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烈刑 ...
-
商悯容心中一惊连连后退,剑尖在光下闪着银芒,池珩凉声道:“若是魔修妖邪,你这会儿已经死了。”
他刚才莫名走了神,被池珩教训也沉默接受,奈何池珩不打算放过他,继续贬低道:“你刚才在看什么?花、草、还是树?好看吗?被魔修一剑穿心更好看,要试试吗?”
商悯容冷声:“魔修怎么了?”
池珩低眸睥睨向他,脸上的厌恨不加掩饰,眼中充斥鄙夷。
“你觉得呢?”他瞥商悯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厌恶,“差点忘了,你父亲……哼。”
“我父亲如何轮不到你来评价!”商悯容摔剑怒道,“倒是你,你们这些名门正派难道都喜欢当着儿子的面骂人家爹吗?”
池珩愣了下,收剑抬手想碰他,被他一掌拍开,不给池珩说话的机会,商悯容转身往外头跑。
池珩蹙起眉,脸色阴郁,拂袖进屋。
案上摆着他昨夜带过来的公务,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扫过密密麻麻的字,没空再管商悯容去了哪里。
日上三竿,有弟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大声喊道:“剑使!不好了剑使!”
池珩笔锋一顿,抬眼扫他,那弟子登时噤声,端端正正立好,正要行礼,池珩阻止道:“直说出了什么事。”
“您外甥和人打起来了。”
池珩:“……什么?”
“您外甥把人按在地上揍。”
“……”
“那位师兄是文长老独子褚越溪师兄。”
“……”
池珩一直没说话,弟子悄悄望过去,只见一向冷心冷情的池剑使两指用力到泛白,啪地一声,笔杆断成两截。
他从容起身,道:“带路。”
皓曦正中心广场有三十六盘龙柱,空中虹光相连,眼下弟子们都聚在一起,嘴里说着“和气生财”“不要打”云云,打架的两人太过凶狠,竟是谁也不敢贸然去拉他们。
商悯容打红了眼,把褚越溪死死压在地上挥起拳头一拳接一拳,他打起架来不要命,全然像头野狼崽子扑咬猎物。
褚越溪被他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脸上红紫交错,嘴里往外溢血,抓紧手里的法宝往他头上砸下去!
“狗娘养的野种!”
商悯容被砸得愣了下,鲜血嗒嗒往下滴,冒着腥气。
下一瞬,他目呲欲裂,夺过褚越溪手里的法宝狠狠砸下去。
褚越溪大叫一声,身体一抽晕死过去,商悯容高高抬手要继续砸,手腕蓦地被人攥住。
围在一起的弟子纷纷散开排成两列行礼,池珩面覆寒霜,眼神冷冷盯着商悯容,道:“你放开他。”
商悯容一掌拍开他的手,怒道:“不必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池珩发出一声冷笑,从他手心夺过伤人的法器,瞧见上面裂开的一条细缝,又望向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褚越溪,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面前。
“对同门下手如此狠辣,你娘怎么教你的,难道没告诉过你善恶黑白?”
不说还好,一听这人提起自己娘,商悯容面色更加凶狠,双手把池珩推出三步远,池珩正要拉过他回去教训,他却突然眼周泛红。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娘?这么多年你在哪?刚才他羞辱我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过来?!你现在充当起明事理的好人倒是想起我娘来,不用你假惺惺!”
他越说越愤怒,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池珩一时无话,视线在商悯容脸上停留一阵,扫向四周弟子,问:“褚越溪说了什么?”
弟子们都噤若寒蝉,池珩也不逼问,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等偌大广场只剩下三人,池珩越过商悯容把重伤昏迷的褚越溪圈在怀里,灵力流入他的体内。
须臾,昏迷不醒的人慢慢睁开眼,看见池珩先是一愣,往后看见逆光的身影,认出那是刚才重伤他的人,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躲在池珩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袖子不放。
池珩对商悯容道:“你先回去。”
“打伤了人便想走,池剑使莫非是忘了我派规矩?”
一威严女修领着众随从浩浩荡荡走过来,鬓发金饰在光下晃眼,褚越溪叫了一声“娘”,快步跑过去钻她怀里呜咽,指着商悯容告状:“就是这个野种打的我!”
商悯容举起法宝冲上去,凶狠威胁道:“我还要你的命!”
褚越溪大惊躲在一众弟子后面,文笙蹙起眉,一挥袖子带去一阵罡风卷向商悯容。
池珩闪身一手把商悯容甩到身后,一手轻拂,仿似只是拂开一层纱帘似的,罡风登时消弭。
“剑使这是何意?”文笙横眉冷眼,“小辈无礼,小小年纪出手就如此狠毒,我身为长老,难不成还不能教训一二。”
在池珩还是弟子的时候文笙就已经是长老,因此素来敬她,向她施了一礼,“我这外甥野蛮惯了,能得长老提点自然是好,只是……”
他轻轻扫了眼褚越溪,皓曦小霸王畏缩脖子躲起来,“长老也该管管自己孩子,口无遮拦的,将来怕是要辱没长老清誉。”
文笙拧眉拂袖,道:“我儿纵使说了什么,你外甥打他几下也就罢了,为何出手如此狠厉?比起魔修来也不遑多让,当真是有其父……”
她话说到这里像是喉咙里塞了木头卡住似的,脸色几番变幻,终是甩袖哼了一声。
“他骂我母亲。”商悯容推开池珩站在她面前,仰头直勾勾盯着她,“若是有人当着你儿子的面羞辱你,你儿子会恨不得杀了那人吗?”
文笙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转而浮现出怒容,道:“胡言乱语!我儿岂是那种无礼之人?他自出生就在皓曦,为何多年来都和别人相安无事,偏偏你一来就闹出事端来?”
池珩闻言,在商悯容身后想道:“天下谁不知道你文笙的脾气,哪有人敢不要命找你告你儿子的状?”
“你若是不信就亲自问问你儿子,听听他说了什么。”
文笙扭过头去看自己儿子,褚越溪仗着母亲在场,跳出来道:“谁叫你先撞我的?要不是你不长眼,我……”
“褚越溪。”沉默许久的池珩开口,声音森寒,“你骂了什么?”
文笙也看过去,褚越溪横行霸道,只敢在文笙面前装乖,也怕池珩,每次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
眼下被最怕的两人盯着,前头还有个差点把自己打死的小混蛋,他变成只鹌鹑怯生生看着他们,嘟嘟囔囔:“我……我又没骂错。”
“你说什么?”商悯容一拳挥过去。
他打得让人措不及防,众人反应过来时褚越溪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被揍的红紫交错的脸肿得更高。
褚越溪大喊大叫起来,他有靠山在场不怕商悯容了,疯了一般扑过去要狠狠揍他一顿,反被商悯容踹在地上压制。
“够了!”
文笙上去分开两人,掐着褚越溪的脸骂:“还嫌不够丢人,你刚才那样和泼皮有什么区别?”
褚越溪被人捧惯了,今天被狠揍不说,还挨了母亲一顿骂,悲愤之下理智全无,指着商悯容冲文笙大喊:“皓曦谁不知道池剑使的妹妹和魔修私奔!叛徒嫁给魔头生下来一个害人的贱种,我骂几句怎么了?全天下都该骂!”
“你找死!”商悯容作势又要冲过去,后领却被人一把攥住甩到一旁。
“商悯容不顾同门之情,重伤师兄,按照门规罚以烈刑。至于你——”池珩目光冷冰冰看向褚越溪,“虽被打伤,但口吐恶言在先,如今也不知悔改,去藏书阁抄写门规百遍,否则不得踏出阁门半步。”
他说罢,问道:“文长老,可有不满之处?”
池珩不仅是剑使,也是现任掌刑,负责宗门刑罚戒律事宜,各宗掌门基本都是从掌刑过来的,池珩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资历虽不如文笙,地位却远高于她,不过是给前辈几分薄面,今日若是非要徇私,文笙纵使说烂了嘴也没办法。
本就是双方都有错,池珩也是按照门规进行的处罚,没有丝毫偏袒和公报私仇,他这样问了,文笙岂能有不满,颔首表示没有异议。
所谓烈刑,就是要犯错的弟子跪于明镜台,烈火珠高悬头顶,忍受烈火灼烤。
此罚太过痛苦,非犯大错者绝不会遭受此等刑罚,不少弟子听说有人要受烈刑纷纷赶到明镜台,看台上是个生面孔,甚至是个孩子,不由低声议论。
白玉台高高筑起,半空中红光璀璨,一团火焰将一颗红珠包裹在里面,池珩站在台上抬头看了会儿烈火珠,又低头看了眼商悯容。
他直挺挺跪着,从头到脚被焰光映得宛如火烧云,失血的唇瓣微微哆嗦,咬紧嘴仍泄出压抑的痛鸣。
池珩抿了抿唇,商悯容冷不丁扭过头,死死盯紧他不知道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如今春寒料峭,明镜台恍如烈火焚天,烈焰红光将那张肖似妹妹的脸扭曲,池珩别过脸,转身往后退了几步。
“若是我爹娘还在,绝不会容许你们这般待我。”商悯容听着下头的窃窃私语,恨恨想着池珩方才冷漠的表情,在心里咬牙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把我经受的一一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