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橘子小溪

69、小猫

　　时小平被木小桃甩来的手机砸清醒了，这不是梦......

　　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撑着单眼皮盯着两人沉默了几分钟，最后他恍惚地靠在了门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谭简打破这份沉默，语气格外的认真道：“首先，我没有在耍他玩，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明天就带他出国去领证，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其次，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

　　“等等！”时小平震惊地打断他，“十年前？！”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结巴道：“你，你叫什么来着？”

　　“谭简。”

　　“谭简......谭，简——”时小平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你！！你不会就是他之前天天去镇上打电话那个简哥哥吧？！”

　　谭简低笑一声，应道：“是我。”

　　“......”好了，这次时小平彻底没话说了。难怪！怎么这两人一见面气氛就怪怪的，怪不得木小桃每次从诊室出来都心不在焉的！

　　木小桃没接收到两人的话，他还在理解谭简刚刚说的——领证......结婚？别人谈恋爱也都这么快么？

　　时小平终于受不了，朝木小桃看过去：“木小桃你说句话啊！！！”

　　木小桃还在恍惚，谭简在一旁捏了捏他的手指，他才回过神，愣愣地“嗯？”了一声。

　　时小平看着他们：“你先松开手！过来！不和我解释清楚我和你没完啊——”

　　“你凶他干什么？”谭简直直向他看过去，眼神有些冷。

　　“？”时小平被他噎住。什么意思？这就开始护短了？！而且他哪儿凶了？？？要这样说，木小桃可比他凶多了！

　　谭简又说：“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就行。”

　　木小桃在两人的脸上打量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是他哥！凶他怎么了？！你先别在这装大爷！我还没说你呢，这么多年没联系他，他爸妈出事了也没见你来关心他，这会儿在这装什么深情？！”

　　木小桃忍不住制止他，心里那股难受的劲还没过去，沉声道：“时小平！”

　　“干嘛！我说的不对么？”时小平愤愤道，“他要是真喜欢你，当年出那么大事为什么不管你？就算他不知道你搬到老家，难道不会给你打电话？”

　　木小桃黑着脸：“那个旧手机被我丢在那边了，他不知道我新的手机号。”

　　“......行！你还替他说话是吧！”时小平语无伦次，一通无脑输出：“你觉得他真的爱你？他明明知道你生病，为什么还要选择和你在一起？不说以后，就说现在，他知道你没有药就没法正常生活，知道你犯病会怎么样，知道你自残，知道这些他还敢爱你么？他只会害怕你——”

　　“停！”谭简沉声道，他将手心中颤抖的手包裹住，紧紧攥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先冷静一下，再和他道歉。”

　　木小桃脸色很难看。他确实也这样想过，时小平说的话也正是他心中所害怕的。

　　时小平看他几秒，咬着牙闭嘴了。他一冲动，脑一抽，说出的话根本没经大脑，他虽然愤怒，但他确实说错了话，只好暗暗背过身深呼吸几次。

　　木小桃没等他的道歉，兀自说道：“你别管了。”

　　时小平没理他，还背对着他独自冷静。

　　谭简搂住他的腰，淡淡地朝那个背影说：“我知道你担心他。可是你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又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他？你说的那些我比你清楚，但我不认同你的说法。”

　　时小平这才转过身，面色凝重地盯着他。

　　“你害怕他？”谭简问。

　　木小桃身体紧绷，这些话让他难以自控地想要逃离这里，但是谭简紧紧攥着他，给他冰凉的手一点一点暖热，他便没了动作。

　　时小平：“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说我会害怕他？”

　　“我——”

　　“因为你认为他是令人害怕的，你觉得他不是正常人，你觉得他不配被爱？”

　　“你胡说什么！”时小平表情狠厉地瞪他。

　　谭简同样不高兴地看他，眼皮绷起：“可是你刚刚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不是么？”

　　“你这个态度才是他心理问题不见好的根本，因为你从心底觉得他无药可救。”

　　时小平哑口无言。

　　谭简继续说道：“我和你说过，让你好好陪着他，然后你就让他一个人跑回这里？你知不知道，如果昨天我没在，他一个人怎么办？他身上没有药，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你说你是他哥，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木小桃捂住了他的嘴，抬眼看时小平，才看见时小平眼眶都红了，他连忙说：“没这么严重，你们两个别吵了，小平哥你过来坐，我和你好好解释。”

　　木小桃看他坐到了椅子上，才拿开自己湿漉漉的手心——是被谭简舔的。他凑到谭简耳边，轻声说道：“好了，别生气，我不会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就离开你，我愿意。”

　　木小桃快速说完，满脸通红地垂着头，咳了一声，等到心不乱跳了才开口：“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恨他的，当初他因为一些原因不辞而别，恰巧是我爸妈他们出事的那几天，我当时特别特别恨他，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他。”

　　谭简捏他的手停了下来。

　　木小桃：“这些年，我也试过忘记他。可是我做不到。小平哥，你记得我自杀那晚吧？”

　　时小平：“嗯。”

　　“那晚我睡的很沉，所有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我梦里来回切换，那是我第一次梦到他，我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忘了他了，可是那天晚上，我梦到的所以美好的回忆都和他，和爸爸妈妈有关，醒来之后，我突然就有点不敢死了，有点不舍得死了。那段时间，我试着接受，试着放过自己，可是某一天我突然就意识到，我和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然后......”木小桃一哽。

　　时小平替他说：“然后你就开始伤害自己，对人生又失去了希望，却因为外公外婆他们，苟延残喘地活着，乖乖吃药，听话，装没事。要不是有一天深夜我发现你又在河边徘徊，你是不是又想跳下去。”

　　谭简的手心开始冒汗，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眼眶溢出的泪水，还在心疼地盯着木小桃。

　　木小桃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也不敢看时小平，平淡地承认道：“是。”

　　这个字如同无数根毒针砸在谭简心脏上，让他的心脏开始溃烂、发酸、剧痛，最后停止跳动。

　　“很没出息吧？”木小桃自嘲般笑笑，“如果不是他还活着，他在我噩梦里带来刺眼的光芒，给了我不切实际的希望，我确实没有勇气再活着了。这样说真的很傻，可我就是这么喜欢他，我自己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明明他把我丢下了，明明他不爱我。”木小桃下巴上挂着几滴泪珠，很快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接住了。

　　怎么会不爱你。

　　“好了，不说了好不好。”谭简声音也哑了。

　　木小桃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边落泪，他说：“没关系，我没事。别担心。”

　　时小平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眼睛，没说话。

　　“我不是没试过离开他，从和他重逢的第一天我就开始害怕，我对他说难听的话，做他不喜欢的事，想让他不要管我，也不敢让他管我，我怕他骗我，我怕再重蹈覆辙，再被他丢下，我很害怕。可我又总是忍不住想要见他，忍不住想他。我以为，他知道了我现在这幅样子，他会躲着我，我想他躲着我，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彻底死心，我就可以恨他，可以忘记他......”

　　“可是他不仅没有躲着我，反而不停地对我说‘我爱你’‘对不起’——以前我从来没见他哭过，可是这一个月，他哭了好几次，不管我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不理会。他说他爱我。”

　　木小桃吸吸鼻涕，认真地看着时小平，“所以我愿意，哪怕他会骗我，他会再一次离开我，就算我很害怕，我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信他，也爱他。”

　　中午十二点四十。

　　时小平吃着面条，一边絮叨：“反正你们现在不能同居！我不同意！他可以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但是你不能搬到他那里！我不放心！”

　　其实木小桃现在都已经快二十二了，是一个成年了四年的小大人了，但时小平就是不放心，他对这个医生很不满意。

　　木小桃没回应他，他现在正在烦心怎么把眼前这么一大碗面条给吃完——其实也不是多大一碗，但是这分量对于他来说就是撑死的量，撑死也不一定能吃完。

　　谭简把自己碗里的鸡蛋送进他碗里，又摸了摸他的后脑。

　　时小平一边吃一边观察两人，他阴阳怪气地说：“他一个人吃三个鸡蛋？你开小灶要不要这么明显？！”他在心里讥笑，木小桃最讨厌别人碰他头发，他等着看戏，幻想着木小桃给他来一下，或者骂他一句，结果迟迟没等来动静，两人都对他视而不见，这让他又恼火起来。

　　时小平：“欸！他摸你头发！木小桃！！你怎么回事？没反应过来？之前我不小心碰你头发一下，你可不是这样啊！你反手就给我来了一巴掌，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木小桃还是不搭理他，他如同嚼蜡一样吃着Q弹的荷包蛋，一脸苦愁。

　　谭简倒是状似无意地又揉了揉他的头顶。

　　木小桃烦闷地瞪了他一眼，不开心地说：“我吃不完。”

　　“再吃三口，”谭简温柔地看他，又皱了皱眉，“难道是不好吃？”

　　木小桃无奈地撇了撇嘴，闷头又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时小平表示：“......”无语，无了个大语！双标！妥妥的双标！！臭情侣！

　　下午，谭简要出门一趟，去给他取药。他死活要拉着木小桃陪他一起，他有点担心，害怕他又偷偷跑掉。

　　“你不想去见见谭晴杰？”谭简在玄关处牵着他的手不放，意思十分明确，想要带他一起去。

　　木小桃自从知道他的身世，对他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换作是之前，他肯定要凶巴巴地拒绝。谭简的生活已经很苦了，他要给他加点甜，以后不凶他了。所以现在，他只是抿抿嘴，忧虑地说：“你和他说了？”

　　“没，怕你不愿意。”

　　“我怕他接受不了我现在的样子......”

　　谭简立马变了脸，不开心地看着他，沉声道：“你现在怎么了？很好看，很漂亮——”

　　木小桃倏地红了脸，扭捏道：“不许说我漂亮！”他又不是女孩子！

　　谭简才是真的漂亮——

　　“你是我的漂亮宝宝。”谭简俯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谭简！”木小桃脸更红了，连带着耳朵都红了起来，像是恼羞成怒，又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你之前不是这么叫我的......”谭简放软了语气，“就许你说我漂亮，我就不可以说真心话么？”

　　“行了！”木小桃推了推他，咬牙道：“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那你再亲我一下。”谭简顺杆爬。

　　木小桃往客厅望了一眼，发现一脸不爽的时小平，立刻推他出了门口，按下电梯按钮，他才微微掂脚，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他就溜，却不出所料地被谭简扯到怀里，一直吻到了电梯“叮”一声响，面红耳热的他吓得倏地窜进房里，“砰”一声关上了门。

　　真是可爱小猫。

　　是他的小猫，谭简想着，走进电梯内暗暗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