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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涉旧案道明真相 ...

  •   圣旨的余音仿佛还在花厅梁间萦绕,齐明已收好那卷明黄,神色恢复成公事公办的疏淡,对叶湘怡道:“叶老先生久居裴府,终非长久之计。如今既已归乡,不若接回叶家老宅静养,于老先生身心更为相宜。”

      叶湘怡想到即将忙碌不堪的茶园筹建与皇家贡茶监制,自己确实分身乏术,父亲回到熟悉的环境或许更利于康复,便点头应允:“齐大哥思虑周全,如此甚好。”

      叶父很快被接回叶家旧宅。
      齐明以钦差身份暂居峤州,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叶府,美其名曰就近照料故交长辈,又可随时督办茶务。

      他频繁出入茶商聚会,与各方人士往来,旁人只道是钦差大臣勤于王事,并无多想。

      叶父在熟悉的环境中,身体竟真的一天好似一天,零星记忆开始回溯,对齐明更是流露出超乎寻常的依赖与亲近。

      与此同时,叶家普洱最后一道工序正值关键,叶湘怡索性搬到了城外的茶坊附近,日夜督导。
      裴俞风则忙于在峤州周边勘察、购置适宜的土地,为兴建规模浩大的皇家茶园做准备。

      两人心头虽始终萦绕着关于身世与过往的谜团,但眼前千头万绪的实务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探查之事只能一再搁置。
      秋意渐浓,刑部批文已下,昔日构陷叶家、下毒害人的元凶张武秋后问斩在即。

      就在此时,齐明却突然出手干预。

      他并非为张武翻案,而是拿出了另一份令人震惊的证据——数份盖有裴俞风私印及几家茶商画押的密约,内容直指当年裴俞风曾联合他人,意图趁叶家之危兼并其茶园。

      公堂之上,面对确凿的文书,裴俞风并未惊慌,只坦然承认:“当年商海浮沉,兼并扩产是常事,裴某确曾有过此念。但此念与此人下毒害人之举,绝无干系。张武仍是毒害叶家的真凶,罪无可赦。”

      齐明却不罢休,又翻出一桩更久远的旧事。

      他声音朗朗,讲述起叶父年轻时与一位名叫张文的异乡人萍水相逢、引为知己的过往:“叶老先生不知从何处得了一笔丰厚钱财,与张文合资在峤州买下一片山地,所种并非茶树,而是昂贵的药用槟榔子。此物极难成活,张文投入的血本无归,最终只得将山地低价折给叶老先生抵债,黯然返乡。”

      齐明随即呈上早已泛黄的合伙契约与地契转让文书,笔迹印章俱全,由不得人不信。

      “张武对当年这笔亏损旧怨一直耿耿于怀,” 齐明话锋一转,目光如炬射向裴俞风,“而他之所以对叶家内部情况如此了解,下毒时机把握得那般精准,难道不正是拜裴公子你无意中的透露所赐?”

      叶湘怡听得心惊,不由望向丈夫。

      裴俞风却神色未变,只淡淡反问:“齐大人对此等陈年私密了如指掌,连这些关键文书都能取得。叶老先生经历大变,记忆混沌,为何独独对你如此信任,交付所有?”

      他向前逼近一步,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我该称呼你齐明,还是叶铭?”
      裴俞风从袖中取出一卷小心收藏的旧画轴,徐徐展开。

      画中是一位清丽婉约的江南女子,眉目间与齐明有几分神似:“你的生母,齐婉莹,湖州书香门第的闺秀。当年叶老先生游历北上,与她相识相知,有了你。他本欲回乡禀明父母后迎娶,不料家中陡生变故,老父病重,茶行危机四伏,兼并之事屡见不鲜。为稳住家业,他不得不舍弃誓言,另娶了能带来助力的湘怡之母。”

      他的目光转向已然呆住的叶湘怡,“你父亲当年用来购买那片山地的巨款,来源或许正在于此。”

      叶湘怡声音发颤,看向面色骤然苍白的齐明:“所以,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她想起旧事,追问道:“你既知身世,当年父亲提出你我订婚,你为何答应?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

      裴俞风继续揭露,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一层层伪装:“湘怡幼时被当作男儿教养,皆因岳母产后体弱,难再生育。而当年那位神秘的宋夫子,提出的条件之一便是要求叶老先生必须善待其女。故而,在不知有你这个儿子存在时,岳父曾想将湘怡当作家业继承人培养。直到他再次北上,重逢旧爱之子,将你带回,自觉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才让湘怡换回女装。”

      齐明身形微晃,强撑着质问:“这些,你是如何得知?”
      “你联合那些茶商伪造我当年意图兼并的证据,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 裴俞风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峤州茶商受裴家照拂多年,岂会因你几句许诺便轻易反水?他们不过是配合我,看你究竟想演哪一出罢了。”

      说罢他目光陡然锐利如箭:“你既然敢诬陷我向张武透露叶家内情,那你为何不告诉湘怡,那致使叶家茶品染毒的药物,究竟是谁暗中提供给他的?你对叶老先生的恨,并非只因他负了你母亲,令她抱憾而终,令你自幼背负污名,接你回叶家却仍不得认祖归宗。”

      裴俞风的话语在此刻化作最致命的一击,清晰无比地钉入寂静的空气:

      “不,你根本不想认这个父亲。你真正想要的,是娶你心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是吗?”

      花厅内,空气仿佛凝固,烛火在这一刻也停止了摇曳。
      齐明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死死地盯住裴俞风,又缓缓移向震惊得无法言语的叶湘怡,那复杂的眼神里,终于再掩不住深埋的、悖伦而灼痛的执念。

      齐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奇异而苍凉的笑意。

      他目光越过裴俞风,直直落在叶湘怡惊痛交加的面上,声音低哑却清晰:“没错,我恨他,可若非他将我带回峤州,带回叶家,我又怎会遇见你?”

      叶湘怡被他眼中那复杂到近乎癫狂的执念刺得心头发寒,电光石火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不好!”她失声喊道,声音因惊惧而尖利,“他既敢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必是存了鱼死网破之心!父亲有危险!”
      她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向外冲去。

      裴俞风面色一沉,立刻紧随其后,同时疾声吩咐心腹护卫赶往叶宅。
      叶宅内一片寂静,叶父安然无恙地坐在院中暖阳下喝茶,对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浑然未觉。

      齐明并未对叶父下手。

      不久,官府差役前来,以伪造文书、构陷钦差、意图不轨等罪名将齐明锁拿下狱。

      而毒害叶家的真凶张武,则按原判,于秋后处决。
      尘埃暂时落定。

      裴俞风依旧为皇帝督办皇家茶园,各项事宜千头万绪。

      叶湘怡却因这接连的打击、身世的冲击、齐明那悖伦情感的揭露,心绪激荡之下病倒了,断断续续,总不见大好。

      裴俞风将多数事务交代给得力之人,自己最多的时间便是守在病榻前,亲自煎药喂食,握着她的手,陪她看窗外庭院的四季流转。

      冬日寒风凛冽时,叶家按新法精制的第一批普洱终于装箱,发往各地试行售卖,竟意外地广受好评,订单纷至沓来。

      这消息稍稍慰藉了病中的叶湘怡。

      断断续续的病一直拖到第二年春日,叶湘怡的身子才随着回暖的天气逐渐有了起色。
      叶父的病竟也在精心调养下奇迹般好了大半,记忆虽未完全恢复,但已能清晰认人理事。

      叶湘怡前往叶宅请安,叶父屏退左右,老泪纵横地竟是为狱中的齐明求情。
      “怡儿,他…他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们母子在前……”叶父言辞恳切,带着深深的愧疚。

      叶湘怡心中积压的委屈、愤怒与迷茫在这一刻爆发,她看着父亲,颤声问:“父亲,您口口声声说对不住他们母子,那您又将女儿置于何地?我到底是什么?”

      叶父被她眼中的痛楚与质问逼得后退一步,情急之下,一句压抑多年的秘密冲口而出:“你,你娘嫁进来时便已怀了你!那时兵荒马乱,她跟着宋练,就是宋夫子逃难至峤州。我怎知你的生父,究竟是那宋练!还是她口中念念不忘的卫寻!”

      仿佛晴天霹雳,叶湘怡脑中一片空白,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一直守在她身侧的裴俞风迅速上前,一把将她稳稳扶住,揽入怀中。

      他看向面色灰败的叶父,语气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岳父大人,齐明所犯之罪,于国法而言,并未造成无可挽回之后果。他恨你伤他母亲是真,但他始终未曾对你下杀手,或许,正是因你将湘怡带到了他的生命里。”

      说完他打横抱起叶湘怡离开,离去之前示意身旁的心腹小厮继续道明真相。
      小厮上前一步,继续道:“至于齐明如何能成为‘钦差’返乡,不妨听听这个。”

      小厮垂首,声音平稳地回禀:“齐公子当年北上,祭拜完生母后,便设法入了宫廷,做了内廷侍从。因其心思缜密,又通晓茶艺,渐得陛下留意。此番陛下欲在峤州设皇家茶园,正需熟悉当地且懂茶之人监理,齐公子便主动请缨,得了这差事。”
      “内廷侍从?”叶父一时未解。

      小厮抬眼,飞快地补充了四个字:“便是……公公。”说罢,恭敬退下。
      叶父如遭雷击,瘫坐在椅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齐明不仅恨他,更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自毁前程,报复了他,也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和妄念。

      裴俞风不再多言,打横抱起已然失神、泪流满面的叶湘怡,稳步离开了叶宅,回到裴府。

      将叶湘怡安顿在温暖的卧榻上,她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一丝神智,抓住裴俞风的衣襟,泪水决堤:“俞风,我到底是谁?我算什么?”

      裴俞风紧紧抱着她,一遍遍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是叶湘怡。”

      待她哭声稍歇,他才缓缓道出更多:“你在宫中时,陛下曾私下召见我,督办皇家茶园是真,至于齐明及过往诸事,陛下言明,由我自行处置,只需结果安稳,不影响茶务即可。”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我本不愿将这些污糟旧事尽数剖开于你面前,但齐明既已撕破一切,让你蒙在鼓里反而更痛。索性,都说清楚吧。”

      他从一个锦匣中,取出另一道明黄卷轴,展开在她面前。

      “这是陛下对卫寻的补偿。当年,卫寻一心追随陛下,但其家族卫氏却暗中倒向三皇子,甚至利用卫寻设计谋害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宋微寻,便是他们用来实施‘美人计’迷惑卫寻的一环。卫家事败后,剩余族人远逃琼州,为避祸,改随了母姓。”

      叶湘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一个姓氏脱口而出:“姓许?”
      裴俞风沉重地点了点头。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合。

      她母亲的来历,宋夫子的谎言,卫寻的悲剧,齐明的扭曲,甚至许元澈的追寻。
      原来自己,从头至尾都只是一盘庞大棋局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承载着上一代的恩怨、阴谋与遗憾。

      巨大的荒诞与虚无感袭来,叶湘怡呆愣愣地坐着,连眼泪都似乎流干了。

      裴俞风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用坚实的臂膀给予她力量:“都过去了。你既姓叶,长于叶家,便与那琼州许氏再无瓜葛。但陛下念及卫寻之功与所受之苦,这份补偿,予你亦是应当。”他示意她看那圣旨。

      叶湘怡颤抖着手,展开细看,上面竟是册封她为“嘉恒县主”的诰命,食邑三百户,以褒奖其“敬献茶方,助力国贸”。

      “还有,”裴俞风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沉稳而温和,“我已奉陛下密旨,将寻得的卫寻遗骸,妥善迁葬于正在修建的皇家茶山向阳之处。待天气再暖和些,我陪你去祭奠,可好?”

      叶湘怡望着他深邃而包容的眼眸,那里有对她的疼惜,有历经风波后的平静,也有携手向前的笃定。

      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渐渐平息为深沉的哀恸与释然的疲惫。
      叶湘怡过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肩窝,极轻却极清晰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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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存稿,不出问题日更到完结。 下一本写《bking女主是我崽》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