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上元节寺遇纨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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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十几日，夜间落雪日复停，二人依旧在院中看书喝茶，只是院中多了一个三层雪人。
“原茂，你在江南见过这么大的雪吗？”雨烟接过小石头嵌出雪人眼嘴。
原茂在一旁盯着雪人笑，蹲身捡起小石子，用雪洗干净，递给雨烟道：“下这么大的倒真没有，你若想看大雪，往后冬日我们也可到长安来。”
雨烟嵌好了雪人眼睛，又嵌出一道微笑，自己也笑起来，道：“这多麻烦，江南落雪也别有趣味。”
原茂仍蹲着，抬头看她浅笑，道：“不麻烦。”
正月十四，街道张灯结彩，犹见上元节盛景。
“阿时，你可知那原郎是何处学子？”
孟时坐在堂下，回祖父道：“玉之是江南人士，应是乡贡。”
他祖父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原来竟不是生徒。这原郎是有些才学的，你与他，应能成为相投的友人。”
孟时望着祖父面上慈柔，点头应下。
日中行街，不得见灯火明亮于夜，少去人烟星河，上元节前后共三日，解宵禁，故百姓多夜行，热闹非凡。
正月十五至，欲同游。
晚间酉中，天边织上彩霞，粉橙疏间交融，染上长安城。
小朱门多了一层柔光，明洋在阶下便按捺不住，注意着融雪湿滑，先一步跑到了门前，扶门环叩响门扉。
院内花草间犹见余雪，雨烟与原茂已准备好，坐在石凳上喝杏仁茶，将欲行，听闻院门轻响，开门见着熟悉的二人。
原茂行礼道：“上元佳节，安好。”
孟时亦行礼，道了些客套话，“玉之初到长安，今日上元节，不妨与我们同行，游长安盛景。”一旁的明洋连连点头。
雨烟与原茂相视一眼，倒能省去二人胡乱游走的时间，复而共游。
晚霞现又消，彩色被单一蓝色掩盖。
街道上人潮阵阵，脚步杂沓，欢语喧哗，恍欲掀翻长安城。
放眼望去，满街灯笼串，绵延不绝，蜿蜒至天边。灯树耸立，枝头遗雪如星辰错落，灯火映照着街道如昼。
胡商摊前各色琉璃灯盏晶莹，折射出绚丽光彩。
孟时与原茂在前并行，四人扎入人潮，孟时道：“这朱雀大街，最是灯河奔涌，灿若星河。”
原茂时不时回头看雨烟，每次都见明洋挽着她胳膊，兴致高扬地聊东聊西。
忽回头不见，原是到了街边卖灯的摊前，原茂带着孟时往摊边去，只听得二位女子挑灯笑声。
雨烟赏着各式彩灯，明洋挑了只鱼跃莲花灯举到她面前，道：“雨娘子，上元节乃灯节，自是要买花灯的，那原郎君怎不给你买？”
而后原茂猛的从雨烟身后冒出，倒吓得明洋一颤，原茂揽着雨烟的腰，道：“这灯好看，与娘子相配，明洋你也挑一盏，我一齐给了钱，你就当是雨娘子买的。”
明洋受宠若惊，还是对雨烟笑道：“雨娘子，原郎君说这灯配你，你拿着，我便要这盏兔灯了。”雨烟接过鱼莲灯。
原茂付了钱，明洋细细赏着手中栩栩如生的兔子，心中势要追随雨娘子。
孟时看见了原茂搂着雨烟，复叫她娘子，心中落无可落，空了一半，不再想，向原茂抱歉道：“明洋不懂事，反让玉之破费。”原茂只道无妨。
四人往西踱步，至西市，狂欢更甚。
众人围观胡旋舞，身着艳丽胡服的舞者，在急促的鼓点中飞速旋转，裙裾飞扬如花。一路前行，又见吞刀吐火、角抵、幻术、猴戏……百戏吸引层层人群，叫好声此起彼伏。
西市胡风弥漫，铺中摆造型奇特、色彩斑斓的西域灯盏。胡人酒肆悬彩灯，门前有还未融化的雪人，店中人多围桌小酌，听胡乐，看胡舞，别样情调。
为轻便，四人没再买东西，只观百戏杂耍，乐趣亦无限。
行至人较少处，孟时停步，四人围站，孟时道：“大慈恩寺设打灯谜，二位若无兴致，我们便去曲江池畔逛逛。”
雨烟脸上被灯火照得暖色，她笑道：“打灯谜有趣，孟郎君饶有兴致，我们可同行。”
孟时眨眼笑了，问：“雨小娘子，也懂诗论？”
雨烟礼貌回：“略懂诗赋，方同行至长安。”
明洋又发现雨烟的好，笑着看她，孟时只道：“甚好甚好……”这方觉着雨烟原茂二人是一对。
恢宏寺庙大开庙门，四人依次跨过门槛，雨烟见庙内廊下悬挂小木牌，廊中聚了许多书生气质的人，翻看木牌谜面，互相猜论。
孟时顺手翻转一块木牌，念道：“画时圆，写时方，寒时短，热时长。”
这个谜面简单，原茂轻笑，不语，孟时看向雨烟，雨烟笑回：“此为‘日’字，画之圆，写之方，冬时短，夏时长。”
孟时称赞，雨烟却不以为意，这当是最容易猜到了谜了吧。
瞧着瞧着，雨烟与那二人分开，身旁只余了明洋，明洋道：“雨娘子，我帮你拿花灯吧，你念木牌上的谜面，你念出来，说不定我也能猜出个谜底。”
雨烟见明洋跃跃欲试，把鱼莲灯递给她，翻开一块木牌，眼中起笑意，念道：“身体生来几寸长，竹家林里是家乡，吃尽多少辛酸味，不能对外人言章。”
她念完看着明洋，对方已深深思考起来，片刻后明洋忽然抬头，兴奋跺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竹筷吧！竹林里的，夹菜肴的。”
雨烟也开心点头，明洋见了，向一旁寺僧道出谜底，寺僧给了她一个橘子，道：“橘有吉之意，愿二位娘子万事顺心。”
明洋将那个橘子举到二人面前，一脸崇拜地看向雨烟道：“雨娘子，这是我第一次拿到寺庙的橘子！”
“再念一个吧雨娘子。”
雨烟被这个明洋逗笑，复翻看廊间木牌，看中一个谜面道：“有头无颈，有眼无眉，无脚能走，有翅难飞。”
明洋这回猜得慢了，握着那个橘子转圈踱步，雨烟透露道：“是一种动物哦。”
“经常能看到吗？”明洋问，雨烟神秘道，“常吃。”
明洋仍不知，却听得一男子声音悠悠传来：“我猜，这是鱼。”
二人抬眼望去，远处大步走来一个纨绔子弟，为什么这样觉得呢，看那男子气质穿着，就这样觉得了。
雨烟低下一点头，尽量不与他对视，瞟见来人腰间配玉牌玉串，还有些西域红珠。
那男人在雨烟面前站定，饶无礼数问：“美人气质不俗，我远远便见得，近待又觉美人甚是聪慧，敢问是哪家娘子啊？”
雨烟抬眼见着对方手持檀木扇，衣着金贵，探问：“郎君才是机敏，想是大家子弟。”
这句话好似说到对方心坎上，男子言道：“哈哈，某长安高子凌，家父正是户部尚书，娘子若有意，明日可否同行啊。”
雨烟在心里嗤笑一声，看不起这凭父为贵的纨绔，忍住回：“谢高郎君，可明日已有邀约。”
对方拉下一些脸，拿扇子拍着手掌道：“这不是还未到明日嘛，把你的邀约推了，陪我怎么样啊？”
明洋突拉了拉雨烟袖子，附身轻声道：“雨娘子，这高子凌我听见过的，凭其父为户部侍郎，就嚣张跋扈沉迷酒色，恶名在外，亏他还是生徒。”
高子凌瞧着明洋嘀嘀咕咕说着，心中不悦，抱着手臂道：“喂，那婢女，我问你们娘子是哪家女子，你告诉我。”
明洋念着雨烟的好，想道死都不会说给那劳什子高子凌听，只作行礼状不语。
高子凌未听见回话，失了面子，抬脚就要去拉明洋，雨烟暗使术法，那高子凌脚下一顿，踉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更失脸面。
他气极，大声向身后小厮道：“你，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哑巴婢女。“
“而你，小娘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大步走来扬手欲揪雨烟，“跟了我高子凌我能亏待你嘛！”
明洋抬脚上前想挡住高子凌。
可他上一秒气势汹汹，下一秒便觉手腕被谁制住，动作不得，回头看，又是个陌生男子。
明洋见到救星，听原茂幽幽道：“这位高郎君，要对我娘子做些什么？”
高子凌即使怒瞪着原茂，抽不回手腕，气势总归弱下几分，况且原茂还比他高，瞪眼也要抬头。
适时孟时小跑到明洋身前，拦住高子凌身边小厮，道：“高郎君，这里可是大慈恩寺，你还不收手，若是引来寺僧，可不止你一人蒙羞！”
高子凌闻言仍怒，却卸力，原茂方放开他手腕。
高子凌哼一声，活动几下手腕，看向孟时道：“哟，孟郎君也来凑热闹，那你可要管管好你交的这些狐朋狗友。”
他脸面尽失，狠狠扫了一眼廊上众人，斥一声：“我们走。”挥手与那小厮离开。
原茂关切地走到雨烟身边，垂眉低眼，牵起她的手问：“他没碰到你吧。”
雨烟靠他近了些，笑着摇头，“没有，多亏你们了。”
孟时似有歉意道：“都是我要来这打灯谜，倒造成雨小娘子的麻烦。”
“那高子凌，可是认识你？”原茂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抱八分真，听得孟时果然道，“他与我同在官学，也是生徒，这才认识。”
孟时说到高子凌又叹气道：“此人善记恨，今日之事让他失了脸面，日后别再遇见他就行。”
偏偏在上元节遇见这等下作之人，雨烟看着身前摇晃的灯，心情多复杂，表身，一为红鱼，二为人形，怎还惹来这腌臜事。
世间不探心，不明理，从欲不止之人甚多，有权势钱财者更甚，故而善者显可怜，贫者任作贱，下者如草芥，世间风气败坏。
四人行至曲江池畔，这最后一行路，望河心河灯点点，河边青年踏摇，也舒心些。
池畔微风凉，扬起雨烟披帛，她问原茂：“而今万般皆能害民，民也会有错吗？”
原茂拉紧她的手，道：“从来都没有无错之人，错无法释义，我可说君主有无用之错，反之民不共抗昏君，也可为错。”
“错与对，存于人心中，由人评判，人心不同，固无解。与其纠结他人对错，坚守真正的世间对错便可。”
雨烟心中想法得到了肯定，脸上带些笑意。
夜愈深，四人告别。
三十八话止灯火繁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上元节寺遇纨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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