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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0 ...

  •   夜晚,德闻颓丧地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从公交车上下来,看了一眼站台地面上残留的积水,又抬头望向黑蒙蒙的天幕,唉了一声,往应澜住的小区走去。
      他打开应澜的聊天窗口,给对方发送信息。
      【德闻这个大帅比】殿下,我来找你喝酒了。
      【德闻这个大帅比】小狗求收留.gif
      直到上了电梯,应澜才发来了回信。
      【应】?我不在家。
      德闻受挫地捂住了脸。对了,殿下现在是有伴的人了。丧气的他只能在电梯门开后又默默地按下一楼按钮。
      【德闻这个大帅比】好吧,你在辰海云庭……
      【德闻这个大帅比】小狗泪流成河.gif
      【应】……我在钟家。
      “嗯?”德闻眼睛又是一亮,电梯门开,有人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见他没出来,神色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啊,我上楼的,刚忘记按楼层了。”德闻连忙解释。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地走进了电梯。
      【德闻这个大帅比】那你几点回?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应】我跟我舅舅聊完就回,你先进门,我把你的来访信息录进门禁系统了,到门口看一眼监控。
      【德闻这个大帅比】殿下!!!
      电梯门开,德闻哼着小调走到应澜门口,抬起头全面而潇洒地向摄像头展示了一番自己眉眼分明的左右帅脸,待嘀嘀门开的声音响起,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保姆机感应到访客入内,调整了客厅的温湿和明度,德闻换了鞋走到沙发前就着地毯坐下,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拉开书包向外掏自己带来的下酒小零食。
      转眼间茶几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零食包装袋,他想了想又挑挑拣拣地抱起几包起身要放去应澜的零食柜。包装袋子扫过桌面,将一个本来搁置在茶几一角的黑色信封碰落在他的书包上,信封的开口没有封紧,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从里面滑出,悄无声息地掉进了漆黑的书包里。
      他将手里的零食扔进零食柜,转身回来捡起信封看了两眼,里面空空如也,又俯下身在地毯各处都摸了一遍,确信没有其他东西掉落,便顺手将信封塞进了茶几下面的置物篮里。
      晚餐还没有吃,德闻等得有点饿,便开了一包零食一边吃一边看小视频,这时,应澜突然发来一条新消息。
      【应】淮景哥等会过来,你们先聊。
      【德闻这个大帅比】okk
      刚回复完,门口就响起了铃声,德闻抬起头,大门自动打开,徐淮景抱着一束玫瑰出现在门口。
      看见德闻,他微微发愣,又低头看了眼终端屏幕,这才进了门,朝德闻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晚上好,德闻先生。”
      “晚上好,徐局长!”德闻挥了挥手里的零食袋,笑道。

      应澜抱着腿的手臂紧了紧,面对江云戚,他一向拿不出在外人面前的十分之一锐气。江云戚拖着椅子又向他靠近些许,带着小时候哄他去医院的语气习惯问应澜:“告诉舅舅,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应澜摇了摇头,道:“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
      江云戚的眉毛拧得更紧了:“猜的?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猜这些。”
      应澜松开手,往后靠在沙发上,道:“我看了那份人为干预儿童二次分化性别的实验资料,那里面提到的许多受试后副作用,我都经历过。分化结束后,一直缠绕着我的那些病征好像突然都消失了,我那时以为是一种奇迹,但实际上,是因为我的免疫系统终于在完成分化后摆脱了药物影响,恢复了原本的功能吧。”
      江云戚沉默了起来。应澜说的内容大致方向是对的,当然他也可以用别的病症特征否定应澜的猜测,可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过往种种,谁能保证他不会也像得知实验内容一样从其他地方知道。
      舒允应该不想让应澜知道这些,但如果什么都不说,日后他们父子俩还能继续拉近关系吗?舒允过去的遭遇,应澜会怎么理解?
      与其让他从其他地方得知真相而对舒允心生怨怼,还不如……
      几番内心挣扎后,江云戚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他叹了口气,“你就是那项实验的受害者,也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
      应澜脸色下沉,不解地看向江云戚,但大脑很快地转了过来,他口中所提到的“实验”,和江云戚理解的“实验”是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可以确信的是,对腺体进行定向分化干预的医学手段,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了突破,但这么多年过去,却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资料提及。在华云集团重启实验项目之前,它是一个禁术。
      应澜手指微微发抖,他咬了咬牙,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出声问江云戚:“是舒允,为了让我变成omega而参与了实验,但实验中途出了问题,他……”
      “不是的!”江云戚抓住应澜的手,着急道,“何……何况舒允他不可能生出这种想法。澜澜,你可以怪任何人,包括我,但唯一不能怪他。”
      “为什么?”应澜有气无力地问。
      “因为……”江云戚痛苦地低下了头,隔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和你说说我与你的两位父亲的一点往事吧。”
      “我们是同一所医学院出来的校友,我与舒允是同班同学,而你的alpha父亲是我们的学长。我们在校期间加入了同一个教授的实验项目,毕业后,也进了同一所研究院。”
      “在当时,医学和科研等领域的研究所对omega并不友好,舒允受到了严重的排斥与打压,当时也多亏了你的alpha父亲的庇护,才让他能在研究院继续工作下去。”
      “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我离开研究所回到新月星,在钟家的支持下进入了第一医院任职。而你的两位父亲,也在不久之后从那所研究院出来,成立了一家独立的生物医学实验室,专注于腺体及信息素临床应用方面的研究。”
      “后来……”说到这里,江云戚的双肩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他的声音哽咽,满是苍凉,“他们结了婚,生下了你……”
      “但你的alpha父亲是个人渣、伪君子、疯子。他在完成了对舒允的成结标记后开始家暴他、将他用作人体实验材料……舒允他……在那段时间受了很多苦。”
      “可你的alpha父亲并不满足于此。是他主导了那个实验项目的启动,全权负责药剂的研发。为了验证药剂的有效性,你也变成了他的实验材料,你那个时候才一岁不到!”
      “舒允无法忍受他那样对待你,偷偷将你从实验室抱走,交给了我代为照看。而他自己……他自己从那以后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尽管江云戚说得十分简练,许多关键的细节也是一句话带过,但能让应澜知道的信息已经足够。
      应澜麻木地听完这一番陈述,带着更加沉重的某种疑虑叹了口气,总结道:“所以,其实是我的alpha父为我注射了药剂,但舒允救了我,又因为没有能力救活我,将我托付给了舅舅你。”
      江云戚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但这么多年,你的病情他一直都在关注,也一直在研究治愈它的方法,他并没有对你撒手不管,只是……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陪着你长大。”
      “我明白了。”应澜垂下了眼睛,又补充道,“舅舅你放心,我没有在怪罪他。”
      “那就好。”江云戚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问:“不过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实验的?实验被中止后,所有与其有关的信息都被联盟严厉禁止传播,现在知道的人恐怕不多了。”
      他又想到徐淮景。徐锋强作为联盟的高层官员,应该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告诉了徐淮景也无可厚非,便了然道:“是从小徐局长那里知道的吧?”
      应澜没有回答,江云戚便当作是默认,又告诫他:“不管是谁说的,你也要记得,不要对外说出去,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该我们一般人知道。”
      应澜点了点头,江云戚松开应澜的手,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问他:“都这么晚了,今天要不就在这里住下?”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应澜道。
      应澜并没有因为解开了昨夜的一个心结而感到轻松。反而在和江云戚聊完后,生出了更沉重的情绪。
      从江云戚的回答里,应澜明白了,他对华云集团重启实验项目一事毫不知情,钟家和靳家将他一人瞒在了鼓里。
      另外,按江云戚的说法,二十六年前的实验,只有他一个幸存者,也就是说,除了他,还有其他参与实验的孩童,但可知范围内都已死亡。这无疑是一起重大医疗事故。但联盟封锁了与实验有关的消息,并且封禁了这项研究。
      可二十六年后,华云集团重启了实验……他们的实验与二十六年前的项目是否一脉相承?是否得到过联盟的许可?又怎么确保这批受试孩童的生命安全?
      思绪千回百转间,应澜回到了自家楼下。
      想起徐淮景和德闻都在家里等着他,便重新振作了精神,进了电梯。
      打开门,德闻豪爽的大笑声迎面扑来。
      应澜插着兜望过去,就见两人隔着一打啤酒对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地毯上,正相谈甚欢。
      发现应澜回来,德闻举起手里的啤酒罐,大着舌头喊道:“哦!殿下,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就没等你了啊!”
      徐淮景支着腿从地上站起,笑着走到应澜面前,俯身抱了抱他,道:“我们还以为你很快就能回来。”
      应澜因感受到他的温度心情好了不少,脱下外套,和他一起走到沙发前,顺脚踢开几瓶空的啤酒罐,坐了下来,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那能聊的可就多得去了!”德闻口齿不清道,“聊你小时候都是个什么样的,聊明明刚上小学的时候还整天哭哭啼啼的,突然有一次病完回来,就变了个样,变成了发着高烧也要扯校霸的头发,抓着人头毛被送进医院的硬茬殿下。”
      “哦,我听说,那人被你扯掉头发的地方后来再也没长过毛,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应澜一脸嫌弃地丢了一把纸给他,又往徐淮景那边挪了挪。
      徐淮景给应澜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又给自己开了一罐,笑道:“我听说你们从小学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那可不嘛!”德闻道,“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读完大学,我和琪琪选择继续留校深造,殿下独自一人去了首都星。”
      “哈,我当时可真是太高兴了,”应澜嘲讽道,“终于不用跟你们两个整日里混在一起,简直是过分清净了。”
      “哎,淮景大哥你看他,”德闻告状道,“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几罐啤酒下肚,醉意压不住忧愁,德闻趴在茶几上,沮丧地哼唱着不成调的歌,含糊不清的歌词里,夹杂着什么“伤心情歌”、“心碎的人是我”之类烂大街的失恋语录。
      应澜单手撑在沙发上,支起头听他发泄,心不在焉地捏着自己手里的酒罐一言不发。
      徐淮景将一地的空酒罐用脚扫到同一侧,让保姆机更方便清洁,自己则进了卫生间醒酒。
      德闻的歌声停了下来,应澜伸出一只脚踹他的腰,问他:“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去互援会?”
      德闻装死一动不动,应澜作势又踹了他一下,他这才转过头来,皱巴着脸点了点头。
      “我不敢去啊殿下,”德闻嚎道,“你是没见到那晚我跟她表白之后她那副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也会疼的好吧。”
      “怂货。”应澜无情地白了他一眼。
      “你打算一直躲着?她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们都知道,你要是没有陪她一起承担的觉悟,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知道啊……”德闻叹了口气,又扭头去看卫生间的方向,问应澜,“你呢?你家淮景哥又是什么情况?”
      “淮景哥……不一样。”应澜脑海里浮现出徐淮景的母亲黎叶琴的模样,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权贵之家常有的那种距离感和圆滑世故,同样也很难在徐淮景身上看到这些东西。
      “那是不一样。”德闻沮丧地缩成一团,唉声叹气道,“我要是alpha就好了……”
      “要是alpha,是不是就可以站在琪琪父母面前向他们承诺,‘请把琪琪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琪琪可能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对我的感情毫无察觉了……”
      等他胡言乱语完,应澜将手中的最后一个空罐子投射进保姆机拉开的清洁箱里,站起身坐到沙发上,拍了拍他的背,问:“那你是要放弃了?”
      “唔嗯、不,不放弃。”德闻连声否定。
      “那就给她一点时间。”应澜道,“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想想未来打算怎么走。”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呢?殿下,求指点……”
      “反正肯定不是一直躲着她。”应澜道,“你这么躲下去,猜猜她是先被别人抢走,还是先对你感到失望?”
      “……我知道了……之后会继续去互援会露面的。”
      “但是文森特,有一点我也必须提醒你。”应澜很少这么叫他的本名,德闻闻言端正地坐直了身。
      “不管杨琪琪最后有没有选择你,都不能怪她怨她。不论如何,她也一定是把你当成很重要的朋友的。”
      “我懂,放心吧殿下。”德闻笑道。
      夜色已深,凉风敲打在高层的窗玻璃上,发出阵阵嘎啦响。德闻揉了揉发红的脸,站在路边等过来接他的车。
      没过多久,网约车到站,德闻向后挥了挥手,朝前来送行的应澜道别。
      “走了,今天多谢殿下和淮景大哥的开导,咱们下次再聚。”
      应澜打着哈欠挥了挥手,车门被关上,德闻的脸几乎贴在窗玻璃上,像是在对他喊了句什么。
      应澜没听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终端机,让他有废话打字说。德闻却只是动了动自己斗大一双鼻孔,呲着牙撤回身躲进了车里。
      车子消失在灯火朦胧中,应澜转过身,回到小区楼下,看见徐淮景低着头靠在楼栋门前,单手插着裤腿口袋,脸色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应澜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冲应澜笑了笑,问:“德闻先生已经上车了?”
      “嗯。”应澜点头,走到他身侧。突然一阵冷风吹来,应澜缩了缩脖子,便被徐淮景裹进了风衣里。
      应澜微微仰起头去看徐淮景的脸,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很轻地问他:“淮景哥你今晚还要回去吗?”
      没等徐淮景开口,他就拿头轻轻去撞徐淮景的下巴:“想好再回答,徐淮景先生。”
      徐淮景轻笑一声,推着人往暖和的室内走,好在夜色深重,四下无他人,两人便就着这个姿势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徐淮景亲了亲应澜的耳朵,低声道:“我可以不走,但你要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应澜眼眸微动,他开口道:“因为德闻和……”
      徐淮景拿下巴轻轻磕了一下他的头,打断他的话:“想好再回答,应澜先生。”
      应澜只好闭上了胡诌的嘴。电梯门开,两人回到客厅,徐淮景这才将应澜从怀里解放出来。
      保姆机器人趁着他们下楼送客的功夫已经将客厅收拾妥当,还贴心地将徐淮景来时带的玫瑰花插好摆放在餐桌上。
      应澜将徐淮景推靠在墙边,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与他接吻。整个客厅弥漫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呼吸间还有啤酒的味道和信息素交融的味道,应澜醉在徐淮景的吻里,晕乎乎地想:“有事明天再说吧,今天晚上不想动脑子了。”
      徐淮景突然停下了动作,应澜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他,在他的低笑声里听到了答复:“好,那就明天再说。”
      客厅的灯光已经熄灭,如水的夜里,玫瑰花的香气被彻底取代,若有似无的欢愉声从虚掩的卧室传来,被藏进云端的雨落声里,像是雨夜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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