听沈峥的话悄无声息过小巷,跑两步便越过一处红砖,避开踩着地上的树杈,翻身去旁的小楼里头,等三人滚落在楼里头,这里隐瞒,外看便是一堵多余的墙,往前走两步才看得见有一处暗门,听说是这人家原主人为了私通做的。
      三人不敢出声,沈峥叫他们捂住耳朵,他就对着墙缝的一处看向巷口,那些人果然来了,六个在地上,两个在围墙上,看巷子的人也被踹开躲的远远的,他们刚走两步踢开了地上的树杈,走到红砖处,却感觉地面塌陷,他们顿时感觉不对却见自己踩在一张网,而地下全是浓烟——便是之前树枝绑着火折子掉下去,却不知道点染什么,网上在怎么样借力跃出去也不可能了——
      “快跑!”一人大喊,却被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接着是飞溅的砖与人重重落地,沈峥一直没有闭眼,尽管耳朵被震的耳鸣他就这样看着那些人都死于爆炸中。
      他松了一口气,就要跑出去,却被人一把抓住,是刚才救他的公子,他惊魂未定,却愤怒地揪他衣领道:“那是你干的?这可是在西市!人那么多!”
      沈峥盯着他,好半天才听清他说什么,道:“放心,我不会害那些百姓。”
      说着便换了一身衣服,扯了易容,待上面具,这般行云流水之后,便是成了另一个人,他转出门站在血色浓烟里,硫磺味熏的眼泪都出来了,他那手指了几处,让里头那个人看清楚,地上的尸体,不多不少,八个,而外面只有惊叫,却没有凄厉哭喊,他再回去时,拿着手里的易容物品,道:“你也换一身衣服吧,刚刚也有人瞧见你的脸,要快些走,不然就被官兵抓到了。”
      那人一愣,眼角都是被烟熏的泪,这时沈峥才看清那人的脸,是一张小麦色的脸,看他先被那双眼睛吸引了,圆眼眼角微微下垂,明明看上去二十多岁可颜色倒是给人一种青涩的违和感,剑眉,与眼睛不相匹配,倒是没有攻击性的一张脸,旁边的小厮连连咳嗽,瞪着沈峥然后拉着那人道:“快些,我可不想去见那些衙门的。”
      两人办好后,沈峥拉着他在巷口七拐八拐的从另一个口子出来了,那人脸上的胡子滑稽,他看着不远处的浓烟,抓了一个救火的人,道:“这是怎么了?没有人伤吧?”
      “爆炸啊!死了八个人,可吓人了,我们站的远倒是被震一些,不少人有擦伤咧。”那人急匆匆的回答,那人才放了手跑去附近的井边。
      沈峥转头拱手道:“公子放心,不连累公子,公子若是怕被牵连,便是报我名就是。”
      “你自然不希望我去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追杀?”那人把小厮推在身后。
      沈峥腿上的伤依然疼着,他张口便来道:“自然仇人追杀,不过是一家人当先生,看见那家老爷偷情将其告知夫人而已。”
      “就这样?”那人有些迟疑。
      “正是。”沈峥点头。
      “当真过分了,那你杀们做什么?你会易容,何必杀人?”那人又道。
      沈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叹气道:“谁会想杀人呢?便是那家少爷晓得我习惯所以我怎么易容都会被发现,那家老爷便是常有折磨人的喜好,又是一地方大户人家,官也不敢惹的人物,我若是放他们,日后必然还会被跟踪。”
      那人点点头,沈峥正要告辞,却见那人一把拉开他的衣摆,小声惊呼:“你受伤了!”
      沈峥扯回衣袍,避让三步道:“不过小伤。”
      “公子经历实在让人震撼惋惜,公子去哪里我愿陪同,公子身上还有伤我也可以护你。”那人沉思片刻,便说了一连串,眼睛看沈峥是越来越崇拜,他指着包,眼睛依然闪亮道:“公子,我姓陆,叫陆和生,我身上有许多钱,可足矣叫先生伤有药可医。”
      沈峥面色怪异,对着陆和生迅速变的一脸讨好的面孔,觉得自己面前大概站着一个疯子。
      他婉拒,经历李寄言一事,他早就不相信任何亲近人,他现在得回金陵路途遥远,如何在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陆和生依然幽幽看着他,他也退让一步道:“那公子送我去城门,这里我不愿久待了。”未了,他又道:“公子真的不需要同伴吗?”
      这人实在奇怪,救他又求自己收留他,明明是少爷且有钱,看上去可疑的很。但沈峥多次试探没有结果,这人什么都不清楚,当今皇帝何时登基也不知,客栈如何住也不知道,连他旁边小厮都晓得,可这人却对平常事物在意,比如这树何时发芽种植最好,稻谷此时该如何保护之类,人奇怪,小厮更奇怪,虽然是小厮,但比陆和生更像少爷,言语多瞧不起陆和生一般,看陆和生那样谄媚自己,他撇嘴道:“他大抵犯病,本来就不正常。”
      沈峥沉默,他看出来陆和生大抵没有和多少人说过话,说话实在生硬,没事就背诗,没头没尾的,沈峥勉强自己理解他的意思依然无解。
      然,欠人人情便是答应,自己也正好往哪里去,于是答应送他们去近城门小镇后,沈峥便悄然离开,夜里找小庙睡去,醒来却天光大亮,在往前几步却看见树下陆和生坐在石堆上不知道想什么。
      沈峥转身要走,可陆和生远远看过来与他招手,脸上依然带着假胡子,只是小厮不知所踪。
      “这么走这样快?”陆和生追上来,脸上有淤青。
      “你不是在村里吗,怎么找到我的?你的小厮你?”沈峥恨自己贪懒没有跑远些。
      “你自己悄无声息离开了,我自然着急找你,好不容易打听有人在这边见到你,就寻过来,还真的遇见了。”陆和生眼神没有昨日那般激动,倒是多疲惫,想来他真的寻了自己一晚上。
      沈峥有些吃惊,他见过的人从来没有这般,况且这人看上去比他大些,这样死脑筋,他不由心虚道:“小厮呢?脸上怎么有伤?”
      “这个……”陆和生摸了摸脸,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少爷就说是我打的,怎么说不出来?”小厮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包袱,臭着脸道:“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找你就是想与你走,而我就要回去,但不能这样回去,本来少爷就说求许久出来我若一个人回来府里自然不会给我好果子吃,公子反正不需要我,便给我找个由头,叫我回陆家去。”
      “主仆何必闹成这样?”沈峥捏了捏眉心。
      “便是不这人实在没有少爷样,下人又怎么过的好,何况是一个凭空出现这样大的少爷!”小厮拦了陆和生的话抢道。
      陆和生脸色难看,他道:“何必这样说,你回去我自然放你。”
      “那便放,只是不知道您少爷说话能不能保我平安。”小厮冷笑。
      沈峥听出来了,面前两人不过是心高气傲的小厮不愿跟着外来的无名无分的少爷,而这个少爷不按常路,一个劲的想跑出陆府不回去。
      “公子,我今天等你其实想和你说,你要走直接说好了,不用直接跑,我知道公子不愿意,还想道歉来的,是我冒犯。”陆和生低头道。
      沈峥无言以对,他看着陆和生,鬼使神差道:“你当初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一向想交结风姿绰约,玉树临风的江湖人物……公子您全身气质都很像,自然就救了。”陆和生坚定道。
      小厮像是习惯了,冷笑两声。
      人有气力还脚程快,便是有些傻气,但行事正义……沈峥身上伤比之前重多了,况且现在追杀人完全解决,重要是身上没有钱,这人要跟着他,而他对自己也有用处,不如用吧,他对小厮道:“你的问题好解决。”
      陆和生与小厮闻言齐齐看着他。

      十日后,飞鸽传书,北上的陆和生收到陆家的来信,父亲说他出去便出去,但每月一日,二十日与他报备一次,小厮伤已经好了,不需要小厮可直接谴回,不必下重手赶回来。
      “你父亲倒是关心你。”沈峥坐在马车上,道。
      陆和生无言,陆老爷对他怎么样他不想知道,但这几日倒是日日想着那个小厮,沈峥易容天衣无缝,脚上骨折的伤口他做的自然也像,只是小厮被快马加鞭送回去时瞧他眼神看他却是比起从前是更多的幽怨,而这幽怨一直延续到入他梦里。
      他看着外头,北上路途渐寒,甚至会看见雪,他与沈峥脚程缓慢,一来是沈峥要养伤,二来沈峥似乎查到一些东西,精神大憾夜里睡不安稳,他常听见他喊:李寄言。但这些他不过问,沈峥不说他就不问,况且沈峥当时改口要叫他同行时便已经叫他足够惊喜。

      只是,这感动逐渐消散,陆和生摸着日益空扁的钱包,忍不住哭穷,沈峥哈哈笑道:“便是带你上路的报酬。”未了,沈峥还道:“大不了上街卖艺就是。”
      与沈峥接触久了,发现此人好说话,还仗义,聪明的很,有他想象那般的游侠风味。
      陆和生与他聊天投机,沈峥还问他一开始是不是想拜自己为师父,陆和生道:是啊,不过我有一位周先生,虽然比他大几岁,诗词也是他教的,但对他极好,先生多一个也无妨。沈峥便拍他肩膀道自己开玩笑的,自己这样怎么能当他老师呢,语气颇有惆怅之意。

      又是月初一,沈峥拿着陆和生写的报备,每一次他都看过去,因为陆和生道自己对写这样东西实在不行,一开始便给沈峥看去。
      沈峥一直晓得他是金陵人士,陆家少爷,可金陵府邸多,随便一碰都是一官半职的,可是见到那信封上端端正正写着家父陆重亲启时,沈峥浑身一凉,居然是这个陆!
      他听过陆和生说自己身世,主要因为小厮态度与自身气质与少爷名称相违背所引起的话题。陆和生说自己从小生活村里,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不大认字却生的漂亮,与路过一老爷相识,便日久生情有了陆和生,可是陆老爷却不让这儿子,一直放任不管,陆和生的母亲早早疯了,死前还叫他去求陆老爷收他,他当然没有去,看着母亲死了,母亲死了还被当众人闲时提一嘴的笑话。
      陆和生少亲人关怀,对情感事情十分迟钝,但对钱财一事十分精明,还练了好脚力,专门替他人跑镖,但在十七岁时陆家突然派人寻他,他不见便伤了祖父一家,陆和生只能去陆家,他以为是陆老爷良心发现,还想狠狠敲一笔钱财,却发现入了陆府不过是给陆家的十二岁少爷冲喜来的,原因是路上一老道见了三少爷便说他命有一劫,必然寻一生辰相同的人来冲喜挡灾,巧的事情便是,这生辰整好与陆和生相同。陆老爷信道,他爱子心切,便只能抵挡夫人的责骂与怒气收了陆和生,叫他当了陆府二少爷去。
      陆和生站在府里见了父亲与陆夫人,母亲一家也被善待,甚至得了好些前,说是安葬用的。呸,人都死了才假惺惺做这些,还是朝廷命官呢!陆和生实在不喜陆府,出去要通告,未及时回来便紧闭,陆老爷不管他,倒是陆府规则从来不落下的管教约束他。
      这里谁都瞧不起他,多出来的“兄弟姐妹”,陆和生见过几面,但大家对他冷淡的很,陆大少爷已经当官,陆二少爷去贩盐,□□少爷冷眼瞧他,小妹见他当他不存在,连分的小厮也对他没有好脸色,偌大陆府一个说话人都没有,他在里头不愁吃不愁穿的,却忧愁的很,字认全便读传奇话本去,□□少爷还笑他,他比他小好些,已经精通古文,陆和生不理他,倒是对里头人物向往起来,这日日压抑,日日期盼出去,虽然从前从前,却为钱财,现在他想自由自在的出门游玩,于是他第一次求陆老爷放他出去,陆老爷本不同意,若是死在外面或者败坏名声如何是好,但自家小少爷也同意他出去缘由,是不想见这晦气脸,陆和生咬牙约法三章,出门不报家门,不惹是非,不沾花惹草,每月报备去何处,干了什么,用多少钱等。方才解脱逃离陆府。
      但谁知道,这陆家居然便是当年站在摄政王一同参李寄言折子的,诬陷他的陆家。
      沈峥险些要把人踹下马车,问清楚他到底有何居心!可看着陆和生那人畜无害的脸才清醒一些,此人虽是陆家,却不算陆家的,但还是不得不防。
      他合上了陆少爷磨了半时辰写的一页报备,慢慢闭上眼睛。
      此陆少爷两年前才进陆家开始深入学习读书,虽然摆脱半个文盲,可是文艺造诣上依然是长见缓慢。
      文章做的不是一般的差。

      沈峥确认信里除了报备与用钱便是短小一句问府安好,便将信装好还给了陆和生。
      而陆和生正坐在茶楼窗边看风景,接过信后笑道:“当真凉快,又是一年秋了。”
      陆和生趴在窗上颇为惬意,他举杯吟诗,杯里是十文一壶桂花陈酿,诗倒不是常背那些,而是新的,却罕见应景——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是了,这不知不觉,在外面走了一年,这些年过去了,谁又是少年呢?沈峥看着陌生景色,想着回去说不定景物依旧,却沦为物是人非,他定要改了去。

      沈峥一路收获颇多,一来与都城大理寺方洄取得内应,此人先前与他只是点头之交,多是因李寄言对他有恩,在路途中亲自见了这特意从金陵赶来的方大人,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了心,只是方洄当时是公子扮相,与沈峥他们同行二日,却与陆和生不对付,晓得陆和生是陆家人时暗中试探,发现此人不过空得陆家少爷名号,对他事一概不通便放下心,毕竟沈峥留身边自然信任,但陆和生对沈峥及其照顾,不知道以为亲兄弟,他每次见二人一同行,眼神带着狐疑猜测。
      分别后方洄时常与沈峥接济,沈峥有其内应,走来一路又与当地御史建立联系,逐渐有自己的人脉,他也掌握当年栽赃李寄言幕后主使——摄政王的各种罪状,有江湖与朝廷里应外合,方洄等人替代昔日李寄言,成了对抗摄政王的新一股势力,并且与其平衡。
      而陆和生却是真真切切的开心,像真的快活,没有顾虑游玩一番——除了快到金陵这事情,而沈兄的行路终点也是金陵,沈峥看此人若是没有时间限制,陆府也没有管着,说不定要一辈子在外面跑,浪迹天涯的。
      沈峥不能左右他,只能编自己要与他分开的缘由,他道金陵地段好,在那里当先生给的钱也多,有朋友帮忙在那里找到一事。
      沈峥像自言自语道:“总不能一生都在外面。”
      而陆和生依然愁眉苦脸,沈峥便晓得他在担心什么,毕竟算脚程到金陵也是冬日十二月,要快过年了,若是陆和生不带些什么有用担心回去,这必定年时难过,他收到方大人的信,说有要是需要他查,他看完便焚。
      这些陆和生自然一概不知。
      倒是一个好事情,于是他拍了拍坐在马车外头愁眉苦脸的陆和生道:“走吧,我们先不去金陵,去旁边安杰县,我们去办些事情,说不定回来后,你恼的事情都完美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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