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状元郎喜呈花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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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临贡院，人如潮。
礼部南院东墙，天光破晓，贴金榜。
黄纸定下人生运，依榜上云：状元原茂……
榜眼孟时……
探花胡愈……
而后以下不再述。
皇榜前众生百态，亦有撕衣狂奔者，面上狂喜；瘫软在地者，喜而失语；呆入朽木者，泣而跪地。
孟家家仆冲上马车，一掀帘子，大喜道：“恭喜孟郎君，恭喜原郎君，揽获黄榜头二名，原郎君，以后可要称状元郎了。”
明洋激动地上下摇着雨烟的手，“原郎君是状元郎！”马车内四人皆喜，坐得不住，几欲站起。
原茂揖手恭贺道：“平然，同喜！”
孟时忘记自己还在马车内，揖手间头顶猛地撞到马车顶上，“玉之，同喜！”
又向家仆招手道：“快，回府吧。”
原茂抽回雨烟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明洋笑着赔礼，马车开始前进。
明洋望向孟时，惊喜道：“孟郎君，你真的考上了，孟公这下子可要高兴了！往后你自由些，我也能常去外面！”
孟时喜悦，胡乱回着：“是如此是如此。”
原茂将头靠向雨烟，轻声道：“我之道算走上一半，先前梦也不敢是状元。”
雨烟心中一片空白，忘记该说些什么恭喜的话，只想起那句‘履道相伴’，喜上心头，面上掩不住，道：“该是这样的，该的。”
马车疾驰，往那平康坊去。
——放榜之日，世间更是喜忧交织。
户部侍郎府内，高子凌火急火燎大步走进前堂，大声：“阿耶，我怎在第五位？那孟时竟为榜眼，还有，还有那原茂，一介商人之子，也能排到状元位置？”
高侍郎瞧着儿子气冲冲走进来，尽是些发闷之言，微微皱了眉道：“这位置是礼部决定的，我已替你打点通了礼部，这才有了你今日位置。”
“孟时本有才，又为礼部尚书之孙，人家到榜眼是有些本事的。至于那个原茂，你先前托人调查，他本是解元，皇榜不问士农工商，你知足罢。”
“况且你之及第只为一个凭借，往后给你升官不还是能比过其他人。”
高子凌知他阿耶脾性，阿耶虽对自己好，可能坐上侍郎之位，趋利避害，该着重做何事，讨好哪些人，他还干预不了。
高子凌收了气焰，平声道：“那阿耶，这名次，便是定下了？可那探花胡愈，实为贫寒子弟，陛下常以世家为大，他，也可以吗？”
高侍郎细思片刻，回：“虽如此，恐也是已无机会。”
高子凌先前失了脸面，这辈子他何尝如此憋屈，心中生恨，恨又日益增长，他是一定要让他们难受的，至少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欢喜地出长安。
他想起大慈恩寺，想起那个女子，面容姣好，颇富才学，她的价值，好似比那状元郎更高。
高子凌煞是可惜，望向他阿耶……
市井间传开了黄榜排名，皆论那及第士子，人间乱春。
孟府马车回到平康坊，四人下车，孟时手一直在颤，明洋只是欣喜，原茂的手一直牵着雨烟，似忘了要在外人面前避嫌，直至道尽喜色，要回云诗院，才松手与孟时二人告别。
推开久违的小朱门，走进院中，草色青青天色晴，雨烟想去厨房给原茂烧些粥食小菜，却被对方抱入怀中，那双有力的臂膀环在自己腰间，雨烟也回抱着他。
雨烟看着他问：“进士常策马去大慈恩寺题壁，你为状元，不想去吗？”
他晃了晃头，道：“我欣喜，可整个长安，我最想与你同喜，我现在想待在你身边。”
“我去给你烧些粥食，你考了一日有余，肚子也受不了的。”雨烟拍拍他的手臂，原茂将她松开，“我日间吃了些蒸饼，不过我想吃你做的粥，我与你同去厨房。”
院中升起一道炊烟，厨房里满是粥食香味，鸡蛋香、虾干鱼脍香，闻之添味。
二人坐在院中石凳，粥香又散小院。
原茂用勺子刮起一层粥，先喂给了雨烟，道：“后几日便都是宴集、过堂之类的事情，我可能无法一直待在你身边。”
雨烟咽下嘴中的粥，咸淡正好，回：“进士本如此，我会等你回来，事毕便能一起回荣城了。”
原茂点头，又起笑意。
次日国子监颁发进士巾袍，吩咐三月九日皇帝于曲江池设宴，进士必至。
于是三月九，原茂身着那深蓝襕衫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雨烟为自己束发。
进士服形制圆领大袖，深青缘边，进士巾形似乌纱帽，左右展脚垂皂纱飘带，帽上一对簪花。
“可至几品？”雨烟将帽摆正，原茂回，“往后大抵是九品县尉居多。”
雨烟觉着中了进士当官就挺好，道：“好了，我们的大郎君，可以去曲江宴了。”
走出院子，原茂在雨烟面前抬臂转了一圈，雨烟看着那蓝袍红斜帔子倒真像个状元官，清正廉洁要上县衙断案的样子，笑出声来。
原茂见她笑了也忍不住，上前抱抱她，“你笑什么，不好看嘛。”
“好看好看，我们大郎君穿什么不好看。”原茂这才放开她，雨烟道，“快去曲江宴吧，你该庆祝庆祝的。”
曲江一如往日春水过，岸边多士子，皇风金盏斟玉露，文墨书袖添诗意。
座上席次按名次排定，原茂上座，旁是孟时，二人揖手。
辰时，皇帝象征性地前来，坐宴上主座，而后进士跪接敕书，宦官唱：“赐尔等曲江流饮，彰大唐文华盛世。”
原茂看那皇帝样子，觉他面门发黑，实不像明君，看不见亲民。
皇帝留了两刻不到便离开……
午时诗斗、食蜜饯，尽显青年豪气与傲气。
原茂跪坐，转着酒杯，未饮，突觉身后来人，转身见一婢女，来人道：“原郎君，钏平公主邀您后院一见。”原茂起身恭敬行礼，跟上。
入小径，曲折蜿蜒，现飞檐，而后见一庭院，原茂忙低头。
几步开外出女子声音，想是钏平公主，她只说道：“入座。”
原茂知她戴着面纱，未抬头看钏平公主，入了座，公主又笑，直言道：“身边有人言状元郎不仅颇富诗书文气，样貌也是俊朗，而今一见，确如此。”
原茂不知钏平公主为何说这些话，民间有传钏平公主得体务事、助民颇深，深受百姓爱戴，私下是如此吗？
复而公主又问：“可有婚配？”
原茂道：“回公主，已定婚配。”
公主喝了口茶，走过场般道：“可惜，劳烦你来一趟，你可以走了。”
原茂虽疑虑，只照做，行礼转身，走出几步，听婢女问钏平公主：“公主，是不中意？我可再去寻些郎君来。”
钏平公主也不掩声，道：“再寻两个便止，而今本为依兄长之命来此曲江宴现个身罢，非虑婚配之时。”
原茂在婢女带领下穿过来时路，回到座位上，转头对孟时，张嘴欲言还是住口，看着手中酒杯无言。
未时，有宦官言寻趣还有‘探花使’之遭，探花使选进士中最年少二人，骑马摘遍长安名园牡丹，恰逢钏平公主到曲江，这先者的牡丹便献与公主，迟归者则罚酒。
众进士大多希冀与钏平公主一见，毕竟做了驸马，方为人上人，是几世都遇不见的机会。
可青春限于此，最终是原茂与对面座位靠后的一位进士获得了此机会，论年岁，对方比原茂还要小几月。
达官呼好，等着看这二位探花使究竟谁先归来，二人上马，仆从一声令下，两匹马飞奔而出，原茂驾马明显要比对方熟练，可他不想赢。
原茂先摘了曲江杏园牡丹，后去了集贤园讨得蜜色牡丹，还有乐游园紫牡丹、平泉庄红牡丹、大慈恩寺粉牡丹……不知策马行了几个地方，他小心握着一把各色牡丹，不让马上颠行颠落花瓣。
他作为探花使的任务已完成，策马回去复命便可，可他一转，又回到平康坊，马未停在曲江池畔，倒停在云诗院小朱门前。
院内雨烟听见门外马蹄声，望着气运线隐隐连接，穿过月洞，推门是高马少年郎，持着丽色牡丹。
原茂回身下马，握着那束牡丹稳稳落地，来到雨烟面前，道：“烟儿，长安牡丹不及你颜色，这花我只想赠你。”
雨烟接过那束牡丹，沁人香味飘然，他怎这样来得匆忙，不似真的，可牡丹是真的，香味也是真的。
看着手中花，看向眼前人，雨烟回：“很好看。”
“我能饮酒吗？”
“可以。”
原茂轻留下一吻，翻身上马，策马离开，回望她许久。
回到曲江宴上，众人笑眼弯弯，对原茂道些迟了迟了，错过钏平公主，该喝酒喝酒之类的话，倒是无甚在意他手上空空。
原茂心仍喜，在他们面前饮了罚酒，众人方作罢。
婢女穿过幽径，至庭前，道：“钏平公主，原郎君未呈上牡丹。”
各色牡丹花后，钏平公主摘下了面纱，山眉净眼，与牡丹可争色，她问：“一朵都没有？”
“回公主，随后侍卫道原郎君将牡丹留在了平康坊一院中。”
钏平公主抬眼，抚着牡丹花瓣，三曲名妓？不对，应是他娘子吧。
……“此人倒是有意思。”
探花使一事落毕，众进士转而移至城东月灯阁。
望着那广袤沙地场，上又有宦官言：“击鞠，两朋各十人，先得三筹则胜。十人中先得筹且得筹最多者先行退赛。”
“这对面，是何人？”有人问，旁回，“神策军将领。”……“这要如何胜？”旁又回，“本就不是为了让进士胜。”
原茂再次上马，心中嘀咕着得头筹可退赛。
球被抛入场中，扬起一道弧线，彩球掷击沙地，沙漏倒扣，霎时间马蹄奔起，众人握紧了球杖，眼睛直盯着那马球，飞沙漫天。
得头筹便可退赛……几月间剑术的腰背训练似起效，原茂闪身躲过击来的球杖，杖恍若剑，挥手转腕，那彩球疾走，飞入球门。
“第一筹！”
原茂得手，可神策军那边早已夺得二筹，他也不再争，只假意进攻，实为躲避，而后便可许不再上场。
至夜，一日狂喜终于要落下尾声，众人言要赴平康坊南曲，原茂在街边入坊处便推辞先行离开，其余有人往南曲深处，于歌姬闺阁粉壁题诗。
原茂回了云诗院，推开书房门，朝西边雨烟那去。
雨烟坐在书案后，饮茶看书，原茂直来，坐在她身边靠着她，隐隐飘来丝丝酒气，“喝了多少，身子不难受吧？”
原茂闭着眼，摇头蹭了蹭她的肩，雨烟慢慢喂他喝茶。
闲庭月色深，照书香，酒比墨，饮茶落。
四十话止平康牡丹。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状元郎喜呈花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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