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梦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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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斯跟着席恩跑到了外面，这里没有其他孩子，可能因为现在是午休时间。阿莫斯喘着气，刚刚从房子里走出来到这里的这段路，让他有时间整理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记忆。
这份记忆相当模糊，可能是孩子的脑子里记不得具体的事情，很多东西的细节他没办法挖掘出来，但记忆掺杂的情绪相当有冲击力。
之前一瞬间差点把他击倒的浓烈嫉妒已经化开了一般变淡了，让阿莫斯能够忍受。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有这种感情，还是说正因为是孩子的身体，导致自己的忍受能力下降了。
阿莫斯低下头，张开手控制了一下手指，没有感到任何的阻碍。在情绪比较平和的状态，他就能控制好这副身体。可无论如何，他都是与这具躯体格格不入的魂灵。
衣服和眼前的席恩一模一样，年龄也相仿，应该也是这个福利机构里的孩子。
前阵子福利机构发生一件大事，阿瑞斯塔尔家族想要收养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年龄没有限制，数量也没有限制。
对于在这个福利机构的每个孩子来说，都是一个称得上可以改变人生的机会。
不过结果已经出来了。
席恩好像对这个机会没有什么反应，行动和情绪都没有显著的变化，只对自己为了练习魔法而减少和他玩的时间感到不满，所以今天哪怕牺牲午休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和自己一起呆在一起。
他的眼神里有着石子般细微的依恋。他看重“他”。
阿莫斯看着席恩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这个角度刚好面对着立在福利机构中心的女神像。他也跟着席恩的目光望向那座女神像，比他前几天见到的要更加新，表面的石料质感更加细腻，风霜的洗礼还没能在它身上体现应有的力量。
这副身体的主人对神也没有什么崇敬之心，见到女神像也没有任何波动。
“——，”席恩随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虽然在阿莫斯听来只是一团毫无信息的声音，“神明大人真的存在吗？”
席恩的发问非常天真，至少把阿莫斯逗笑了。
“如果神明大人真的存在的话，它也会偏爱你的。”阿莫斯不由自主的开口，说完他心下一惊，这到底是谁的想法。在如此轻松的氛围下，他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说什么吗？
夸赞脱口而出，心上却像是被划出一道痕。席恩侧过脸，下颌显出一点冷硬的线条来，风拂过他的发丝，倒中和了那点冷硬，凸显了他眼底的迷惘。
有谁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呢？
只见席恩低头不语，伸直腿，手放在膝盖上面，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
“为什么呢，因为我的魔法天赋吗？”
“不如说你这份让人望而生畏的魔法天赋正是你被偏爱的铁证。”
这是阿莫斯的心里话，话音刚落，他好像明白乌丽卡为什么要给他捏这么一个梦境了。他的呼吸变沉，心脏跳的也重，就算是这个阶段的席恩，迷惘像雾一样显而易见的席恩，也能让人感到绝望。
那点让人雀跃的依恋在此刻变得让人反胃。
他不知道乌丽卡给他塞了什么记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一张怎样的脸。阿莫斯从支离破碎的记忆中，猜测出这具身体的主人与席恩曾是在同一个福利机构的好友，甚至可以说是相互扶持般熬过了那些并不轻松的日子。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胆怯地望着那隔在玻璃橱窗之内的席恩。于是“他”将石子砸向了玻璃，以期引起席恩的注意，把席恩从人世之外的地方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对席恩有一种保护欲，尽管潜意识里大概率知道自己在自作多情，但“他”确实想陪在席恩身边，一起走向更好的人生。
终于，一个机会像是糖果从手心滑落那样吊在“他”眼前，绳子的另一边是阿瑞斯塔尔家族，“他”无比渴望被收养，拼了命的表现，席恩一定是会被选中的，“他”想和席恩一起走。
最后“他”在与席恩的竞争中毫无争议地落败。
可能谈不上竞争，本来阿瑞斯塔尔家族写下可以被收养的孩子名字有几页，记录着他们的名字，现在生活在哪个福利机构里，对于魔法的偏好类型是哪些，甚至还记录了那些孩子幼稚或现实的要求。
当他们看见席恩时，就没人在意那个本子了。
有谁能和席恩竞争呢？
那恐怖的嫉妒便注满了他的心脏，让隔岸观火的阿莫斯都难以忽视。
阿莫斯抿起嘴，他从来没听席恩说过这一号人，从席恩对这位无名氏的亲昵程度来看，应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还有一定的恩怨。
席恩不可置否，他对自己的魔法天赋好像没有一点概念，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对别人产生怎样的影响，天真到让人恶心。他不指望和自己对话的人能够回答他，却还是轻轻地反问一句：“是吗？”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很珍惜和你的友情。只不过我偶尔会担心，你眼中的我是不是真实的。”席恩眉眼弯弯，笑意浅的像抿了一口清茶。
他站起身。
“——，我要离开了，阿瑞斯塔尔选中了我，”席恩抬眼看他，唇角的弧度落下，堪称冷漠地等待他的反应，“你会为我高兴吗，我要有姓氏了。”
席恩又说了什么，但是这时候阿莫斯已经一句话也听不清了，视野里的颜色都疯狂的消褪，脑海里的杂音在拔高到某个阈值后也彻底消失。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这个魂灵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正在哭泣。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阿莫斯再一次挣扎着从这溺水般的幻想中出来，他仿佛被装进了一个质量非常好的泡泡里，无论从哪个方向挣扎都于事无补。窒息般的绝望在他的心底里浮现，在绝望消退后愤怒如岩浆般涌现，好像将这泡泡烫出一个口子，给了阿莫斯一个出去的可能。
而这次，他的身边出现了更多的物品，是他熟悉的药剂店的装潢，以及两个他认识的人。
伊莉雅和弗洛斯围在他身边，神情并不焦急，好像已经等待了许久，在他醒来时终于出现了惊喜的表情。
“前辈，你终于醒了……”
“萨姆沙先生，我怕你死了……”
阿莫斯艰难地眨眨眼，大脑正努力开始运作，并不是从休眠状态转醒，而是更换了一种运作方式。
他昏迷了多久？
他之前在做什么呢？
在他醒来之前，在他倒下之后，他见到了什么？
阿莫斯捂住头，他想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一间昏暗的房子里，乌丽卡听见了一声水泡破裂的声音。她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往那边看过去。
她给阿莫斯换的梦泡不该这么快就破碎的，那浮动中的梦的确是易碎的，但从内打破相当困难，因为梦中人难以有强烈的意念去冲破它，她制作的梦从来都是温暖友好的，再不济也会让梦中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并不难过。
为什么生活要如此痛苦呢，为什么人与人要互相倾轧呢，太可怜了。
乌丽卡想，有人从外部把梦泡扎碎了。
她听见那藏在阴影中的人开口了，那人的愤怒从喉咙里泄出，好像如果自己没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下一秒就会把她拖进岩浆。
“乌丽卡，你凭什么把我的回忆展示给别人看。”
用词模糊，他是不是也不敢把具体的痛楚说出来呢？
乌丽卡往后靠，把自己摆到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她说：“我还以为你已经释怀了呢，梦泡用的最多的就是你，虽然可能有些梦泡的效果不是你期待的那样，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最完美的那个梦泡需要具备什么吗？”
她拿起之前放下的册子，这上面记录着梦泡的发育阶段和培育流程，以及如何让它按照想要的方向发展的手段。
再翻几页，乌丽卡的眼神从写满密密麻麻的字的纸张往上滑，像粘液般滑到开口质问她的人身上。
杰拉斯，这是他的名字，在名字下栏乌丽卡写着：
成长于福利机构，在未被阿瑞斯塔尔收养后，（疑似）放火烧了福利机构。
目前在原先的福利机构做助教，虽然没有去过正式的魔法学院，接受的都是机构内的魔法教育，但也足够承担起助教的职务。
杰拉斯渴望能与光明正大的面对席恩，要去除嫉妒心，如果他能施与席恩某种恩惠的话会很开心，但连本人都认为这只能是妄想。给他找个余生的精神支柱可能是更为轻松的方案。
水母形状的灯随着呼吸，眨眼与心跳声一盏一盏亮起来，给这间昏暗的房子增添了一份温馨的色彩，却没有给房子内单方面剑拔弩张的氛围染上什么可爱的色调。
“我只是拿你的记忆来判断，阿莫斯期待的梦泡需要有什么情节罢了。”
乌丽卡笑意盈盈，她愉快地看见眼前的人攥紧了拳头，脸上流淌着柔和灯光，眼神却凶恶的像个食人怪物。
她确信，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只有她，能够给杰拉斯一个可能，让他从满是悔恨的人生中剥离出来。
“去把你刚刚扎坏的梦泡丢进河里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梦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