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Chapter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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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燕杭满脸苍白浑身颤抖地趴在门口。
他头脑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响，乔里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不可置信地张开了嘴，这城堡内各人面上的神情不一而足。
……
温莎女王则自从卧房门打开，看见靠在墙上的达维恩，目光就开始在青年的眉眼间反复打量。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惊疑不定，却又难以掩饰地夹杂着忽降泼天富贵的狂喜。
“按东亚的话来说，长幼有序。”
女王没有让达维恩的话音沉寂多久，短暂停顿后便忽然出声。
她说的是中文，语调与发音都是华贵而标准的──估摸她转换语言的用意，大概是顾念达维恩没受过高等教育、听不懂英文的可能性。
达维恩挑了挑眉，目光从omega身上转移，移向端坐椅上的温莎女王。
而女王在短时间内就很好地控制住了她的狂喜，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是垂眸看向乔里，威严道：
“Jory，还不喊你的哥哥？”
管家微愕，看向女王──女王这是要将达维恩认进王室族谱了。
按她“长幼有序”的说法，连乔里王位继承人的身份都会在这几句话之间被剥夺，献在非正式王妃所生的达维恩面前。
达维恩当然听出了温莎女王的意思。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似乎不置可否，也似乎是在等待乔里的反应。
乔里其实很会审时度势，也很能屈能伸。
他能在海湖庄园，在那么多上流勋贵的注视下走在身为S级异能者的燕杭身后，现在当然也能屈从于独立区统治者的威名。
回到主时间线后，因为记得周赦炀的威胁心感命不久矣，他已经穿上了他被册立为王储的礼服，很有赴死仪式感地头顶着王冠。
他在幼时原本是同克里克……达维恩一起玩耍长大的，与达维恩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是由于王储地位的归属。
尽管乔里是王妃所生，不出意外将是王室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达维恩比他年长十个月，且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王妃，一直同乔里一样喊王妃为母亲。
温莎女王也出于某种原因勒令王妃不得告知达维恩真相，意图将这桩王室丑闻湮没。
──达维恩得不到“母亲”的宠爱，便总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他刻苦学习，在除了经济学以外的课业上处处压过乔里，乔里因此逐渐有了危机感。
随着年纪增长，他终于在达维恩十三岁那年忍无可忍地透露了他亲生母亲的消息，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达维恩离家出走、不再回来的结果。
不过九年，将近十年之后，他还是将被迫让出他的继承权──
他就知道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表面看着对王位不感兴趣，实际就是对他有威胁。
他就是要他的王位。
果然。
果然！
虽说乔里清楚地知道，不论是为了王室的荣耀还是为了自己的命，现在他都必须将喊达维恩一声哥哥，还要将象征王储身份的王冠拱手让出，但理智之外，他极度不甘心。
因为对方是达维恩，所以他不甘心。
他又输了。
他终究还是输了。
这个十三岁就离开法兰的哥哥没受过王室的熏陶与教育，他不过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头脑简单的异能者而已，他配戴上这顶王冠吗？
他配不上！
只有他，只有他才是名正言顺、实至名归的王储。
然而在达维恩好整以暇的目光中，在温莎女王眼神的催促下，乔里还是咬着后槽牙满脸不服地叫了达维恩一声哥哥。
然后他强忍着不甘走上前，取下自己的王冠，双手献了上去。
呈于眼前的是一顶镶嵌着数颗蓝宝石的王冠，纯银打造，冠冕正面镶嵌着七颗大小不一的蓝宝石，中央一颗最大约一百克拉，两侧宝石逐渐减小，对称排列还算精致，也还算耀眼夺目。
这就是乔里的王储王冠了。
青年舌尖顶了顶腮帮，眯着眼在王冠上打量了几下，半晌意义不明地发出声哼笑。
温莎女王以为他会在乎法兰王储的位置，在乎这顶王冠。
可青年打量的时候根本不为所动，他想的是……这顶王冠压根比不上另一条时间线虞崇礼拍卖下，送给沈敬隳的那条蓝色钻石项链。
甚至比起来像是碰瓷了。
那条价值7千万瑞士法郎的蓝色钻石项链几乎为当年全球拍卖的最高纪录，而沈敬隳戴完一次短暂的舞会后，随手就给了达维恩，交代他送给他将来可能有的哪一位心仪的姑娘。
就连女王手中的那柄镶着前世界最大钻石的权杖，象征她统治最高地位的帝国权杖，比起那沈敬隳随手转送的项链来价值也不相上下。
而这样价值的东西，达维恩从沈敬隳手中接下过的又何止是一条项链。
他达维恩从十三岁起养在虞崇礼名下，从十三岁起跟在沈敬隳身边，他的生活早已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优渥能够形容的──
沈敬隳能给他的，早已不是法兰共和国的温莎王室能够企及的。
不过，温莎女王不知道。
她即使意识到达维恩被虞崇礼收养，也只以为虞崇礼和沈敬隳是看上了达维恩的王室血脉，并不认为他们会倾力培养他──沈敬隳是那么猜忌而多疑的人──她更不认为拥有她王室血脉的达维恩会真的得到沈敬隳的信任。
没有王室背景的达维恩入不了沈敬隳的眼，没有王室支持的达维恩在沈敬隳眼中会失去一切价值──
沈敬隳是不可靠的，只有接受王室的招揽，达维恩才将真正有立身之本。
温莎女王认为自己给出的待遇达维恩不会拒绝，她已经微笑着，准备好接受自己的这个S级孙儿了──即使他母亲的身份那么低微。
但没有关系，为了达维恩的等级、为了达维恩控制的独立区，她可以稍微容忍她的继承人有一些不高贵的地方、有一些瑕疵和不足。
毕竟，为了法兰复兴嘛。
女王继续用着她华贵而标准的中文，加重语气提醒着青年：“听说那位很看重自己的独裁，也很爱好和平。”
“Crick，回到温莎来，我会将你培养成合格的王位继承人，从此温莎王室会成为那位的助力……你不会希望因为我们的不顺从，而让那位感到烦心吧。”
“……”
达维恩原本是眼含轻蔑的。
他站在这里等着乔里献上王冠，不过是为了看乔里屈辱的表情，他根本没准备接受这么一顶可笑的王冠──就算不为他自己，也为他未曾蒙面的母亲。
但女王不愧是女王，几句话就拿捏住了他的心理。
他当然不希望沈敬隳因为什么烦心。
沈敬隳也确实爱好和平。
无疑在战争的情况下，她的独裁将更加固若金汤，而假如她想要发动一场战争，甚至不需要以自己的名义来做到，在进化时期、她垄断蓝海的状态下，哪怕一点走动的风声也足够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颠覆。
但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意愿，甚至不惜以拦海大坝、独立区和达维恩这一刻意塑造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断绝异能者与人类之间的战争。
达维恩心知在沈敬隳眼里战争并不神圣，或许她维护和平只是因为这和平是周赦炀得来的，但对他来说，他只需要知道她不乐意发动战争就足够了。
然而温莎这个曾经统治日不落帝国的王室就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十几年来联盟内的小规模热战、冷战，所有不安分的因子，包括北区战争和马里亚纳海沟爆炸、沈敬隳遇袭全有温莎王室的身影，未来恐怕也将无孔不入。
──或许他今天喊温莎二世一声Grandma，她所有的烦心事都会得到解决。
……而他也不过只是承认了他的出身而已。
没有人能够逼迫他这么做，只是他愿意为沈敬隳这么做。
达维恩终于有了动作。
乔里一直半鞠着躬，低眉顺眼地捧着王冠站在他面前。
而温莎女王扬着下巴，高高在上地、笃定而倨傲地看着达维恩眼神松动。
在她的目光下，达维恩仿佛还是那个赢弱瘦小的、连高尔夫球杆都举不起来的少年克里克，一道游离于王室的影子，一道无人在意、从未在公众场合露面、长到十三岁甚至连名字都不为仆从所知的影子。
即使这个身份低微的孩子进化成了S级，即使成为了独立区的绝对统治者又如何，他终将还会跪在她面前接受她的施舍、她的恩赐。
这就是法兰帝国永远不落的光辉。
……
然而，就在达维恩准备抬起手，但还没有真正抬起手来的时候。
倏地，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让我看看，是谁在欺负我的弟弟？”
那道来自女性alpha的声音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的印象都太深刻。
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惊惶和恐惧，有胆小的仆从甚至哐当一声跪倒在地，再也没法守在城堡里，开始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而达维恩的手也不再抬起，浑身僵直地站在那里。
女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在她的诡辩下好不容易露出一丝软弱的青年在一息之间重新披上了无坚不摧的盔甲。
他的表现就如同沈敬隳是他的脊梁一般，那一刻女王竟然生出了一种想法──青年片刻之前所表现出的不坚定，不过是因为沈敬隳不在他身边。
他内心害怕的是沈敬隳不再回到他身边，而不是她理解出的来自他少年时的软弱。
……
达维恩一开始没有回头，但眼神逐渐有些闪烁不定，细看竟然是带了泪光。
他抱着的双臂早在听到沈敬隳声音的时候就放了下来，很快鼓舞自己似地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再次握紧，回头。
视线中，沈敬隳负手身后，闲庭信步般地慢步转出了拐角，朝他勾唇笑了笑。
达维恩没有看到周赦炀，但只要沈敬隳出现在这里，周赦炀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达维恩就这样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们成功了。
心底沉甸甸的那块石头落了下来，而同一时间地，他也看出了沈敬隳对他的那一笑并非真的笑，是安抚性质下压着怒。
达维恩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知道她生气了。
青年本是想笑一下缓和气氛，但唇角刚弯一下就不可自抑地瘪了下去。
大概真的患得患失了，他在沈敬隳的注视中委屈地低下了头，然后几乎以瞬移的速度到了她身边揽住她，趴在她肩头近乎依恋地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沈敬隳便没有继续向前走近。
她靠着墙壁，摸了摸达维恩抵在她肩膀的头，漫不经心地同女王说话：
“女王陛下很幽默。”
“──只是下次不要再同我的弟弟讲笑话了好吗？”
“你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从小宠坏了，有时候连别人同他讲笑话都需要我为他找出笑点。”
她就这么一边安抚着一个人高马大肌肉悍戾的S级，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一些威胁人的话，垂着眼，根本不屑于往卧房里的那些人身上投去一眼：
“诸位还不够格让我感到烦心，我也从不需要什么助力──连死人都不能够不顺从我。”
这下连管家都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了。
沈敬隳的狠戾向来藏在温和的皮相下，所以当她用这样冷淡的语调说话时，对面的人即使再蠢也能猜到自己的下场。
女王老糊涂了。
周赦炀是沈敬隳的软肋，能够让她改变对温莎王室的判决，达维恩又何尝不是她的软肋？
他们恐怕看走了眼，达维恩不再是当年无人过问的少年了，他大概真的找到了爱他的家人。
……
“抬起头来，Dawayne.”
沈敬隳说。
达维恩手背一抹擦干眼泪，哽咽着抬头应声。
很快他就看到沈敬隳以一种完全纵容的态度开口，对他说：
“我赋予你在法兰温莎王室所有方面的绝对处理权。”
对一般人、哪怕对一般权贵而言，法兰王室让位后自留的一切也仍是不容小觑，可沈敬隳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宣判了整个温莎家族的死刑，将所有权力划归达维恩。
──而这不过是自达维恩十三岁起，她给他的一份微不足道的礼物而已。
这一次，温莎女王终于也顾不得她的君主威严瞪大了眼，她终于意识到她的复兴法兰梦彻底破灭，她的王朝即将终结。
然后，她几乎是更加不可置信地听到了：
“以及，敬告诸位──Dawayne是我的弟弟，这世界上的一切只要写了我沈敬隳的名字，就有他Dawayne的一份。”
“Crick这个名字我不喜欢，从今往后，连死人也不许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