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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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星进入了秋令时节。
清晨刚下过一场雨，此刻雨虽然已经停止，但空气中的湿气依旧很重，滋润了万物的雨水在地面留下痕迹，四处都是装着绵绵厚云的小水洼。秋风起，气温有了一丝凉意，大街上人来人往，有的人已经披上了薄外套，风吹过来时，衣摆扬起，被钻了空子的凉意激得一抖，连忙将外套拉紧。
应澜单手捧着一束玫瑰，另一只手插在裤袋子里，神情冷漠地看着对面商场的大屏广告。
他今天打扮得甚是精致，头发特意定过型，以一种蓬松柔软的状态落在鬓边耳侧。穿着一身浅粉色宽松的长袖衬衫，衣领微微敞开，衬衫胸口还刺着一只脖子上佩戴花环的麋鹿。下半身则是一条笔挺的亚麻灰色西裤加一双亮面的黑色皮鞋。
从他面前经过的人大多都会回头多看两眼，有跃跃欲试想上前与他交谈的，看到他手边的玫瑰，感受到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只好悻悻地打消了念头。
商业街区不乏时尚男女，大多往那儿一站便能引起多人围观称赞，但在徐淮景眼里，这些都因应澜的存在而变得逊色，因此，尽管人潮汹涌，他也能第一时间捕捉到视野尽头，那一抹无与伦比的亮色。
徐淮景关上了车门，柱起一根黑檀木手杖，缓步朝站在广场喷泉前的应澜走去。
应澜也马上发现了他，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瞬间融化，在脸上绽放出一个引人心跳加速的灿烂笑容。
徐淮景向应澜靠近，接过了他递来的玫瑰花，与他在人群里相拥。
“久等了。”徐淮景在应澜耳边轻声道。
应澜摇了摇头，稍稍离开徐淮景的怀抱，问他：“调查组是不是要从社维局撤离了？钟不落昨晚发了消息过来说想约我们聚一聚。”
“对，到下周三，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徐淮景道。他松开了搂着应澜的手，与他一起往约定的私人影院走去。
“他想约我们和谭纹以及盛泽一起吃个饭，问我们有没有空，但我当时在健身房进行复健，没有注意到他的消息。”
“噢，所以他就直接来问我了。”
“不过，”应澜奇道，“约我们和纹纹我能理解，他什么时候和盛泽关系这么好？”
“嗯……”徐淮景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应澜疑惑地歪了歪头，又拿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们兴趣爱好相似，性格也比较合得来，所以……”
尽管徐淮景的话没说尽，但应澜已经猜到了下文，一时间惊讶和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钟不落这是出趟差顺便谈了个对象。”
徐淮景也笑了起来，在赞同之余补充道：“调查纪律不允许他们发展关系，两人还没进展到这步。现在调查结束，钟不落应该是想借此机会和盛泽确定关系。”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商场，按照楼层指引来到了顶层的影厅。服务机器人接过徐淮景手中的玫瑰，带着他们穿过大堂进入了包间区的走廊。
这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走廊上方中间的屋顶是透明的，自然光落下，将整条走廊都照亮，两侧的隔间被统一装修成了一间间迷你的古典浮雕风格剧院，只在门口的石碑装饰上刻着具体的房间号。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经过其他使用中的房间时根本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
机器人将他们带到了预约的房间，房门开启，两人走了进去。这个隔间的面积大约在70平方米左右，室内被划分成三个区域：自助吧台区、观影区和娱乐区。
自助吧台里陈列着各色美酒软饮与新鲜果蔬，吧台桌面悬浮着一块虚拟屏，提示使用房间的人应遵循的一些基本礼仪，以及点餐服务。
观影区设置在正中央，是房间占地面积最大的核心区域，那里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型双人沙发并配有置物小桌，一排影片设备柜，和整面的虚拟显示屏。影片设备柜里陈列着各种类型的影片，甚至一些十分远古的胶卷影片都能从这里找到。
而娱乐区则单独被隔离了出来，在最里边的角落，有一扇小门可以进入，目前是关闭的状态，无法确认里面有什么。
机器人将玫瑰花放置在吧台上，巡回确认了一圈房间内各个设备的运行情况，检查合格后便离开了房间。
应澜走到影片设备柜前，很认真地开始翻找影片，徐淮景看了一圈房间构造，拄着手杖走到他身侧，好奇地问他：“这家影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应澜侧头看了看徐淮景，又马上将视线挪回设备柜，一边继续手头的翻找一边带点得意的小调哼哼道：“嗯～等会你就知道啦～”
徐淮景便笑着轻轻扯了扯他的脸颊，很是自觉地点着手杖来到吧台，在阅读完上面的自助吧台使用注意事项并确认好所需的原料后，将手杖搁到一边，清洗了双手开始今天的调酒作业。
在哗哗哗的摇杯声里，应澜终于找到了他想找的影片，又翻出了影片对应的播放设备，在智能语音的提醒下进行了影片的放映设置。
随着他的操作，房间内所有透光的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只在吧台区还留有橙黄的照亮灯。
应澜走到吧台区，拿起已经调制好的软饮，等徐淮景清洗了工具，与他一起来到观影区的沙发坐下。
系统检测到观众已经入座，开始播放影片。环形的虚拟屏延展开来，将观影区包围，四周环境开始变幻，眨眼间，观众便落入了影片的虚拟复原空间。
这是一片深海，鱼群从头顶游过，脚下是一片珊瑚林，海水流动的声音环四周响起，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从他们身后绕过来，游向正前方的鱼群。
这是一部关于地球母星的海底生物纪录片。
徐淮景眼底浮出一丝诧异，他转头去看应澜，应澜冲他笑了起来，带点“得逞”的语气小声凑到徐淮景的耳边对他说：“听纹纹说你有很多与母星生态地理有关的书籍与手工模型，我猜想你肯定对这类的纪录片感兴趣。”
徐淮景神情有一丝微妙的变化，但没有让应澜捕捉到，转而将自己的惊喜坦诚地展露给他：“这就是你选择这间私人影院的原因。”
应澜点了点头，道：“大众影厅很少上映与母星文化及生态相关的影片，而这家的主要特色就是收藏了大量市面上罕见的旧世代电影，包括从母星时代留存下来的各类纪录片。”
“当然，还有一点，”他又指了指入门区的吧台，“他家是少有在室内配置了自助吧台的私人影厅。”
纪录片的解说声缓缓响起，两人的视线随着解说音往海底深处望去，珊瑚嶙峋古怪，海草随海流荡漾，海面的光四散开来，潜水的人从海底石下与一只柔软的章鱼相遇。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纪录片，应澜看到快一半，开始有些犯困，他偷偷地打了一个哈欠，视线余角瞥过徐淮景，见他单手撑着下巴，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荧屏。
应澜往徐淮景那边又靠近了一些，徐淮景便默契地抬起与他相贴的手臂，任由他调整了好一会儿坐姿，最后舒舒服服地歪进了自己怀里。
过了不久，怀里响起平稳的呼吸声，徐淮景低头瞄了一眼，见应澜已经毫无顾虑地睡了过去，他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再抬眼时，看向眼前纪录片的眼神一变，只余下对此索然无味的黯淡。
应澜在片尾音乐声中醒来，环形的虚拟屏一片漆黑，正缓缓地收回，四周的景色恢复成了影厅的陈设，应澜在徐淮景的怀里伸了个懒腰，在逐渐明亮的灯光里抬头看向徐淮景的脸，问他：“好看吗？”
徐淮景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真诚地回答他：“很好看。”
“那就好。”应澜松了口气，从他怀里坐起，打开终端看了一眼时间，刚刚好11点半，到点进行下一个活动项目，共进午餐。
预定的餐厅在商场的另一侧楼，离开影厅前，应澜对角落里的娱乐区实在是好奇，便打开门将头探了进去。
徐淮景见状便也走了过来打算去看，刚到应澜背后，他便啪地一声将门紧紧关上，满脸通红地将徐淮景往外推。
“怎么了？”徐淮景疑惑地问他，“里面有什么？”
“没、没什么。”应澜顾左右而言他，“赶紧去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应澜想起了他预订房间时看到的顾客评价，有几条甚是隐晦地提到诸如床铺干净卫生、隔音很好、道具齐全、度过了愉快的一晚之类的评语，当时他还好奇，影厅的评语老是提床干什么，又不是旅馆酒店。
现在知道，是他见识浅薄了。
“我们以后还是去大众影厅看电影吧，”应澜打着哈哈，“这里的酒也没想象中好喝……”
新月星没有规划人造海，最大的水域就是辰海云庭与自然保护区相间的新月河。中午吃完饭，两人乘车来到了新月河的开放露营区。
早上还是乌云密布的天气此刻已经放晴，云层虽然很厚，但被分散成一片片的鱼鳞状，天幕很蓝，太阳辐射被气候调节系统削弱，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河滩上三三两两地汇聚着人，有带孩子的家长在给孩子抹防晒乳霜，情侣们面向河水依偎着坐在树下互诉衷肠，兴趣社团的成员围坐在露营桌边进行着互动游戏。
他们经过一片纷繁，穿过热闹喧嚣，根据地图指引来到了深藏在密林之中的室外射击俱乐部。
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一声声中靶的枪击声砰砰砰地响起。徐淮景看着俱乐部的大门，问应澜：“这也是谭纹的情报？”
应澜点了点头：“她说以前在首都星，要想休息日找到你，有两个地方一定不会扑空，一个是射击场，一个是与调酒有关的同好会。”
徐淮景没有否定，两人手牵着手进了俱乐部。
“你的兴趣爱好跨度可真大，”应澜揶揄他，“文武双全啊徐局长。”
“射击能让我提高专注力，而调酒能让我放松大脑。”他对应澜解释道。
在徐淮景的帮助下，应澜带好了防震装备与护目镜，有俱乐部的教练过来询问应澜是否需要指导，应澜闻言看向了隔壁的顾客。
那是一位娇小的omega男性，被高大威猛的男性教练搂在怀里，手把手地抬起了射枪。在教练贴耳的轻声指导下，顾客射出第一枪，击中了10米固定靶的6环位置。
omega有些遗憾地哀鸣了一声，教练笑着鼓励他：“第一枪就能上靶，还打中了6环，这起步已经非常厉害了！保持感觉，下一次我们争取更靠近中心些！”
“啊~”omega撒娇地扭了扭身子，“那教练你再教教我嘛~”
应澜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问徐淮景：“我需要请个教练吗？我也是新手。”
“……”隔壁的场景徐淮景自然也看了个清楚，他温声对站在一旁的教练说：“多谢关照，不必麻烦。”
教练看了看徐淮景，又看了看应澜，识趣地耸耸肩，笑道：“那祝你们玩得愉快。”
应澜摸着手中的射枪，丝毫没有使坏后的心虚感，徐淮景将自己手中的射枪放回枪具架，走到应澜身侧，抬手托起他架枪的手臂，略带嗔怪地问他：“你要请谁当教练？”
应澜冲他露出了个狡猾的笑，意有所指道：“请个能背腹相贴，手把手，脸贴脸教人的专业教练吧……”
“……”专业的徐淮景教练只好将人拥进了怀里，双手覆上应澜握枪的手，轻声耳语，帮他摆好姿势。
“砰”地一声，子弹从枪管射出，咻地一声穿透秋风，击中了目标。
隔壁的指导组被这声巨大的射击声吓了一跳，两人纷纷将视线投向靶子，见正中红心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洞。
“……我去……”他们惊讶地张大了嘴，扭头看向隔壁。
应澜放下枪，在发麻的后劲中不受控制地翘起了嘴角。
“第一枪就正中红心。”他得意道，“我原来这么有天赋？”
徐淮景没有戳破他，甚至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澜澜真厉害。”
整个下午，射击场枪声不断，到他们离开时，俱乐部的老板出来送客，给徐淮景递了一张纸质名片，称如果他能考虑偶尔过来给员工们进行技术指导，薪酬要求尽管提，绝不亏待。
徐淮景婉言拒绝，在老板心有不甘的视线中带着应澜离开了。
晚宴是辰海云庭的烛光晚餐。食材由应澜精心挑选，并在徐淮景的指导下亲自处理，再借由料理机这一伟大发明，实现了应澜理想中的大餐。
他们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上，终端机模拟着烛光将餐桌照亮，应澜托着下巴，与徐淮景举杯共饮。
“徐淮景先生满意今天的约会吗？”应澜眯着眼睛问他。
没等徐淮景回答，他点开终端屏幕，找到了一个名为“麋鹿认领资格审查”的应用，点击进入，查看相关的数据记录。
“嗯……根据徐淮景先生今日的心情愉悦值和心跳频率进行综合判断，您对应澜先生今日约会行程的满意分是……80分。”
他略带严肃地看着数据结论，自我反思道：“好像比上次低了五分……看来中途出了一点意外……”
徐淮景无言地看着应澜煞有其事的反省，沉默片刻后忍不住说：“或许结论允许合理范围内的数值误差，我们可以稍微宽容一些……”
“低了就是低了，”应澜摇摇头，“既然制定了标准，就要按照它来评判。”
“没关系，”他又弯起眉眼，“我们还有机会将分数提升上来。”
“麋鹿认领资格审查”是应澜自己开发的产物，通过链接终端内置的身体监测系统，提取关于脑电波、心率、体温、皮电反应等生理数据，对人体的情绪变化进行数值化评判，最终应用为徐淮景对应澜的满意度打分系统。
应澜在徐淮景向他表白的当晚熬通宵做出了这个程序，并在第二天见面时将它发送给了徐淮景。
“它的作用是什么？”徐淮景在他为自己配置程序权限时好奇地问他。
“既然说了要追你，肯定要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应澜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抽空回答徐淮景。
“这个程序会实时监测你的身体数值，在我的每次行动后对你的情绪进行综合评分，用来衡量你对我的满意度。”
“……”
“我给它设置了一个合计分，他的计算逻辑是你每次对我的评分的累加值，合计分达标的那天就是我答应你的时候。”
“为了能尽快达标，我会努力做到让徐淮景先生每次都能给我一个高分。”
尽管徐淮景认为没有这个程序也并不会影响他对应澜的爱意与满意度，但几次下来，本人玩得很是开心，便只好由着他了。
不过……
“为什么要命名为‘麋鹿认领资格审查’？”
“这就要请徐淮景先生自由猜想了。”
于是，到现在，程序的名字由来依旧是个谜题。
夜深时，两人躺在后院水池边的露营椅上闲聊。10月中旬的夜空，群星高高挂在天幕上，层云含着圆月，银光落入水面，给萤火围绕的水池多添了一层光纱。
他们回忆起了第一次和社维局的同伴们来这里举行烧烤派对时的场景，提到那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也提到每个人当天说的一些有趣的事。
然后应澜想起了一件事，当笑话一样告诉徐淮景：“淮景哥你知道吗？”
徐淮景侧过头看他，他指了指一楼的客卧：“聚会散场后我太困了，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着了，还梦到你来了我房间，将我叫醒说要和我一对一再玩一局大话骰盅，我不想玩，告诉你我已经很困了，但你不答应，说陪你玩就请我喝酒，然后我就跟你走了……”
应澜哈哈大笑了起来，看向徐淮景，以为他会跟着吐槽这个奇怪的梦，却没想到本人沉默地移开了视线，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应澜的笑声止住了，转而狐疑地“嗯？”了一声，看徐淮景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轻咳了一声。
“……你不会真进过我房间？”应澜觑眼问他。
“嗯、我当时……”徐淮景抬起拳头抵在嘴边，心虚道，“见你门没关紧，便……进去看了看……”
“……哼～？”应澜嘴角上扬，“真的就只是看了看？”
“……”
徐淮景的耳根又在昏暗里发红，应澜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心底又软成一团，像云又像雾。应澜一个翻身，扑倒在徐淮景身上，揪了揪他的耳朵，轻声道：“徐淮景你好会装啊，明明那个时候就已经对我另有所图！”
徐淮景抿着唇笑，没有对此进行任何辩解。
两人在星光熠熠下对望，眼里只剩下彼此。不知是谁先有了动作，吻落在爱人的眼睑，呼吸交叠，心相互依偎，时间仿佛停留在这一刻，给生命放了一段与爱有关的完美假期。
“今天的最后一个节目，”应澜眼中荡漾着月光，“将分数提升的机会来了，希望能拿下徐淮景先生最后的20点评分。”
静谧的夜晚，相爱的人拥有一整夜盛满星月的浪漫美梦。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