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的白月光》阿斯塔

51、第 51 章

　　“星星！”

　　“接星星！”

　　计斐沉着冷静的呼唤不高不低，追在他身后，接星星越走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最终还是在过道尽头被计斐抓住了一只手。

　　不知道是手术室里太冷，还是饮料的温度，计斐的手也冰冰凉凉的，不像平时那样温暖。

　　计斐一手拽着他的胳膊，力气很大，接星星挣不开，另一只手直接推开了面前厚重的防火门，一拉一拽，两人就面对面站在了过道和楼梯间中间的一块狭小空间里。

　　计斐低头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问：“你看过了？”

　　接星星没有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点头：“嗯。”

　　“所以…生气？”计斐犹豫了几秒，问他。

　　接星星猛地一抬头，去看计斐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很浅显的关心，还有一点担忧，他却没有半分被关心的好心情。

　　“我为什么要生气？”有那么几秒钟，他完全不能理解计斐的疑问，为什么收到这种照片的人是计斐，生气的人却应该是他？

　　“是你收到了这些，那你呢？你生气吗？”

　　计斐沉默了，一向直率坦诚的人脸上满是迟疑，他思索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生气。”

　　“这不是第一次，你最近一直收到这种东西，所以心情不好，可你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计斐急切地打断：“我没有！我不说只是、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我怕你会难过。”

　　他的瞳孔黑白分明，每一丝情绪都在其中清晰流动。

　　“你不说，是因为你不相信我！”接星星的声音突然高起来，他一把甩开计斐的手，从文件袋里拿出照片，计斐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在他心口上敲了一个破洞，这些天的忧心、不解、辗转反侧一下子从破洞里涌出，仿佛火山爆发，岩浆横流。

　　他将照片用力砸在计斐身上，无法控制地扯着嗓子：“因为你觉得难堪，因为这些照片上的我让你无法接受，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

　　“不是！”那些崭新的赤/裸的照片散落一地，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张纸，却像巨石一样重重砸在两个人心里，掷地有声，计斐红了眼睛，弯腰去捡，“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可你呢，明明你已经拼了命地逃离那里了，我怎么能让你再去面对这些痛苦的过去？我怎么能这么做！”

　　看着计斐一张张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动作没了往日的自如，接星星胸中反倒涌起了一股心酸，他知道这些事根本不能怪计斐，计斐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把内心的情绪发泄在了无辜的计斐身上。

　　“对不起，是我、是我心里太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接星星夺过计斐手里的照片，慌乱地回头要走。

　　“你要去哪里！”计斐最怕的就是他的背影，就好像一转身就会消失在人群里，再也见不到了。

　　“我、我要去找，去找戚善舟。”接星星颤抖着声音，脸色也苍白的很，他不敢看计斐的眼睛，“这些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寄来威胁你的。”

　　“你…你要去找他？”计斐很讶异，那天接星星对戚善舟的害怕他都看在眼里，现在因为这些可能是对方寄来的恶意照片，接星星竟然冲动地打算自己去找戚善舟对峙，这大大超乎他对接星星性格的认知了。

　　明明是恐惧到宁愿逃跑偷生也不敢面对的人，接星星现在竟然要去见他？

　　提到戚善舟的名字，接星星眼里流出明显的瑟缩，可没几秒，他还是坚持道：“嗯，我要去，我不去这件事就永远不会过去的，他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们。”

　　其实计斐并不在乎什么戚善舟，他不去找戚善舟仅仅是因为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如果戚善舟被惹怒，把手里的照片或是别的东西流出去，那才是对接星星造成更深的伤害。

　　接星星就像摔碎后被一片片粘好的玻璃，他只想好好守护，不希望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再对接星星有一点伤害。

　　“好，我陪你去。”

　　“不行…”接星星下意识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让计斐为了他去面对军哥那样的人，万一那群人伤到计斐怎么办，就像被追债的那次一样。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就送你到门口，不进去，要是你一直不出来，我就报警。”计斐再一次强调自己的决心，语气很坚定，眼神更是写满“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让你去”。

　　“好吧。”接星星又一次在他的目光里妥协了，好像无论什么什么时候，他总是不能拒绝计斐。

　　也不是不能够拒绝，在最难的时候，面对羞辱和压迫，他明明害怕的发抖，却还是用力地摇头。

　　可是他习惯了计斐总是站在阳光里，笑意明媚，他受不了因为自己的拒绝对方明亮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受不了计斐脸上出现一丝一毫的失意落寞，也受不了自己不能够给予爱人快乐。

　　即使有争吵，有意见不合，有对同一件事的不同看法，但计斐总是不愿意他受到伤害，总是第一时间关心他的安危。

　　他胸腔里倏地蹿起一股急切，像一颗落在草垛里的火星，不需要任何催化，拼命抢夺空气就能迅速燎原。

　　接星星盯着注视自己的计斐，内心涌动着强烈的情绪，很焦急，很迫切：“你等我，等等我，这一次我一定跟他说清楚！”

　　当年的离开，他没能跟计斐说清楚一切，自己的为难，妈妈的责怪，遇到困难的身不由己，他都没有说出口，所以两人错过，彼此受到伤害。

　　时过经年，他不能再做一个只会逃跑的胆小鬼，他应该去说清楚，即使他害怕回到那里，害怕面对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也害怕回忆起过去的经历。

　　可是内心有另一种更为强烈的冲动占据主导，他从前没能生出这样的勇气，他总是以为自己懦弱到了极点，根本生不出任何的勇气。

　　偏偏有一个计斐，一次又一次地朝他伸出手，一步接一步地靠近他，捧出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的心意。

　　那份心意让他羞愧，也让他勇敢。

　　他要去面对困难，去解决问题，还给计斐一个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接星星。

　　计斐讶然于他突然的激动，又因为他坦率的话语露出一点笑意，重新抓住接星星的手，捏了捏：“好，我等你的，我一直都等你。”

　　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说等高考就等高考，说等下去就可以等十年不变，而现在，十年都等了，再多一天又如何。

　　还没到晚高峰时间，行车十分顺畅，等车停在豪庭门口的时候，没缓过神来的接星星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恍惚，他拒绝了计斐的陪同，一个人朝大门走去。

　　进门前他又一次驻足，抬头看着那华丽大气的招牌，仿佛在看一座压在他脊背上很多年的五指山，内心五味杂陈，好像每一次踏足这里都有着不同的心境。

　　这一次他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镇定，也平静，他不像一个来兴师问罪的受害者，也不像一个被迫重新回来这里的胆小鬼，倒像个离开很久在这里寻找记忆里情景的游子。

　　他攥着那些照片，不再担心那些路过的人投来的视线是鄙夷、讽刺、不屑和刺痛，他学会了走自己的路。

　　戚善舟在等他，他们彼此都不惊讶这次见面，就好像戚善舟发出了邀约，而他应约而来。

　　“我以为你早就该来了。”戚善舟甚至还笑了笑，眉眼间的戾气都淡了点，他面前没有摆酒，反倒泡了壶茶，空气里飘着淡雅的茶香，完全不像戚善舟的风格，他心不在焉地瞥了眼杯子，“他倒是脾气好，竟然忍到现在才告诉你。”

　　接星星走进包间，门在身后被很快合上，他第一次在戚善舟面前表现得这么冷静，缓缓走过去在戚善舟对面坐下。

　　看他这样，戚善舟也没生气，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一眼那个空杯子：“你自己倒着喝。”

　　“我记得你不喜欢喝茶。”接星星表情平静，其实在豪庭待了几年，无论面对谁，他都更喜欢低着头，眉毛盖住眼睛，头发遮住眉眼，他惧怕对视，惧怕直面自己的困境，但此刻他选择了面对面地坐着，视线平视戚善舟的眼睛，显得从容而镇定，一点也不像曾经遍体鳞伤的服务生小安。

　　那双总是躲闪的圆眼睛第一次这样明亮、熠然地望过来，原本带着点调笑意味的戚善舟也不由地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喜欢茶。”接星星目光越过中间的精美茶壶，停在那杯明显从倒好就没再动过的香茶。

　　“我当然不爱喝茶，我喜欢喝酒嘛！”戚善舟听完就笑了，“不过现在大白天的就喝酒，晚上喝什么？”

　　“不，你也不喜欢喝酒。”接星星第一次打断他，语气却笃定极了，认认真真地说下去，“你喜欢喝巧克力牛奶，喜欢吃椰子糖，讨厌所有酸的东西。”

　　戚善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不小心摸到滚烫的茶杯壁，烫得他狠狠缩回了手指。

　　“你怎么知道？”

　　接星星很快递过来一旁备着的湿毛巾给他擦手，补充道：“因为你藏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