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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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阿莫斯挣扎着起身，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听到身边两个人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他听不清的东西。
阿莫斯只能感知到里面的情绪很驳杂。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手下意识地抓起，才意识到掌心空无一物，就跟烟消云散的记忆那样，只能让头抽抽的疼。
可恶，阿莫斯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连呼吸都放缓，在这情绪对大脑优越的控制力面前退让。
他怀抱着一丝侥幸，说不定逼着自己想，不断挖掘大脑深处的记忆，他什么都能想起来。
只可惜，这从来都是阿莫斯的侥幸。
“前辈，你还好吗？您昏迷了一天一夜……”
弗洛斯的声音让他稍稍从愤怒中抽离开来，阿莫斯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带上些许迷惘。
阿莫斯略过眼前的景色，再次意识到这里的确是药剂店，他正坐在一张长软椅上，学徒时期它就在这里了，但自从毕业把魔药室改成了药剂店，他就没什么机会坐在上面了。
他把精力放在调制药剂上，在工作区陪着那些瓶瓶罐罐和魔药原料度过了大把时间。所以，阿莫斯对这软椅最大的印象居然还是他和席恩在这里小憩的样子。
因为这是魔药室唯一的软椅了，他们只能共用这小小的地方来休息，除非有谁愿意带一套折叠床来。
他们肩靠着肩，小心翼翼地度过这点时光，通常是午休，困倦总让大脑发烫。席恩居然相当乐意用这种方式来休息，阿莫斯以为他会拒绝的，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效的睡眠地点。
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要比躺在床上更舒服呢。
某次休息时间过后，席恩眼神发直，喃喃自语般说着好累，整个人好像都打不起精神来。阿莫斯便提议要不把这椅子让给席恩，他自己可以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
席恩沉吟片刻，不知是室内的光线昏暗，还是阿莫斯的记忆变得模糊，他不太记得席恩那时的表情，只记得席恩摇摇头，说：“倒不至于这么累，我还没累到需要你为我让步。”
“再说，还是让我们更珍惜这点相处时光吧？”
他总是说这种话，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让阿莫斯心软起来的话。每次听到席恩这样说，阿莫斯都发现自己心跳得更快一点，然后自己的喜欢又积攒了一点。
那时他还满心为席恩的喜欢感到高兴，还以为席恩的珍惜只是单纯出于喜欢，而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不是因为对他感到歉疚。
其实原因到底是什么已经无从查证，所以阿莫斯的怀疑也不会有证伪的可能。
他放纵自己的怀疑，进而演变成无端的愤怒，来中和掉失恋的苦涩。
回忆，又是回忆，阿莫斯越来越擅长于在短暂的时间里，抓住那些过去的片段了。
“我……”阿莫斯一开口便发觉自己嗓子的艰涩，忍不住提了提声音，让自己的话更容易被听清，“我没事，不用担心。”
比起例行的关心，阿莫斯更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种没抓住什么的感受。
真令人恼火。
他按着太阳穴，动作有些粗暴，甚至有演变成敲打自己的趋势，让本来因为阿莫斯苏醒而围在他身边的两人下意识远离了一下。
弗洛斯反应过来，伸手抓住阿莫斯的手腕，制止了他伤害自己的行为。
“前辈？”
“前辈，”他重复了一遍，“你还好吗？”
阿莫斯挣开他的手，撑起身体，说：“我真的没事，我刚刚只是想静一静。”
那两人如他所愿，没有再对他说什么，可阿莫斯隐约感到让人难以忽视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他抬起头，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视线来源，于是抓着软椅扶手站起来，忍耐住小小的眩晕感。
在阿莫斯转身向后看试图找到视线来源时，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上。
在阿莫斯应激反应到把手拍开，整个人往后窜的同时，站在他身后的人开口了。
“阿莫斯？”
灰白的发尾落入了阿莫斯的眼中，熟悉的嗓音瞬间制止了阿莫斯的动作停住，刚刚抬起的想要把对方推开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往哪里放。
阿莫斯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中，他在想，为什么席恩会出现在这里。
他略显僵硬地看向席恩，发现这人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确实如此，在阿莫斯冷静下来后，席恩就把手拿开了，也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这个动作让阿莫斯又觉得有些气馁了，他下意识就想要开口对席恩说些什么更倾向于挽回的话，想问席恩为什么不开心了，怎么就像以前一样，像三年前，像前几天。
不过还好他及时刹住了自己的感情。
他问：“席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太奇怪了，阿莫斯还在头疼，这是他第一次在毫无准备，大脑不清醒的时候面对席恩。他感到一种由衷的烦躁，甚至做不到咬字温和，强行让脑子运作起来，就跟还没强制让还没除完锈的齿轮运作一样，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响声。
席恩往后靠，手抓在了桌子上，侧过头不去看阿莫斯眨巴眨巴的眼睛。
“我受人所托，给你送东西的。昨天我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没送上。你还记得艾比吗？他的弟弟在城镇边缘采集草药后昏迷不醒。”
阿莫斯想起来了，他严肃起来，埃米那孩子的身上只出现了发烧的症状，他那时候看不出任何魔力紊乱的痕迹，艾比却坚持弟弟不是简单的昏迷。
“……他怎么了吗？”
席恩摇头，说：“他烧已经退了。”
还没等阿莫斯放下心来，席恩告诉他，埃米现在还是没醒。
“他就跟睡着了那样，体温还在，呼吸还在，但是无法醒来。”席恩叹了口气，他把一张信封交给阿莫斯，“你之前给艾比让他去请治愈师的钱没用完，这是剩下的。”
阿莫斯愣愣的接过那个纸信封。
接着，席恩招了招手。
阿莫斯还没反应过来，伊莉雅就站在了他面前，很郑重地道歉了。
“真的非常抱歉，萨姆沙先生。”
伊莉雅的道歉行云流水，倒不是阿莫斯感受不到悔意，只是他很奇怪，像伊莉雅这样的大小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而现在自己好好的，他还以为伊莉雅至少会有嘴硬什么都不说的阶段。
像是解答他的困惑般，伊莉雅苦笑起来，她说席恩已经责备过她了，她的哥哥卡隆也很生气。
从未知渠道里获取魔药，再在自己没有准确认知的情况下哄人喝下，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恋人回心转意。得亏这份魔药没有把人害死，不然等待伊莉雅的就是更加冷漠的责罚，也得亏这件事没有传出这个药剂店之外，否则伊莉雅会成为这一辈人里最大的笑柄。
“所以我接下来要被禁足很长一段时间啦，哥哥让我亲口向萨姆沙先生道歉，才让我在外面留到这个时候。”
她最后转向弗洛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还呆在药剂店的三人目送着她离开，在伊莉雅的身影被门挡住后，席恩来到了弗洛斯身边。
弗洛斯消沉地坐在那里，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席恩抓起领子揪起来。然后他就被席恩像扔布娃娃那样甩出去，幸亏是个人，被甩出去还能自己稳住身体好好站着。
席恩问他：“你不去追伊莉雅吗？”
“我为什么要去追她，我还要上班呢，对吧，前辈？”弗洛斯询问阿莫斯。
席恩抢在阿莫斯开口前说：“等会药剂店就暂停营业了，我有些事情需要他的协助。”
这两人齐齐望向阿莫斯，在阿莫斯被贴上哑巴的标签前，他选择认同席恩的说辞。
“嗯，我等会和席恩走，药剂店就暂时不开了。”
得到阿莫斯的答复后，弗洛斯也没有任何理由再磨蹭在药剂店了。他在席恩近似监督的目光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提着一个包就往外面走。
席恩还拉长声音催促他走快点。
于是现在，这个药剂店就剩下两个人。
阿莫斯往席恩的方向凑，手伸到一半就被席恩拍下来了。他只是想抱抱席恩而已，他们不是才重新确定关系吗，情人关系也是关系的一种。
“好痛……”
席恩没有对他撒娇般的语气感到心软，警告他：“不要靠近我，至少在今天不要。”
阿莫斯想了好一会，讷讷地问：“你生气了？”
他的脸被席恩掐住，力道不大就是让他说话会口齿不清。席恩的表情不太好看，掐了一会还是松开了。
“……我有哪里惹到你了吗？干嘛跟我乱发脾气。”
被无缘无故发脾气，就算是阿莫斯也做不到欣然接受。
席恩没有先为自己的生气做出解释，他跟阿莫斯说：“我问过伊莉雅，找到给她提供药剂的人了，也需要去重新看一下埃米的情况，你想先去哪边？”
“你和艾比他们认识？”
阿莫斯不知道艾比他们还能和席恩搭上关系。席恩表示在他们找治愈师的时候泄露了消息，下属直接把这个情况报给他了。
“我让他们这些日子多留意作用于精神的药剂，以及无端病倒的人。”
阿莫斯点头，他提出先去看看埃米的情况。
“那就走吧。”
席恩见阿莫斯做了决定，便立刻提议出发。
他就站着，阿莫斯闭店的速度都变快了，瓶瓶罐罐收拾好，窗关上，扣上锁，合上门。
把营业中的牌子翻个面，还从中抽出了一张罚单，是他之前在街上乱用魔法的罚单，怎么这个时候才发现。阿莫斯红着脸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席恩把它从阿莫斯手里抽出来，撕掉，纸屑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席恩说昨天执法人员上门，在那个时候他已经付掉罚金了。阿莫斯连忙点头，意识到昨天席恩就来找自己了。
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完毕后，阿莫斯还想和席恩说什么，回头一看他都走了好一段路了，叹了口气连忙赶上。
“等等我啦，”阿莫斯跑到席恩身旁，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了，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席恩没有回答他，他只能跟着席恩走。然而越走越不对劲，这个方向并不通往艾比的家。
“……我们要去哪里？”
席恩大发慈悲般解答了这个问题。
阿瑞斯塔尔家暂时收容了那些昏睡不醒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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