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坍缩[ABO]》风露繁

51、50

　　徐淮景坐在自动轮椅上，随着叮地一声门开，他迫不及待地启动开关出了电梯。
　　此刻正值凌晨4点，天幕尚未开启日照，星星被藏匿在浓厚的黑云之后，四周静谧一片，除了第一医院实验大楼一层。
　　早有几位医生等候在医院大门口，为首的教授终端保持着接通状态，通讯对面，江云戚正与他们同步急救车的最新到达时间以及病人的各项指标数据。教授吩咐其中一位助手去准备治疗舱所需的各类药剂和调试方案，又转头去与江云戚确认方案的可行性。
　　徐淮景的轮椅停靠在距离大门口三米左右的通道边，他沉默地看着门口焦急踱步的医生们，后背阵阵发凉。
　　很快，有急救车鸣声响起，声音直奔向医院大门，所有等候在门口的医生都沸腾了起来，医院大门缓缓滑开，不多时，一道车灯射来，急救车呼啸而入，直奔向实验大楼外的停靠点。
　　徐淮景跟在车子后面来到了实验大楼前，车门打开，智能急救车载着一台密封的治疗舱落了地，徐淮景闻到了浓烈的蜂蜜与柑橘混合的香味，这股香味令他心跳加速，体温升高，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好在治疗舱被立刻送离，消失在大厅尽头的电梯门后，香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去，他的反应也逐渐平缓下来。
　　背后又传来车辆靠近的声音，徐淮景转过轮椅，刚好看见江云戚兄妹三人及钟不落从车上下来。刚刚守在大门口的医生们也都围了过去，与江云戚沟通情况，他们边走边聊，经过徐淮景身边时没有朝他打招呼的空闲，只是在眼底浮出了一丝诧异。
　　钟不落走在最后，经过徐淮景旁边时停了下来。他还穿着参加订婚宴时的西装，打了发胶的头发已经变得凌乱，看到好友，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朝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真是天降横祸。”他感叹着，理了理自己的发丝。
　　“应澜究竟是什么病症？”徐淮景沉声问。
　　“原来你不知道？”钟不落有些意外，“我以为按你们的关系，你应该清楚他的情况。”
　　徐淮景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基因缺陷导致的罕见病，他每个月都要回医院住院几天，但具体的病名……我没有特意询问。”
　　钟不落用略带谴责的目光盯了徐淮景好一会儿，冷笑道：“你就端着吧，等人跑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他从后面跟着徐淮景的轮椅往实验大楼走去，边走边向他解释：“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路上听江副院长在和主治教授讨论病情，说是叫什么‘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大概意思是，发情期的信息素会失控。非要打个比方的话，有点像过去的‘血友病’，那种病是一出血就止不住，凝血功能有问题，放在应澜身上就是发情期信息素无节制释放。不过他们也说，‘信息素紊乱综合症’其实更复杂。还有一种症状正好相反，是腺体进入休眠状态，导致信息素彻底枯竭……”
　　他们经过大厅的门卫处，进行简单的陪诊登记后进入了实验大楼。应澜被紧急送往18层的临床研究中心抢救室，此刻整个研究组的医生都集聚在抢救室内的观测区讨论治疗过程。
　　徐淮景和钟不落来到等候区，江云嫣和吴非嫇疲惫地依靠着坐在长椅上，看到他们的到来，作势就要起身，被钟不落连声阻止，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隔着厚重的玻璃门，江云戚皱着眉头在与一位老教授讨论。
　　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什么分歧，江云戚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生气地打开了终端，拨出了一封语音通讯。
　　江云戚像是朝对面大声斥责了几句，随后动作粗鲁地挂断了通讯，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徐淮景和钟不落，他愣了愣，朝这边走来，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对两人说：“多亏你们的帮助与关心，澜澜才能顺利进入治疗舱。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等澜澜病情稳定下来，我们再登门道谢。”
　　“江副院长您客气了，”钟不落笑着回复他，“您先去忙，我们等会儿看情况自己就回去了。”
　　他们这么说，江云戚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刚好一个语音通讯拨来，他低头打开通讯页看了一眼，见来电的是一个加密号码，他脸色微变，看了一眼等候区的四人，又转身回到观测区，这才接通了来电。
　　“澜澜怎么样了？”语音那边，舒允低声问江云戚。
　　“不好，”江云戚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无助道，“已经进去治疗舱快半个小时了，信息素浓度还在持续升高，之前的药剂方案已经不起效了。”
　　“……加大剂量也不行？”
　　“我不知道。”江云戚道，“澜澜在新地星时注射了靳明晨送来的药剂，那里面的干扰素和抑制剂用量已经是他之前治疗方案的十倍了，尽管如此，也只让他的症状稳定了两个小时，再加量会出现什么症状，很难说。”
　　“我知道了。”舒允道。他陷入了沉默，在几次深呼吸过后，开口说：“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到。”
　　“你……”江云戚惊讶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看了门外等候区的四人一眼，犹豫再三，问他：“你过来不会有问题吗？”
　　“澜澜的病情要紧，”舒允道，“其他的……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舒允在半个小时后准时出现在了实验大楼的十八层。期间，江云戚一直试图劝等候区的四人离开，但姑且不论江云嫣和吴非嫇，徐淮景和钟不落也不知为什么坚持要等应澜情况好转才肯离开，江云戚实在劝不动，只能怀着忐忑的心焦急地等舒允的到来。
　　舒允穿着一身白衣，戴着口罩走到了江云戚面前。经过徐淮景时，他瞥了一眼轮椅上的alpha，神情微顿，眼神里浮出一丝恨意。但他很快调整回了状态，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口罩的位置，跟着江云戚进了抢救室。
　　“又来了一个医生，”钟不落小声道，“情况这么严重？”
　　“……”徐淮景盯着玻璃门里的众人，眼底闪现一丝怀疑。
　　刚才那位医生经过他面前时，虽然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徐淮景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徐淮景努力回想那一瞬间的感觉，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轮椅的把手。
　　虽然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徐淮景觉得似曾相识。他抬眼朝门内看去，见那人被围在中间，似乎是很有威望的专家，只用手比划片刻，所有人便都行动了起来，开始调整新的治疗舱数值。
　　徐淮景的眼底浮出了浓浓的黑影，他的直觉已经将对方的身份揭开，耳边一阵嗡鸣，扶着轮椅把手的拳头阵阵颤抖，冷冽的压制信息素刚要溢出，便被他强行压下了。
　　他松开拳头，将手搁置在膝盖上，而被他抓过的扶手，上面的衬垫，已经微微变形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治疗舱内的信息素浓度总算降了下来。所有医生都松了口气，不顾形象地跌坐在观测区的地板上，平复心情。
　　“我去通知外面的家属，”一位助理医生高兴地说，“总算可以放心地回去睡个好觉了。”
　　“哈哈，去吧。”老教授欣慰道。
　　舒允深吸了一口气，对江云戚说：“我进去看看他的情况。”
　　说完就要推开停放治疗舱区域的玻璃门，被江云戚一把抓住，问他：“你提前注射抑制剂了吗？”
　　“不会影响我。”他推开江云戚的手走了进去。
　　抢救室内的空气循环系统运行正常，很快便将弥漫在室内的omega发情信息素气味散尽。舒允走到治疗舱边，隔着一层透明玻璃看向里面仍旧神志不清的应澜。
　　“澜澜……”他看向应澜的视野里蒙了一层薄雾，治疗舱门打开，视线有了短暂的清晰，但依旧不够真实，像是还处在无止尽的梦里。
　　于是舒允伸出手去触碰这片虚妄，手指触摸到柔软的皮肤，像是伸进了滚烫的熔炉中。
　　为什么还这么烫？
　　舒允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他脸色苍白地伸手将应澜从治疗舱抱起，凑到他的后颈处去嗅本应该产生信息素气味的腺体。
　　但是，什么气味都没有。
　　应澜因陌生气息的异常靠近开始挣扎，他抬手无力地推了推舒允的胸口，口中轻喃着：“不用麻烦……吃、药……”
　　“云、云戚！”舒允惊恐地朝外大喊了一声，江云戚闻声探进了个头，问他怎么了。
　　“检、检测澜澜腺体内的信息素浓度，”舒允慌张道，“他的发情热没有退下去。”
　　江云戚瞬间脸色大变，立刻有一位beta医生推着医疗机器人进了这里，舒允将应澜抱住，露出了他的后颈好让机器人进行腺液采集。
　　细针刺入腺体细管时，应澜发出一声痛呼，在抽取腺液的过程中，有轻微的信息素气味溢出，可当针管抽出后，气味便又消失了。
　　舒允的眼底失去了光亮，他咬紧牙关，身体微微发着抖，在将应澜放回治疗舱时，听见应澜口中的呢喃，应澜在说：“徐淮景、你怎么……又借信息素……”
　　“上次的……还没还……”
　　舒允站在治疗舱边，低垂着头，用力握紧了自己的手心。
　　结果很快出来，医生团队看着全线标红的数值，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
　　“为什么信息素没有正常释放？”一位医生凝视着影像，眉头紧锁，打破了沉寂。
　　“信息素在腺体内持续蓄积，是腺体分泌机制瘫痪，还是信息素过量造成的阻塞？”
　　“腺体体积明显肿大，包膜张力正在增加。如果压力得不到缓解，一旦发生腺体破裂，后果将非常危险。”
　　“初步判断可能是干扰素过量引起的副作用，必须想办法疏导信息素，降低腺体压力。”
　　“考虑使用诱发剂吗？”
　　“诱发剂？不行，他本来就在发情期，那样只会刺激分泌，导致蓄积加剧，甚至可能引发腺体爆裂。”
　　“这可怎么办？”
　　玻璃门打开，舒允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医生团队见到他，立刻将他围住，焦急地询问他的看法：“情况很棘手……必须找到一种能够让他的信息素正常释放出来的方法，舒，你有什么想法？”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舒允道，他的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是很艰难才从喉咙里蹦出。
　　医生们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他的后话。
　　舒允深吸了一口，抬眼看向抢救室外的等候区。
　　“标记。”他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却不得不做出退步。
　　“让他进来，标记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