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别说了,她也是个畜生 ...
-
高三的日子并不轻松,新一波的降温来临,学生们纷纷裹上自己的厚外套。
周天下午陈女士开车送石原上学,中午在家吃饭时桌上只能听见筷子落在碗沿的声响,陈女士的心不在焉石原没有点破。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石原会思考同样一个问题,人真的会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吗?
事实证明是的,无论是陈女士还是她都会的。
上次的月考石原有进步,英语涨到了八十分。韦天燃说她运气不错,之前一直错的地方这次做对了,发下来试卷,石原讲自己的做题思路也没问题。
试卷和人是不一样的,数学题是有正确答案的,但人没有。
雨越下越大,落在车窗上蜿蜒出一条条细密的水痕,模糊了视线,车窗外的一切变得雾蒙蒙的。
车内陈女士没有开空调,出门时石原一脚踩到水坑里,鞋没湿裤腿湿了,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凉意顺着裤腿往上窜。
“阿女,妈妈最近要回一趟春城。”陈女士把车窗摇下大半,掏出一只烟含在嘴边。
摸了身上所有的兜没找到打火机,灰溜溜地把烟放回烟盒里。
陈女士越过中控台去牵石原的手,微凉的触感才使她惊觉石原衣衫的单薄,自己的疏忽。
“阿女,妈妈给你道歉。”陈女士侧过脸,抬着肩膀在眼角蹭了蹭。
“不用道歉,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石原回握住陈女士的手,企图以这种方式给她温暖,她嘴角扯开一段弧度。
陈女士一直在努力学做一个好妈妈,独自一人把石原拉扯大,她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石原是心疼她的。
这种心疼跟陈女士心疼她是一样的,她们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最亲密的关系,血液里生出丝线将她们紧紧相连。
“原子,那是你妈吗?”白歆荷望着远去的车影,不由得感叹石原的妈妈是真漂亮啊,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谁敢想她女儿都这么大了。
“你妈是真漂亮啊!”
“谢谢,我一直觉得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我承认阿姨确实很漂亮,但你这么说的话把范冰冰放哪里?”
“放你嘴里,在你这儿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不,在我这儿最美丽的人也是我妈。”
白歆荷插科打诨驱散了石原心头的不安,两人撑着一把伞打打闹闹,五分钟能走到的教学楼愣生生走了十分钟。
晚自习开始每两分钟,张之情走进教室宣布今年高三的学生也要参加运动会,校长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积极地参与运动有个好身体才能拥有美好人生。
面对一群每天都睡不醒的少年,听见运动会他们只会想着老子终于能趁这几天玩个痛快了。
预料到这种可能,所以校长也想好了对策,尤其是高三班的同学每个班至少要一半以上的人参加。
“你说是谁给校长提的这么烂心肝的破点子。”韦天燃盯着手里的报名表,女生有八百米一千五米的选项他倒是不奇怪,男生有一千米和三千米的选项他也不奇怪。
重点是怎么专门给高三的男生整了一个一万米的选项,这种比赛就算是体育生来了也得感叹一句:“真是畜生啊!”
“不知道。”石原挑挑拣拣,给自己报了个接力跑:“可能是校长自己想的。”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石原偏过头,在韦天燃迟迟不下笔的报名表上勾了个一万米的选项:“确实是破点子。”
韦天燃还没反应过来,石原的笔墨已经定型了,他吓得一句卧槽半个班的同学都扭头看他。
“不是你拿哥们当日本人整啊!”韦天燃咬牙切齿,脑子里过了好几个寓言故事,什么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韦天燃和石原。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韦天燃和石原帮对方把所有项目报了个遍,最后因为不能兼项太多,两人被张之情压着一人报了一个接力跑,石原一千五,韦天燃一万米,算是对两人幼稚行为的惩罚。
经此一役,韦天燃单方面和石原暗自较劲。
石原去水房接水,他路过会贱兮兮地抛出一句:“接水走这么慢,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石原的嘴也没好到哪去:“我不吃当然走得慢,你爱吃你快走。”
“上厕所都这么慢?小心别尿裤子。”
“我不像你,作为一个人我能控制住。”
“跑啊!现在都跑不动,真到一千五的时候那不是歇菜了。”
“不是哥,要不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我身体好得很,别说一万米了,一万一千五我都不在话下。”
石原从上到下将韦天燃打量了一遍,叹了口气:“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我说你跟韦天燃还真是,不知道的以为你俩在表演语言类节目呢。”白歆荷嗦冰棍嗦得龇牙咧嘴的,小卖部的最后一根冰棍还是落到她手里。
自从石原给韦天燃报了一万米,这样的小剧场几乎每天要上演好几遍,每次呛人的话都不一样,白歆荷听了止不住给两人竖大拇指,免费的节目谁不爱看。
石原慢吞吞地啃着手里的辣条,给韦天燃报名确实不太人道,谁让他没事爱吹嘘自己是什么国防身体。
“不是我说,咱班上除了你还真有人报名一千五,真勇啊。”白歆荷的嘴被冰棍染成蓝色,嘴角泛着一丝凉意。
“谁这么勇?”
“咱班第一,何芝芝。”
“那确实挺勇敢的。”石原从兜里掏出纸巾给白歆荷接着,免得融化的冰棍掉在衣服上:“你报的啥?”
“跟你一样,报了个接力跑,还报了跳高。”
“你咋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咋想的,要交上去的时候不知道要报啥,我看我同桌报了个跳高,他说不难我就报了。”
说起陈翼,白歆荷跟他当了一个多月的同桌,和他说的话还不如和石原在去小卖部路上说的多。
白歆荷想着,顺嘴问出心里的疑问:“你说陈翼不会是有自闭症吧。”
手里的辣条还剩两根,石原实在辣的受不了,递给白歆荷:“不知道,不了解,应该是吧。”
“我不是。”
所以说,根据多年蛐蛐别人的经验,下次在说别人坏话之前一定要左右看看,说不定当事人就在身边。
陈翼抱着篮球,身上冒着热气,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颚掉进背心里,他的声音不大,足以让两人听见。
后面追上来的韦天燃只听见陈翼那句不是,打完篮球的手拍在石原肩上,留下一个脏脏的手印:“他不是?他不是什么?”
石原捏紧拳头给韦天燃一拳,砸在他身上蹭了一手的汗:“韦天燃!”
韦天燃小跑着把石原甩在后面,追上陈翼的步伐:“你不是啥啊?”
“你干嘛这么看我?”白歆荷一副你俩是不是有事的表情,看得石原瘆得慌。
就算她是个瞎子也该看明白了,陈翼在班上,出了名的不爱说话,跟女生更是恨不得隔个十万八千里。她跟他做了这么久的同桌,他也只是处于基本礼貌回她两句,想他主动搭话根本不可能。
“你俩不对劲。”白歆荷用的肯定句:“你俩有事?”
“我俩能有什么事?”石原把沾有冰棍水的纸巾往白歆荷手里一塞:“我俩都不熟能有什么事。”
或许是石原的表情过于真诚,白歆荷真就信了她的话,默默地将一切归结于陈翼可能是对她这位好朋友有点意思。
石原说不熟不算是撒谎,毕竟每个人对熟这个概念的定义是不一样。
她第一次见到陈翼不是在班里,是在玉城的火车站。
提着行李箱匆匆下车的旅人,带着绿皮火车因为不流通的空气捂出的馊味儿,一下车会觉得外面的空气格外的舒心。
石原扛着一个蛇皮口袋和一个行李箱,带着她全部的家当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大概一个月前,陈女士告诉她,她在玉城买了一个带院子的房子,不出意外的话,她会顺利地在这里度过她高中剩下的时光。
石原一向不问陈女士的决定,像以前像现在,她一直以来都接受她的每一个选择。
此刻,蛇皮口袋把她的手勒出红痕,精力早被十三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磨得精光。
陈翼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高挑的个子和张扬的样貌在一众揽客的叔叔中格外的扎眼,如果撇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石原会从心里感叹这人颇有几分姿色。
石原喘着粗气,车上混杂的空气整得她实在没有胃口,十多个小时一点东西没吃,哪还顾得上欣赏帅哥。石原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陈女士的叮嘱被她抛之脑后,自己拖着行李打算找个出租过去。
“你就是石原?”陈翼拦下一门心思往外冲的人,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瘦高的女孩就是陈阿姨口中的石原。
石原攥着行李的手逐渐收紧,脑海里的警报拉响,陈翼的眼神侵略性毫不掩饰。
很奇怪,那种目光不应该出现在第一面见到的陌生人身上,更应该出现在,,,,,,或许说法有些暧昧,但石原仍旧觉得这样的目光应该出现在情人之间。
为了打消石原的顾虑,陈翼把自己的身份证逃出来,还把手机里面和陈女士的聊天记录给她看。确定是陈女士的电话,石原松了一口气。
她拿出手机给陈女士打了个电话,确保来人是陈女士介绍来的,石原脑子里那根紧绷弦才松下来。
与此同时,松下来的还有石原的身体,原本就饿得眼冒金星,跟陈翼拉扯这一番更是没了力气,手机还没来得及放回兜里直接眼前一黑。
晕倒之前石原只有一个想法,可千万别摔死了,她还想再见陈女士一面呢。
幸运的是,陈翼接住了她,不幸的是行李箱和口袋太重,摔倒的瞬间三个重物朝陈翼压去,把陈翼扑倒在地。
石原坐在火车站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脑袋撞出包的陈翼给她买粥喝。
“我来吧。”
石原拿杯子的手抖个不停,嘴找了半天愣是没和吸管对上号,陈翼看不下去,接过粥杯递到石原嘴边。
“你也姓陈,你跟我妈是亲戚吗?”
“不是,纯属巧合。”
陈女士买的这个院子是陈翼有点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陈女士没有告诉她,只是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陈翼,这个院子陈翼比她们熟。
陈翼尽职尽责地履行安顿好石原的任务,从火车站回到院子,一路上除了石原的书包,没在让她提任何东西。
石原觉得陈女士找的这个地陪非常敬业,连浴室里热水往右冷水往左都亲自给她演示了一遍,要不是石原制止得快,她甚至不怀疑陈翼会给她铺床。
陈翼踩着人字梯换因为接人没弄完的窗帘,扶着人字梯的石原扫视了一圈房间,房间很久没人住了没什么人气,能看出来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
院子里那棵杏树安静地站着,风吹过树叶左晃右晃,绿色间黄澄澄的果子更明显了,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很喜人。
“想吃吗?”
“啊!”
“我是说杏子,想吃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从现在开始这个院子的一切都属于你。”
那棵杏树很多年了,陈翼有记忆的时候它就在那儿,在他的印象里这棵杏树似乎一直都这么大。
之前为了防止小孩偷吃,陈翼爷爷专门把下面部分的枝条砍掉了,这下正好,防住了嘴馋的小孩,顺带连石原这个不会爬树的也防住了。
“你不会爬树?”陈翼看石原哼哧哼哧地把人字梯从二楼扛下来,一副气势汹汹今天非要吃到的架势就觉得好笑。
石原被他问懵了,没有哪条规定说人一定要爬树,不会爬树的就不是人吧。
“不会啊!”石原理直气壮,把人字梯往碎石子地上一架,也不管陈翼扶不扶,蹭蹭往上爬。
靠下的果子不多,抛开地上掉的,挂树上的没几个,石原顺手摘了俩,递了一个给陈翼。
“美丽废物。”石原咬了一口不禁感叹,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吃起来有点寡淡。
“下来吧,我上树给你摘上面的。”
陈翼扶着人字梯,拉着石原纤细的手腕,表带遮住她大半粗糙的皮肤,却还漏了一点触碰到他的指尖。
“你属猴的?”石原脱下外套接了满满一兜子杏子,见陈翼上树下树动作干净利索,没忍住开了个玩笑。
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难得有点笑意,眉眼弯弯的样子比臭脸好看不少,他拍拍灰回应道:“我俩一年的当然不属猴,不过小时候是挺爱演齐天大圣的。”
一兜子杏石原没吃两口,剩下的杏去哪儿了?石原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了。
下午食堂吃饭,贺思昀对面坐的不是他对象,而是他的原配。
“老贺我说你小子,谈恋爱谈得找不到北了真是。”韦天燃快要钻进碗里的脸抬起来发出啧的一声,以往下课打球就他和贺思昀跑得最快。
最近跟隔壁班的漂亮女生打得火热,下课他连人影也找不见,一来二去莫名其妙跟陈翼熟了些,这段时间常跟他一起打球。
贺思昀摇摇头,指了一个方向:“这边是北我知道。”
“你知道个鸡毛,见色忘友的狗男人。”韦天燃骂了句脏话,顺带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贺思昀倒不是见色忘友,现在的女朋友太缠人了,在学校除了上课的时间恨不得分分秒秒黏在一起,才答应交往时新鲜劲儿在,感觉这些行为挺可爱的,这会儿没劲了,觉得自己像是脖颈上拴了绳一般。
“你说我。”贺思昀莫名其妙想起一个人,故意把话说偏:“你这段时间跟你那小同桌不也打得火热。”
“你说石原啊。”暧昧的话呛住韦天燃,琢磨半天发现他说的人是谁。
不提还好,一提石原韦天燃恨不得把她抓起来挂篮筐上暴扣一顿。
运动会报名的事班上传遍了他也懒得说了,他俩这学习互助小组,他这补英语的都给石原补出效果了,石原给他补得物理现在还是一坨答辩,要是这样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俩互呛,他一次都没赢过,这是他最受不了的。
没跟石原接触的时候,以为她是个温柔内敛的女生,接触了发现有些人单看纯诈骗,石原就是!
韦天燃的脸色彩缤纷,叹了口气硬是一个字没憋出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
“别说了,她也是个畜生。”
能得到韦天然这么高的评价,贺思昀相信他俩真是一点事没有,别说打得火热了,他俩不把对方打死就算是给张之情一个面子。
“那看来你对她印象不错。”贺思昀笑得不行,莫名其妙的大笑给韦天燃整不会了。
“都畜生了还印象不错?”
“我跟你这么多年了,你才说过我几回。”贺思昀扯着袖子擦眼泪,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韦天燃:“你跟她当这么一阵同桌就夸她,看来她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