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找到我》其阅

9、Chapter 9

　　当晚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

　　李老师极力邀请程岁禾住下来，免得来回奔波，甚至床和被子都已经铺好了。

　　程岁禾将最后一套试卷装进书包后，还是婉言拒绝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固执的想要回到那个家。

　　拗不过她，李老师只好派着周时京和周稚京送她回去。

　　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回去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下楼时，周时京走在最前面，低头看着手机回消息。

　　程岁禾沉默的走在最中间，后面是嘴里还叼着一块鸡腿边穿衣服边下楼的周稚京。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心头萦绕着一股暖意和满足，一时竟希望时间永久的停留在这里。

　　江行市的夜很热闹，出了小区就有一条夜市街，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停在马路牙子上，路人络绎不绝。

　　周稚京掺着她的胳膊，明明差了三岁，身高却马上要与她齐平，两人缓慢的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家的那棵葡萄树还在吗？”

　　周稚京小的时候回去就爱嚯嚯院子里的葡萄树，看它藤蔓蜿蜒爬上，她就剥它的树皮，待它结果，也要洗一盆吃，最后说它不好吃。

　　程岁禾微微侧头，耳边的碎发被她挽至耳后，“还在。”她声音很轻，缓缓道：“今年结的果大概要喂给鸟了。”

　　那棵葡萄树是她出生那年种下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因此她其实还有个小名，葡萄。

　　只是打记事起，她就没再吃过了。

　　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叫过，还是李老师偶然喊的一声，被她知道了。

　　全家人众所周知的事情，却是一概不提的存在。

　　“不会的！”周稚京肯定道：“放暑假咱们就回去，我今年要和你一起回去，就住你家，过个好玩的暑假。”

　　程岁禾抿了抿唇，她不知道暑假还能不能回去，有没有机会回去。

　　沉默的一瞬，周时京附和道：“可以啊，我今年高考完，咱们都回去住一段时间。”

　　莫名的，程岁禾觉着他看出了自己的顾虑。

　　“高一的暑假还是轻松的，不用太担心，而且......你不会喜欢在这里过暑假的，很无趣。”他继续说着。

　　更侧面的，程家未必欢迎她在这里过暑假。

　　周时京没有说出口，将这些欲言又止全部吞咽在了肚子里，只淡笑着，，好似十分憧憬暑假在老家的生活。

　　“蚊虫多，你们未必习惯。”程岁禾垂头笑了笑，她暂时将脑海里的纷乱杂绪全部抛开，说的轻而缓，“其实，我也很想回去。”

　　周稚京听见立马接话，“ 那咱们就回！”

　　程岁禾眉眼间漫开点点笑意，眼眸亮的晃人。

　　这应该是一场很值得期待的暑假，她想。

　　——

　　“先生！要花吗？”说话的小孩才五岁，稚嫩的脸庞很是认真的问着，她的小手攥着一束红玫瑰，娇艳欲滴，身后的背篓里还有类似的两三束。

　　沈知珩单手插兜，一身黑色西装笔挺板正，他微微侧头，眼眸冷峻而清冽，他的眼神在女孩的脸上停留了两三秒，缓缓俯下身，嘴里慢慢地吐出一句话，“小姑娘，这里要爆炸了。”

　　“卡！”

　　另一侧忽地爆发出擂鼓般的掌声，众人一哄而上，围绕着沈知珩，“恭贺沈老师杀青！”

　　沈知珩敛了一身的冷峻，周身柔和了下来，他弯腰将小孩子抱起来，摸了摸她的碎发，“下回给哥哥带鸢尾花，哥哥喜欢鸢尾花。”

　　小女孩是临时找来的群演，此刻却像是老戏骨，很郑重的点了点头，“好，哥哥，我一定给你带鸢尾花！你要记得我啊！我也会像你一样成为好演员的！”

　　“那你叫什么？”

　　沈知珩没有觉着这是童言童语，他将口袋里的一颗巧克力剥开喂给小女孩。

　　“王诗晨。”

　　沈知珩轻声念了一遍，“我记住了。”

　　没耽误多久，他跟导演告别，上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这部剧是场民国剧，剧组原本的演员轧戏，估算错了时间没办法赶过来，导演刚刚和他结束上一部戏的合作，恰逢在江行市拍戏，便问他有没有时间来串场戏。

　　沈知珩心里清楚，嘴上问他，其实没给他拒绝的权利。

　　他懒得计较，也懒得掰扯，答应了下来。

　　丁致仁帮着他把妆卸了，随口问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喜欢鸢尾花了？”

　　沈知珩唔了一声，“刚刷到了梵高的《鸢尾花》，随口说的。”

　　听到他的话，丁致仁仿佛被谁隔空掐着脖子，哽住了几秒，“你这不是在骗小孩吗？”

　　沈知珩淡淡的笑了笑，“以后就是我喜欢的了。”

　　丁致仁不明白，啊了一声。

　　“娱乐圈里标注喜欢的东西的，有几个是真喜欢的？”沈知珩闭上眼睛养着神，“鸢尾也不错。”

　　他没有说的是，看到鸢尾花的一瞬，他想起了一个人。

　　丁致仁额头的筋狂跳，他有时候真的不太能理解这种十七八岁少年的脑回路，太跳脱了，他这种老年人是跟不上了。

　　——

　　如果说周家的小区在市中心，那么程家的小区可以算是江行市的城边边了。

　　三人并着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周稚京掩着嘴打着哈欠，眼角泪花越打越多。

　　程岁禾靠着窗户坐，她头抵着窗户，淡漠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这里的车比乡镇多，马路也更加的宽阔，路边的行人三三两两，霓虹灯闪烁异常。

　　她扭头，看着周稚京强撑的模样，微微颔首，“靠着我睡会儿吧。”

　　周稚京咧嘴笑了笑，“快到了，没事。”

　　她没有勉强，点点头，又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

　　陌生的城市里，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她的归属感在此刻为零。

　　车到站时，三人顺着轮流下车。

　　程岁禾背着书包，“就送到这里吧，小区很近了。”

　　周稚京摆了摆手，“不行，我妈让我和哥哥一定一定要把你送回家！”

　　周时京也说道：“几步路的事情，走吧。”

　　眼见没有办法拒绝，程岁禾也就不再强求。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兄妹俩的身后，头绳有些松垮，她干脆边走边重新绑了个马尾。

　　想了想，她又松开，任由头发随风飘乱。

　　这种感觉很自由，她想。

　　只是上了楼，她还是重新绑了起来。

　　周稚京很疑惑，但困倦懒怠的感觉让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问什么。

　　就在等电梯的时候，周时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示意自己接个电话，就退后了两三步。

　　“阿珩，忙完了？”

　　程岁禾一怔，心跳错了节拍。

　　沈知珩吗？

　　她微微侧头，余光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向周时京。

　　少年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时不时的点头嗯一声，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程岁禾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周稚京，却见她不知为什么忽的神情振奋，低垂的马尾显她脖子修长，面容青涩稚嫩，黑眸却炯亮灵动。

　　“你.....不困了？”

　　周稚京转头，拍了拍她的肩膀，“要见程岁安，我怎么可能困！”

　　程岁禾沉默了，也不知道两人什么仇什么怨。

　　当然，她更不知道的是，周稚京与程岁安两人一见面就掐架，只是因为程岁安没有回过老家，因而没有在她面前爆发过冲突。

　　周时京很快就挂断了电话，程家的楼层也到了。

　　门是周时京敲响的。

　　他拦下一脸干劲十足的周稚京，赶在她前面敲了门，独留周稚京瞪了他一眼。

　　程岁禾在后面踌躇着脚步，心中发笑。

　　明明是回她家，却像个客人一样忐忑，还没有周稚京和周时京坦然。

　　只是时间并不会给她太长犹豫的机会。

　　她心中翻江倒海的，有些难受。

　　门很快就被打开，程父一身松垮的神色睡衣，胡茬凌乱。

　　“时京，稚京，你们来了。”程父笑着让两人进门，这才看到后面的程岁禾，他嘴角笑意淡了淡，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回来了。”

　　程岁禾点点头，指尖无意识的轻轻扣紧了衣袖。

　　“回来了。”程岁禾低垂的头，轻声说着。

　　她进门换了拖鞋，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程岁安一声吼叫。

　　“你干嘛！”

　　原是程岁安正在客厅写作业，周稚京无意看到了卷面上红色的数字，顿时没忍住嗤笑了出来。

　　“都高二了，你数学才七十分，当初怎么进的一中啊。”周稚京倚靠着墙壁，出声嘲讽着。

　　程岁安瞪她一眼，慌忙将卷子全部收起来跑向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屋门大力的关上。

　　如果不是房子结实，程岁禾严重怀疑会掉两层墙灰下来。

　　“姐，你房间是哪个？”周稚京随意的看着四周，怀疑的目光掠过程岁安的屋门，落在了她旁边的房间。

　　程岁禾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周稚京，“要喝水吗？”

　　如果周稚京知道她睡在杂货间，那么李老师一定会控制不住怒火直接上门找程父算账。

　　她......麻烦小姨和小姨夫已经太多了。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程岁安嘴角一撇，指着靠近卫生间的门轻蔑的说道：“那个，就是她的。”

　　程岁禾恍惚了一瞬，急忙拉住周稚京。

　　只是防住了这个，没防住周时京。

　　少年站在黑漆漆的房门前，挺直的脊背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连着声音也轻颤而冷冽，“你住在杂货间？”

　　周稚京一怔，瞪大眼眸看着不知所措的程岁禾，侧身直接躲开她的手走过去。

　　“时京啊，不是的，只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程父干瘪瘪的说道：“这两天就收拾好了。”

　　周稚京转身，沉默的看着他，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有地方睡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程岁安的声音此刻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