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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亲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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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见过不周山神器吗?”
又是不周山……
韩清弦下意识就要脱口一句“见过”,幸好话到嘴边止住,改口:“传说而已,岂能当真。”
郑猛语气低沉:“玉玱受伤前,我也以为只是传说。”
“当时恒月现身,你无法想象他是一个怎样强大可怕的人。”郑猛抓紧茶盏,白瓷碎裂开来,“生平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然后玉玱出手了,他……”
郑猛松开手:“我不知道玉玱是从哪里拿到的那东西,总之他为我们争得一线生机,自己也受了伤。一直强撑着,也许是怕牵扯出来神器一事日后为人利用。”
他一直紧逼不放,池珩才无可奈何告诉他不周山神器一事,至于如何得到的,发生过什么,他一概不知。
“他如今怎么样?”郑猛关心道。
“只能等师尊出关了,这之前我和林长老先稳住他的灵力和心脉。”韩清弦幽幽道。
池珩也有清醒的时刻,蹙起眉捂着心口,等到商悯容端着碗进来时再佯装无事地放下手。
商悯容坐在他身边,问:“舅舅,你还有哪里难受?”
池珩问:“散云呢?”
商悯容眼神一沉,温声∶“我不知道,兴许韩师叔是去处理要事了。”
“我记得他来过。”池珩低咳,“想必是让他废了不少心力。”
“师叔和您是竹马之交,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您受苦,只怕他往后都过意不去。”
他自然而然地把池珩圈在怀里,盛了一勺药粥喂到他嘴边,“吃吧。”
池珩身体微僵,有些抗拒这个姿势,商悯容微微用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道:“林长老和韩师叔都交代了,让我好好照顾您。”
药粥冒着热气,他握住商悯容的手腕往外推:“烫。”
他摸了摸嘴角,有些明白为什么会觉得疼了。
商悯容实在是很不会照顾人,池珩提醒过才记得吹了吹气,递到他嘴边喂他。
池珩只别扭了一瞬间就坦荡喝下,反而是商悯容喂的动作越来越慢,池珩忍不住开口:“走什么神?”
商悯容仍然在盯着池珩密密的眼睫毛看,闻言放下勺子,淡淡道:“凉了,不喝了吧。”
没给池珩回应的机会,他把碗放到桌上,背对着池珩。
过后几天,池珩的嘴巴免遭磨难,宫子涯也出关了,池珩看见他过来,神色怔愣,撑着身体要起来。
宫子涯按住他不让他动,声线紧绷:“你先出去。”
商悯容心有不甘,却不得不遵守掌门的命令,面上笑道:“弟子遵命。”
貔貅在院子里打滚扑蝴蝶,看到商悯容后热络扑过来。商悯容皱了下眉,旋即展颜,坐下梳理起它柔顺的皮毛。
他的动作缓且柔,貔貅舒服地发出咕噜声,翻开肚皮示好。
商悯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眼睛时常瞥向紧闭的屋门。
玉兰花沾了暮秋的寒意,清露滴在额头化开,宫子涯在这时候开门而出。
貔貅看见主人,立马从商悯容怀里跳出来蹭他的腿,宫子涯揉了揉它的下巴逗它。
“进去吧。”宫子涯道,“好生照顾你舅舅。”
“你也知道他是我舅舅。”商悯容在心里冷哼,“那我能不能进去找自己舅舅凭什么还要听你的话?”
“舅舅,我——”
池珩裸着上半身的样子措不及防撞进眼中,商悯容呼吸一滞,木头似的僵住。
他身为剑修,身体清瘦但不孱弱纤细,手臂线条分明而不健硕,沟壑起伏的胸膛上,心口那一道旧疤像横亘在雪地的一棵枯树。
商悯容一股气血冲到头顶,说不出话来,池珩转过脸,目光平静。
“你……你觉得怎样?”商悯容别开眼。
池珩的心口透过雪白肌肤隐有微光,他伸指轻点,灵光与心脉融合。
“已经无事了。”他拿起手边的寝衣穿上,“这几日多谢你的照料。”
池珩细白的锁骨映着散在胸前的乌黑长发,病容苍白,唇瓣沾了些秋枫的红。
商悯容当夜做了一场梦,醒来时愣愣盯着窗外的天光,直到凉风吹散独自一人的暧昧。
他有清晨练剑的习惯,今日却没有让剑出鞘,揣着小镜子坐在铺满花瓣的石阶左看右瞥。
池珩已经在他身后倚栏站了许久。
记忆里商悯容从来不在意自己容貌,美丑在他眼里大概就是马和骡子的区别,反正他都不喜欢。
看来这五年的确能把人从头到尾改变。
商悯容从镜子里看到了池珩,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悄然在心里比起他们两人的容貌。
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这个所谓的舅舅长得并不像,但从来没有仔细比较过。
既然是舅甥,怎么也得有一两分相似,何况还有句老话叫外甥像舅,可商悯容不管怎么瞧,都找不到他二人的分毫相似。
莫不是……他舅舅和娘亲不是亲生兄妹?
商悯容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
兴许是他外公背着外婆在外头养了外室,男人嘛,多的是花心萝卜。然后那外室也不是省油的灯,拿着外公的钱在外头找野男人,怀了别的男人的种,也就是他舅或者娘。
商悯容越想越出格,把自己外公一通编排,然而得到两人并非亲舅甥的结论,他心中竟诡异地松一口气。
池珩眼眸睨来一瞥,从镜中向商悯容投来经年不变的一抹讥诮。
商悯容放下镜子,起身转过头。
池珩病色未褪,把商悯容全身扫视一眼,道:“以后用美色对付敌人也可。”
他果然伤好了,又开始阴阳怪气。
商悯容心中有气,面上含笑:“舅舅说笑了,我这副俗容庸貌哪来的美色。”
池珩微笑:“何必谦虚,都照了这么久的镜子。”
商悯容暗自咬牙,面带笑容,池珩不在的这五年都是韩清弦在教商悯容,见他没小时候那般夹枪带棒,池珩简直想去找韩清弦取取经。
池珩抽出皓曦剑对准商悯容脖颈。
“上次你和程逢切磋,我重伤难忍看不真切,这次让我看看你五年来学会了多少。”
商悯容道:“您的身体还没痊愈。”
池珩不以为意:“和你过几招罢了。”
他话里的意思是舅舅试试外甥的能耐,点到为止就好,落在商悯容的耳朵里却是池珩瞧不起他,认定他不堪一击。
庭中花树清寂,剑影如雨,不出片刻,池珩的剑抵住商悯容手臂。
商悯容低眸压下眼底沉郁,恭敬道:“舅舅修为高深,剑术卓然,我心服口服。”
他说的这句话,“修为高深,剑术卓然”是真,但加上后半句,池珩一个字都不信。
商悯容的话得反着听。
池珩收剑,想了想,道:“下次过招,你若是能压我三招,我有东西送你。”
商悯容不由抬眼,一时嘴快问出口:“是你的东西吗?”
说完,他难为情似的低头。
头顶似乎有一声轻笑,下一瞬就散在秋风里,池珩点头:“是我的。”
他才不在乎池珩要送他什么东西,但他要赢池珩!
要让傲慢无知的池珩好好看看他的厉害!
他斗志昂扬气势汹汹,可惜害苦了郑松枝,天不亮就要被他拉着跑去后山对练。
她不能一个人受苦,于是也叫了褚越溪,想着等倒霉蛋来了她就趁机脱身。
“你为何要喊他?”商悯容坐在林中,脸色冷凝。
郑松枝知道他二人至今仍有嫌隙,没有劝他们冰释前嫌,道:“正巧,你有什么不满趁机报仇。”
商悯容哼了一声。
这五年下来,他装得一副风度翩翩的好人,唯独对褚越溪,始终不肯给半分好脸色,褚越溪自然也看不顺眼他。
看在郑松枝的面子上,商悯容再厌恶也忍了下来,想来褚越溪也是这般想的,再讨厌商悯容也没拂了郑松枝的面子。
他母亲回来以后就给了他一柄宝剑,他姗姗来迟,等得百无聊赖的两人险些被剑鞘上的宝石发出的光晃瞎眼睛。
褚越溪此人,出身名门,却是十足的暴发户审美,有什么好东西都想堆砌到他的剑上,商悯容眯着眼打量他那把花红柳绿的宝剑。
“你是想用财力晃瞎对手吗?”商悯容毫不留情地嘲笑。
“你……!”褚越溪恶狠狠瞪着他,旋即自恃身份,抬起下巴重重一哼,握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出鞘,“别光逞嘴皮子,动手比比啊。”
商悯容压根没把褚越溪放在眼里,挥剑上前,褚越溪举剑迎战。
剑刃相碰又分开,几招之后商悯容面色不由严肃起来,聚集精神盯紧褚越溪的每次出手。
难道是因为褚越溪换了一把稀世宝剑吗?商悯容发觉自己越发力不从心,将要被褚越溪压制。
“商师弟,当心了。”褚越溪勾唇一笑,手上动作加力。
商悯容被他挑开长剑,剑柄脱手上飞,在半空折射出一道雪亮光线,欻一声直直插入地面。
在一旁观战入迷的郑松枝呆住了,没想到在同辈里从没落过下风的商悯容会败给褚越溪。
这算什么?纨绔仙二代击败死对头奇才打脸记,还是寒门奇才不敌修仙资源垄断仙二代悲文?
褚越溪收起剑,七彩宝光照过商悯容的脸,洋洋得意道:“商师弟,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